“顾岩廷,救我!”
顾岩廷再次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撞得胸腔有点疼。
下床灌了口冷茶,梦里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梦见宋挽坐在蛇堆里,那些蛇全都直立起身体看着她,她浑身是血,身下是皑皑白骨。
她脸上全是恐惧无措,一声又一声的唤他,求他救她。
她胆子那么小,如果真的碰到梦里的场景,不知道会害怕成什么样。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顾岩廷凝眉,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下楼,刚走到客栈后院的马厩,一个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拦着他说:“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顾岩廷没有解释,沉声命令:“让开!”
暗卫当然不会让开,他听命于贺南州,贺南州下的令是不让任何人离开这里。
顾岩廷并不废话,动手攻向暗卫,两人在夜色中交起手来。
顾岩廷用的杀招,没有一招花拳绣腿,只想取对方性命,那暗卫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被顾岩廷逼急了,也开始用杀招应对。
两人打了没一会儿,顾岩廷便占了上风,一脚将那暗卫踹飞,顾岩廷用了七成力,暗卫飞出去一段距离,按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顾岩廷并没有乘胜追击真的取他性命,转身去牵马,贺南州从楼上跃下,没好气的说:“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就在这里等着吗?”
贺南州是被突然叫醒的,衣服都没穿好就跑来拦人了。
顾岩廷没有停下动作,牵了一匹马出来,板着脸说:“我要去救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宋挽。
贺南州翻了个白眼,说:“我们之前都分析过了,他们掳走她而不是直接杀了她,是因为她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你不是也认可这个推论吗,怎么突然又等不及了?”
顾岩廷站得笔直,看着贺南州说:“我梦到她了,她在向我求救。”
贺南州有点抓狂,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你太想她了,不是真的。”
顾岩廷不说话,无声的反驳。
他不觉得那是梦,他相信那是真的。
宋挽在向他求助。
感觉到顾岩廷强硬的态度,贺南州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走了几步,正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顾岩廷,又听见顾岩廷说:“我没打算带其他人去,你的人拦不住我。”
他铁了心要马上去睦州。
贺南州不死心的问:“你真的一定要去?”
顾岩廷说:“我答应过她。”
在瀚京的时候,他跟宋挽说过很多次,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让人给他送信,那个时候她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做借口,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他求助,却不知道他一直在等。
如今她真的向他求助了,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她身边。
贺南州知道顾岩廷做了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点头道:“把你的人都带走吧,他们都听你的话,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顾岩廷摸出兵符给贺南州,说:“这是兵符,侯爷若是等到自己想要的时机,可调动天下兵马到睦州捉拿叛贼。”
贺南州没推辞,收了兵符,又忍不住问:“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你就甘心?”
“为何不甘心?”顾岩廷反问,极认真的看着贺南州说,“我肖想她多年,所谓的前程不过是为了能接近她,为她毁掉又何妨?”
从头到尾,他图的不过是一个她罢了。
贺南州年岁尚小,还未遇到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一心只想解开困扰越安侯府世代的谜团,对情爱之事有些嗤之以鼻,所以在听到顾岩廷这番话以后,贺南州觉得顾岩廷简直是疯了。
他看上去粗蛮暴力,就算不是野心勃勃,也该是不屑男欢女爱的人,怎么可能一心只想着那个叫宋挽的女人?
实在太难以置信,贺南州脱口而出:“你在开玩笑吧,在瀚京那几个月,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刚开始对宋挽算不得多好,而且还娶了别人为妻,后来和宋挽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像他现在说的这么疯狂。
“那个时候,我只是在试着用正常人应有的姿态让她接受。”
顾岩廷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渺。
贺南州想要反驳,下一刻却愣住,他怔怔的看着顾岩廷,突然意识到在顾岩廷的认知里他自己并不是正常人。
也是,顾岩廷自幼寄居在别人家,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生父母,舅舅是个嗜赌的烂人,舅妈听起来也不像是个好人,他还夜夜梦见一条会说人话的巨蟒,若是一般孩子,早就被吓傻了,他非但没傻,还一个人去捕蛇,试图找到那条巨蟒。
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贺南州摸摸鼻子,感觉顾岩廷现在的状态有点可怕,问:“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做人了?”
顾岩廷没回答,吹哨把吴勤他们都叫起来。
贺南州已经答应放人,让客栈伙计赶做了些干粮给他们带上。
等所有人都走了,一开始跟顾岩廷交手的暗卫来到贺南州身后问:“侯爷,真的就这么让他们走吗?”
贺南州负着手往回走,轻快的说:“他要走没人拦得住,这么干等着也确实没意思,不如让他去试试睦州那群牛鬼蛇神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暗卫问:“若他们也失败了呢?”
