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林。
好好休息一天的茝兰又有些坐不住,准备好一些祭奠该用的东西后,和泊寒波他们说了自己想要去祭拜朋友的意图后,泊寒波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并嘱咐茝兰一个人要小心。
茝兰微笑着应了下来,然后拿着一堆东西离开了。
一路平静的来到风愁别墓前,茝兰面容温柔的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摆上,随后指尖轻点空无一物的墓碑,呢喃开口:“让主角的身体被夺走,记忆又停留在最难捱不堪的时候,莫非……是那个咒印发作了吗?”
眼眸稍闭,脑海中却是浮现当年战景,浑身浴血的白衣少年平静伫立,金色咒纹随着呼吸起伏迅速蔓延,顷刻间便布满全身。
[兰,我没事,我本来就不是活人,这个咒印对我起不了作用的。]
随即画面一转,却是不知情感的少年跪倒在她面前,心口被洞穿,墨色的双眼空洞无神。
[大人,吾让您……失望了吗?]
轻声一叹,平静的从回忆中走出,睁眼再看了眼面前的墓碑,合手行礼后,起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茝兰看到了背着鬼梁飞宇急速逃亡的言倾城,身后还追着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剑者,左脸处有一道醒目的伤痕。
言倾城虽有观想未来之能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一位昏迷不醒的伤患,过不了多久便会被追上。
不过茝兰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随后放在了不远处,那一前一后的身影上,在前面的身影上稍稍停留了下,然后看着后面那道头戴斗笠白纱,一袭雪白道袍的身影,微微一笑。
言倾城还是被追上了,手无寸铁的她在训练有素的杀手面前根本不够看,顿时就陷入危机之中,藏在后面的白衣人见前面之人欲要出手,便想提前现身,却是肩膀微沉,淡淡桃花清香飘荡。
“你现在还不能出现呢。”转头,只见粉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轻拍肩膀,笑容亲切:“交给我吧。”
白纱下的神情怔愣片刻,随后微微点头,散去手中真气。
“好孩子。”
温柔轻笑落下,随即化为花瓣散去,白衣人接住一片花瓣,合手握住,起身靠在一旁树后,静等结果。
此时的言倾城背着鬼梁飞宇被逼得无路可退,为首的剑者也未给她求救的机会,直接拔剑朝着眉心处刺去。
却见一道粉衣倩影从树上跳跃而下,挡在言倾城身前,银色长枪同时挥出,横挡下了即将临身的剑刃,却来不及避开残余的剑气,侧脸处瞬见红意,一缕发丝飘落在脚边。
茝兰注意到对方的双眼在见到她时有片刻的失神,枪尖趁机上挑,将利剑打开瞬间,枪杆扫向其双膝处,迅速回神的剑者挥剑格挡,撤身退后数步。
此时言倾城认出了面有伤痕的那位剑者,不免惊讶也有不解:“是落日潮!啊!为何你要这样做?”落日潮执剑冷冷看来,不带一丝感情:“挡到翳流的路,全部该死。”
言倾城面显怒色:“你竟然是翳流的人!真是枉费了公公对你的栽培。”
“多说无益,喝!”
落日潮已然失去了耐心,趁残林之主暂时无法抽身的时候,再次挥剑刺来,茝兰同样挥动着手中的长枪,灵活的抵挡着每一次的剑刺,却被隐藏的剑气所伤,手臂上已有数道血痕。
“快带着伤患离开,这里交给我就好。”茝兰扭头,看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言倾城,说话间落日潮趁机刺向破绽之处,却被茝兰收枪挡下。
“可是姑娘你一个人……”
“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不会有事的,快走!”说话间,茝兰挥枪横扫,替言倾城拦下了几个想要趁机偷袭的小喽啰,稚嫩的面容再添血痕,双眸却毫无怯意:“我虽然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但想要拦下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哼,夸口!”
落日潮面上冷漠,心里已感到分外棘手,此人出手毫无章法可言,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内力运转,可是却能见招拆招,让他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不过没有内力这点也是一个十分明显的破绽,加上还有一些小喽啰出手干扰,茝兰额上已布满汗水,拿着长枪的手也微微发抖,言倾城见状便知对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想到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便咬了咬牙,背着鬼梁飞宇往另一边跑去。
“你们有本事,就来抓我!”
听到言倾城的声音,落日潮向那几个喽啰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喽啰立刻转身去追,留下落日潮与茝兰缠斗。
“她跑不了多远,今天你们都将葬身于此!”落日潮冷笑道。
茝兰眨了眨眼,却是笑问:“所以,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了?”
落日潮冷冷道:“要杀你,用不着他们。”
“是吗?”茝兰面上笑容愈发柔和,一点慌乱未见:“真是个好姑娘,方才我还在想着要如何与你独处,这下倒是帮了我的忙。”
看着少女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落日潮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抽身离开,却听见少女轻声低语道:“赤朱,动手吧。”
随即脑海中响起了那魔者恭敬的回答:[是,大人。]
来不及反应,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恍惚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轻点魂海深处,意识一寸寸崩溃消散,落日潮无力倒地,剑掉落在一旁,在视野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听见少女微微笑道:
“林主,愿意相信我吗?”
另一边,言倾城背着鬼梁飞宇在小树林中急急而奔,后面的小喽啰穷追不舍,就在这时,茝兰浑身是血的被落日潮丢到言倾城面前,手中紧握的长枪也染上了鲜血。
“啊!姑娘!”
言倾城连忙停下脚步,想要查看茝兰的情况,却因为还背着人,只能焦急唤道:“姑娘!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茝兰抬起头,想要露出笑容作为安慰,却是面色一紧,一口鲜血吐出。
“姑娘!”言倾城满脸担忧,见落日潮等人步步紧逼,顾不上不会武的事实,将鬼梁飞宇小心放下,挡在了二人身前。
“无用的反抗。”
落日潮冷笑一声,欲要挥剑刺去,危急时刻,神秘声音从上方传出:“年轻人,用剑威胁小女子,你真霸道喔!”
话音落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介入战局,神情悠然自若:“古林郁幽沧水摇,桐花飞絮如霰飘;一箪食、一瓢饮,枕肱卧石正逍遥。年轻人,看你满面暴怒,想必对老人家很不满,来来来,我这罈合欢液正能合欢消怒,喝一杯如何?”
再三被阻,落日潮不禁怒喝一声:“多事!落日斜照,喝!”
落日潮出手便攻,老者偏头避过攻势,依旧不慌不忙:“年轻人,练武之人多内伤喔!本草正义有言:玫瑰露汁,疏气活血,宜通窒滞,而绝无辛温刚燥之弊,回去记得多喝几杯。”
尾音方落,背后玉色长筷抽出,老者还手攻击,瞬间击杀数位小喽啰,落日潮心知不敌,虚发数招后,转身离开了现场。
“两位小姑娘,有没有怎么样?”老者将长筷重新放回背上,转身询问道,言倾城摇了摇头,随即担忧的看向受伤的茝兰与昏迷的鬼梁飞宇。
茝兰安慰一笑:“小姐姐你放心,我的伤不碍事的。”
老者看着狼狈不堪的三人,忍不住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为何会遭到那些人的追杀啊?”