贺南州步子一顿,随后说:“如果连他也失败了,就按叛军处置,让所有的秘密尘封,等后世的人再来揭秘。”
有很多事并不能在当下就得到答案,也许要很多代人花费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郴州离睦州有百余里,顾岩廷带着人日夜兼程两昼夜,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来到睦州城外。
睦州依山而建,背靠南岭山有天然的屏障保护,城楼修得不算太高,显出边陲小镇的朴实无华。
守城将士远远的便看见这队人马扬起的尘土,不知道什么情况,慌慌张张让人关上城门,严正以待。
顾岩廷让吴勤带着人在离城门百来米远的地方休息,自己策马到城楼下。
楼上官兵紧张的问:“你们是什么人,来睦州做什么?”
顾岩廷坐在马背上,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知城楼上站着的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高声道:“瀚京校尉顾岩廷,奉陛下密令前来,有要事找徐州府相商,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顾岩廷中气十足,声音极洪亮,足够城楼上所有人听清楚他的声音,身下的马被他的气势震慑,不安的走了两步。
守城官兵也有点被吓到,不敢答话,忙让人去州府报信。
顾岩廷很有耐心的坐在马背上等着,约莫一炷香后,楼上再度传来声音:“我们没有接到消息,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身上可有什么凭证?”
顾岩廷高声说:“当然有,不过我要见到徐州府,亲自给他看才行。”
守城官兵说:“只能先让你一个人进城,让你的人再后退一百米。”
顾岩廷爽快的答应:“好。”
等吴勤带着人后退,城门才缓缓打开,顾岩廷按照要求下马,只身一人进城。
等他进去,城门再度关上。
守城官兵原本是想吓唬吓唬顾岩廷的,一走近发现他生得异常高大,肩背挺阔,魁梧如山,到嘴边的话变得烫嘴,只能客客气气的说:“顾校尉这边请。”
顾岩廷跟着那人往前走,注意到身后还跟了四个官兵也没说什么。
一看这些人的体格就知道他们平日疏于操练,反应很慢,战斗力也不强,别说五个人盯着他,就是五十个,他也毫不畏惧。
今天睦州的天气不错,天空湛蓝如洗,明媚的阳光笼罩着一切,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走了一段路,顾岩廷问:“怎么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什么人?”
便是有一两个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领路的官兵说:“城中最近出了一点事,百姓都在家中,一般不会随意外出。”
那官兵的表情讳莫如深,没有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岩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
睦州城不算大,他们走得又快,一刻钟后,顾岩廷便被领进睦州府衙。
府衙里安安静静,顾岩廷被领到偏厅坐着喝茶,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徐影清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徐影清便赔着笑拱手道歉说:“顾校尉,抱歉,方才手头有点急事要处理,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徐影清的语气很诚恳,表情也很真挚,顾岩廷坐着没动,把手里的茶杯放到几上说:“无妨,大人能来见我就好。”
徐影清笑着说:“瀚京离睦州千里之遥,顾校尉奉陛下密令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已是罪过,哪敢避而不见啊。”
校尉是从四品,州府却是正四品官员,徐影清的品阶实则在顾岩廷之上,不过地方官员到底不比在瀚京任职的了,徐影清自称下官是在刻意讨好。
顾岩廷看了徐影清一眼,摸出离京前赵擎给的金令递给徐影清说:“这次的事很紧急,为了不走漏风声,朝中没有事先通知,这是陛下的金令,徐大人可以看看是不是真的。”
“顾校尉年轻有为,为昭陵立下赫赫战功,是昭陵的功臣,下官哪敢怀疑顾校尉啊。”
话是什么说,徐影清的身体却很诚实,双手接过金令细细查看。
看完,徐影清把金令还给顾岩廷,说:“这确实是陛下的金令,顾校尉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顾岩廷把金令收起来,说:“我还带了五十个人,徐大人现在可以放他们入城了吗?”
“下官这就让人带他们进城到驿站休息,睦州虽然不比瀚京繁荣,下官也会让人安排好住宿,绝对不会慢待他们,”徐影清连连点头,说完又试探性的看着顾岩廷问,“顾校尉是要与他们一起同住还是赏脸到寒舍住下?”
顾岩廷看着徐影清问:“徐大人觉得我住在哪里与你议事比较方便?”
“那就住寒舍吧,下官现在没什么事做,先带顾校尉回府上休息可好?”