言倾城尽力冷静下来,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茝兰和那位老者大致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之前鬼梁飞宇被会五残之招的神秘人差点发了便当,是之前跟在秋宇身边的绿衣剑客送回来的,药师慕少艾费了些时间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然关键还是之前有人用秘法保住了一口气。
虽然人救回来了,但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人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接二连三的失去顶梁柱,鬼梁兵府全靠言倾城一个弱女子撑着,而大公子愁落暗尘顾及着自己的妻儿,犹豫着要不要掌管鬼梁兵府。
今天圆儿一人出去祭奠自己的恩人,言倾城正在处理堆积下来的事务,那些杀手突然闯入鬼梁兵府,目标直指言倾城和尚在昏迷的鬼梁飞宇,岁月刀痕为了护送两人撤退,不幸惨死在杀手刀下,然后被刚刚祭拜完风愁别的茝兰给撞上了。
那位救人的老者叫凌沧水,听他所说好像曾经是鬼梁天下的食客,刚好路过此处,救人也只是一时顺手。
凌沧水听完,神情有些凝重,随后向言倾城说道:“现在回去鬼梁兵府,难保没有杀手再次追杀你,你就带着你的夫婿暂时跟我回去古林食堂,兵府那边我会叫人去处理,等风浪平息后再做打算,这也算是我对鬼梁先生当年恩情的报答吧。”
得到言倾城同意后,又向着受伤的茝兰说道:“小姑娘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你没有内力,如果伤势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的话,是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的。”
茝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后,见白影已经离开后,露出乖巧的笑容:“好的,谢谢伯伯!”
“真乖。”听话又可爱的人很容易赢得好感,加上茝兰长得显嫩,现在又浑身是血的模样,凌沧水不免心疼起来,拿出两颗药丸递了过去:“这两颗药可以缓解疼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甜的。”
茝兰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接过,眼中满是纯粹的感激:“谢谢伯伯,伯伯是个大好人!”
“哈哈哈——”
凌沧水笑得很开心,走过去将鬼梁飞宇背在背上,而茝兰为了不让言倾城内疚,就没有拒绝背她走路的好意,趴在那单薄的背上后,将药丸收了起来,双眼微眯。
殇,似乎有事瞒着他们呐,也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解决……
好人帮之内,藝如尘正和凌威与破玄奇擦式着狂龙一声笑的雕像,虽然整个过程中都有种想将其拆了的冲动,但还是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此时,谈无欲回归,凌威边擦边问了一声:“是谈无欲,你、你回来了?结果如何?”谈无欲叹气答道:“素还真败北,如今被北辰元凰囚禁地之角。”
破玄奇难掩气愤道:“讲到翳流这只大雕仔,我就生气、我就愤慨,我就抓狂到想将他串起来烤!不是他,老大仔也不会死,我也不用在这里擦他的神主牌。”说着还挥了挥手中的抹布,藝如尘淡定的避开了飞溅过来的水珠,继续当着听众。
谈无欲:“自从北辰元凰取得神器之二,声势如日中天,中原各大门派纷纷走避,唯恐受其之害,此次会找上素还真,是为了除掉阻止他收集其他神器的阻碍。”
凌威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你一定要找时间去通知其他几个拥有者,千万要注意翳流那个坏人喔!”
谈无欲闻言下意识看了下凌威的手套:看来凌威仍然不知掌中手套正是憾穹之能。
一旁观看的藝如尘微微眯眼,没有说话,破玄奇出声问道:“谈契约的,你在想什么?”谈无欲掩下思绪,答道:“北辰元凰的野心不该只在五大神器,并吞中原、号令天下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如此看来……帮主,也该是设下全面提防的时候了。”
凌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讲的非常的有道理,那好人帮的防御工作就交给你了,啊,还有三……”
“回帮主的话,吾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等大任怕是无法胜任,还是交给二军师全权负责吧。”藝如尘回过神,婉言谢绝了凌威的请求:“而且吾忽然想起吾有事还未完成,需要出去一趟,望帮主能够批准。”
“老三,在这危急时刻,你这是又要翘班哦。”破玄奇满脸不高兴,藝如尘笑了笑,歉然道:“实在抱歉,不过吾尽量会在傍晚前回来的。”
“那、那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哦,最近外面好像有点乱。”凌威贴心道。
“多谢帮主关心,吾会的,告辞。”
藝如尘行礼道别,随手将手中的抹布丢到狂龙一声笑雕像的脸上,转身离开。
走到好人帮出口处,藝如尘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吾知道道长想要问什么,只是吾并不方便说。”
谈无欲走了过来,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前辈误会了,吾前来是为了前辈上次的提醒道谢的,让吾有了个心理准备。”
……他是想提醒关于凌威的事情啊,话说这位道长是脑补成什么了,有点过于恭敬了。
藝如尘不禁有些头疼,不想再这么云里雾里的聊下去,便转移了话题:“道长,你……你中毒了?而且这个毒,似乎有些奇怪。”
谈无欲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果然是瞒不过前辈,吾确实是中了毒,不过这毒主要还是为了牵制素还真,只要素还真不离开地之角,吾便不会有事。”
“这样啊……”所以说,素还真也中了毒?还真是一个好机会。
藝如尘心下思量,面上神情依旧:“既然道长无事,那吾就放心了,不过吾还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前辈一切小心,若是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及时的唤吾前去帮忙。”谈无欲关切道,藝如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多问,应承几句后,便化光离去了。
离开好人帮的藝如尘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去夺取规则之力,前方忽然传来脚步轻响,淡淡云气自空气中飘荡而来。
藝如尘不禁抬头看去,先入眼的便是一袭白色道袍外套玄色网状半袖罩服,来人步伐不急不缓,背负一柄剑鞘系有一排环扣,造型典雅别致的长剑,配上那孤高如云的气质,莫名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藝如尘依旧无法看清他人的面容,却敏锐的察觉到来者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平淡得没有任何波动,但无端的让他心虚了几分。
下意识不想与其碰上的藝如尘立刻转过身,化光消失在原地,原本想与其交谈的道者见状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循着微薄的龙气和莫名的牵引,准确的跟了过去。
兜了个圈子藝如尘才停了下来,看了看后面,问道:“那道士走了?”
光球:“走了,小阿尘不用担心。”
藝如尘这才松了口气,按了按胀痛的额头:“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道士,这个世界是只有道士的存在吗?”
光球:“还有有头发的和尚和非常有钱的儒生。”
“……算了,不重要。”
藝如尘散去微弱的龙气,换上那件血色衣袍,戴上兜帽,周身萦绕着阴冷的死气:“去地之角,吾要见见这个世界的主角。”
光球看了眼远处的那抹玄白色道影,悄悄为其覆上隐匿的屏障,语调上扬:“好嘞~”
对此一无所知的藝如尘随着指引一路化光来到地之角,所幸没有再出现跑错路的情况,来到之后就发现入口处笼罩着一层毒气,不过对他没有任何作用,随即纵身跃入其中。
玄白色道影跟随至此,不过没有贸然进入,而是位于暗处静静等候。
对毒气无感的藝如尘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来到洞中最里面的位置,最先闻到的,就是和资料描述中一模一样的淡淡的莲花香气,随后便是一袭紫白相间,印有莲花图案的道袍。
正平静的在其中打坐,闭目养神的素还真感觉到有人来此,原本以为是北辰元凰,睁眼却看到是一位身穿血色衣袍,兜帽掩面,周身萦绕着淡淡死气的神秘人。
素还真思绪快速运转,面上露出有礼笑容:“请问,阁下是……”
“莲衣、莲冠、莲香,汝便是清香白莲·素还真?”
话未问完,便听到面前之人冷冷开口,却是陌生的语调。
对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素还真心下微沉,神情依旧平静有礼:“是,不知阁下……”
“很好。”
严实绝对不能让智者说话的定律,藝如尘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周身死气陡然爆发,化作巨大骷髅,飘荡在身后,素还真顿觉周围气息一滞,筋脉竟隐隐有堵塞之感。
毫无预兆的动手,让素还真心中戒备骤升,可如今内力被封,又无能相助之人在旁,宛如被困的羔羊般,毫无应对之力。
不过饶是如此,素还真还是保持着镇定的姿态,温和有礼的询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放心。”藝如尘微微抬手,身后骷髅升起,扑向面前之人,那让人背脊发冷的死亡气息瞬间袭来,兜帽下微微勾起的唇角,令素还真不禁瞳孔微缩。
“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此人,真是来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