顾岩廷没有拒绝,徐影清便带顾岩廷一起坐马车回州府。
徐影清坐的马车是单乘的,平日坐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多了一个人高马大的顾岩廷立刻逼仄起来。
顾岩廷也不知道收敛,只顾着自己舒服,长腿占了大半的空间,徐影清坐在角落缩成一团,莫名有点委屈巴巴。
一路无话,马车停下后,顾岩廷率先掀帘下车,州府大门映入眼帘。
徐影清口中的寒舍一点儿也不寒酸。
徐影清亲自带顾岩廷进府,一路都在向顾岩廷介绍府上的设计布局。
顾岩廷听得认真也看得认真,却是在暗中搜寻宋挽曾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可惜,什么也没有。
他看不出来宋挽在这里都经历过什么。
穿过长廊绕过两道拱门,徐影清把顾岩廷带到一间客房说:“这几日就委屈顾校尉住在这里了。”
推门进去,客房的陈设映入眼帘。
徐影清是读书人,这客房也是处处透露出书卷气,外间摆放着书架,靠窗的地方有个书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房间各处还挂着字画,顾岩廷从不附庸风雅,看不出这些字画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随意扫了一眼,说:“边关的条件要艰苦多了,住这里一点也不会委屈。”
徐影清点点头,问:“顾校尉一路奔波辛苦了,可要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下,稍后下官再设午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好。”
顾岩廷接受安排,徐影清很快让人送来热水,顾岩廷脱了衣服在耳房泡澡,不多时,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绕过屏风走进耳房。
女子生得很漂亮,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眉眼含着风情,纱裙轻透,隐隐可见里面玲珑的身姿,叫人挪不开眼。
顾岩廷神情冷然的将女子从头打量到脚,未有分毫情动,冷声问:“谁让你来的?”
女子手里捧着干净衣物,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怯怯的说:“请大人恕罪,瑟瑟是奉命来给大人送换洗衣物的。”
宋秋瑟说完把衣服放到一旁,她看似胆小怕事,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眼神热切的盯着顾岩廷的胸膛问:“瑟瑟曾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听闻大人从瀚京而来,路上肯定很累,不如让瑟瑟帮大人按按肩吧。”
说着话,宋秋瑟已伸手探向顾岩廷的胸膛,只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顾岩廷,手腕便被扼住。
顾岩廷的力道很大,宋秋瑟立刻闷哼一声,软媚可怜的低吟:“好疼。”
话落身子也跟着软下来,直往顾岩廷身上扑,顾岩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直接把她甩开。
宋秋瑟撞到屏风,和屏风一起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岩廷皱眉面上浮起厌恶,冷冷道:“滚出去!”
宋秋瑟爬起来跪在地上,流着泪说:“大人,求你救救瑟瑟吧,若是不能伺候得大人开心,出了这个门瑟瑟就会被打死的。”
宋秋瑟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极了,这是她惯用的招数,还没有男人能抵御这一招。
然而顾岩廷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说:“再不滚出去,我现在就让你死!”
顾岩廷的语气森寒,淬着冰渣,宋秋瑟毫不怀疑如果她再多废话他真的会弄死自己。
作出被吓到的表情,宋秋瑟惶惶不安的退出耳房,出了房间,宋秋瑟拭去眼角的泪珠,脸上的害怕也瞬间消失无踪,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兴奋。
这个叫顾岩廷的男人似乎真的有些本事,就是不知他会在睦州搅出怎样的风云。
想到这里,宋秋瑟的步子加快,走到徐影清的书房外,她蹙眉露出懊恼的神情,一边推门一边娇嗔道:“大人,那个莽夫也太不解风情了,他不仅不让瑟瑟侍奉,竟然还要杀了瑟瑟。”
说着话,宋秋瑟走到徐影清身边,将自己被顾岩廷捏过的手腕展示给徐影清看。
徐影清没有看她的手,偏头看着她的脸问:“他不要你侍奉?”
宋秋瑟嘟起嘴,怨念颇深的说:“是啊,他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竟然还嫌弃我,也不知道他想要怎样的天仙。”
徐影清低头,勾唇冷嗤:“没想到他对你姐姐还真挺上心的。”
宋秋瑟瘪瘪嘴,说:“他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姐姐当初若不是被逼无奈,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况且现在姐姐……”
徐影清警告的横了宋秋瑟一眼,宋秋瑟连忙捂嘴,撒着娇说:“大人,瑟瑟错了,请大人恕罪。”
宋秋瑟说完抱住徐影清的脖子要往他身上贴,徐影清绷着脸把她推开,说:“去准备一下,晚上我带他去游湖。”
要处理正事,徐影清没心思胡闹,宋秋瑟不满足的扭扭腰,问:“大人,今晚要通知主人一起去吗?”
。入殓师灵异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