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还好吗?”
白荷小心翼翼的问,看着宋挽一身斑驳的青紫发愁。
昨晚顾岩廷折腾了宋挽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让白荷准备热水。
顾岩廷没让白荷插手,亲自帮宋挽清理的身子。
宋挽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白荷帮她穿衣服的时候才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宋挽皮肤白,又软嫩,肩颈处都有齿印,两侧腰窝更是被掐得发紫,白荷看着都觉得疼,也不知道宋挽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宋挽拢好衣服低头系带子,淡淡的说:“没什么大碍,过两日就好了。”
她的声音是哑的,眼底还有青黑未散,白荷忍不住说:“姑娘,你身子弱,若是受不住就跟大人说说,奴婢觉得大人还是很看重姑娘的,姑娘说了,大人必然会怜惜姑娘些。”
宋挽摇摇头,说:“这些痕迹看着严重,其实不怎么疼的,没那么矫情。”
她已经不是宋家大小姐,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心捧出来给顾岩廷,就只能用这具身子尽可能多的报答他了。
宋挽的语气听着有些颓丧,白荷还想再劝,影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相府的叶小姐给你送了帖子。”
白荷看了宋挽一眼,应声道:“拿进来。”
影竹进屋,把帖子拿给宋挽。
和上次的帖子不同,这次帖子上面画了一枝殷红的梅花,点点落雪飘下,应景的很。
叶清灵说宋挽上次拿的琴谱最后有几页残缺,约宋挽明日一起逛书店,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琴谱补全。
宋挽提笔应下,让影竹交给小厮去相府回话。
第二日一大早相府的马车便停到廷尉府大门口,宋挽梳洗妥当,带着青萼出门。
叶清灵带了一个婢子坐在马车里,明显只约了宋挽一人。
马车是单乘的,虽然比一般的马车宽大,坐四个人还是稍有点挤,青萼主动说:“奴婢坐外面吧。”
宋挽坐进马车,丫鬟立刻奉了一杯热茶给宋挽,说:“姑娘请用茶。”
“谢谢。”
宋挽接过趁热喝下,汲取热量。
叶清灵见宋挽眼底有青黑,轻声问:“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身子又不好了?可要请御医看看?”
宋挽摇摇头,说:“就是这几日做噩梦没怎么睡好,不碍事。”
宋挽的语气寡淡,叶清灵在没再追问。
若是换个人遭此变故,不死只怕也疯了,宋挽只是被梦靥缠身已经算很好的了。
廷尉府用的是宋家之前的府邸,宋挽日日住在里面,看着陌生的人走来走去,触景生情也是在所难免。
叶清灵换了个话题,说:“你之前给我的琴谱我重新誊抄了一遍,虽然最后几页丢失,但也可以感受到前人谱曲的精妙,改日有时间,你可以到府上来听听。”
叶清灵的语气诚恳,因为是自己一直偏好的事,她比平时要热情一些,没有那么高冷疏离。
宋挽垂眸,低声说:“奴婢身份低贱,还是不贸然去相府叨扰的好。”
叶相在朝中很有威望,平日府上往来的都是朝中重臣及家眷,宋挽不想惹麻烦。
叶清灵皱眉,她这两次对宋挽都是以礼相待,半点没有瞧不起宋挽的意思,宋挽如此自轻自贱,也是对她的一种否定。
叶清灵说:“我从来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宋挽点头,说:“叶小姐对奴婢一直都是礼遇有加,只是宋家出事前,奴家与叶小姐并无过多来往,如今人人都巴不得躲着奴婢,叶小姐反而要与奴婢交好,叶小姐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也免得奴婢惶惶不可终日。”
宋挽没绕那些弯子,开门见山。
叶清灵这是第一次主动与人结交,没想到宋挽会说出这样的话,抿唇有些恼,压着怒火问:“宋姑娘觉得我与你交好能有什么企图?”
“叶小姐心悦世子殿下吧。”
宋挽的语气很笃定,叶清灵愣住,一旁的丫鬟怒道:“放肆!我家小姐未曾轻贱你,你怎敢如此诋毁她?”
昭陵的民风并不开化,要求女子矜持、端庄,若是主动向人示爱,那是要被人耻笑的,所以任何的心动恋慕都要被很好的掩埋于心,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宋挽这话,确实不大好。
不过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知道叶清灵与楚若琪不同,至少叶清灵不会在大街上把她从马车上赶下去。
“谁允许你说话的?”叶清灵呵斥了丫鬟一句,坦荡荡的看着宋挽说,“我对楚世子的确有好感,但我并不是因为他才想要与你交好。”
“小姐!”
丫鬟焦急的唤了一声,虽然是在马车上,但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
叶清灵没理丫鬟,继续说:“我虽然长居闺中,只是一介女流,但也听闻了不少宋尚书的事迹,我敬佩宋尚书的为人,觉得宋家不该有如此下场,所以才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你一下。”
叶清灵的仪态极好,哪怕坐在马车里,肩背也绷得很直,她的声音清冷,这番话却像烧红的炭火落进宋挽心里,灼得她冷寒的心脏滋滋作响。
宋挽失语,叶清灵说:“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遮掩的,但我并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轻贱自己去刻意讨好,他若喜欢的不是原本的我,而是我的卑微讨好,那根本就是在侮辱喜欢这个词。”
叶清灵活得比宋挽想象中通透许多。
宋挽赧然,低头说:“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叶小姐恕罪。”
叶清灵说:“其实也不怪你,上次我只想着可以借机与你见面,没有选对时宜,这才让你误会,我也有错。”
叶清灵坦荡又大度,比不少自诩清高的文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宋挽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忍不住说:“婚姻大事会改变人的一生,叶小姐当真想清楚了吗?”
叶清灵问:“宋姑娘想说什么?”
“待字闺中与为人妻是截然不同的,叶小姐的祖母和母亲都故去的早,叶相一直宠着叶小姐,叶小姐在自己家中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烦扰,但卫阳侯府不同,卫阳侯府一直是老夫人和侯夫人当家,而且卫阳侯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很多时候也会干预府内的事。”
之前如冰帮许莺莺在廷尉府立规矩的时候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一山不容二虎,后院也不能有两个主子,卫阳侯府已经有三座大山摆在那儿,叶清灵这性子若是嫁进去,不一定是好事。
牵扯到皇后,这话题就有些禁忌了,那丫鬟又想和开口呵斥,叶清灵抢先道:“宋姑娘是想劝我不要嫁入卫阳侯府?”
宋挽摇头说:“奴婢不敢劝叶小姐什么,只是奴婢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事,眼界也和之前不大一样了,想让叶小姐考虑清楚之后再行事。”
宋挽方才说的也在理,叶清灵思忖片刻说:“宋姑娘方才所说我会记在心上,谢宋姑娘提醒。”
叶清灵比楚若琪聪慧得多,宋挽犹豫了下说:“奴婢与世子殿下已经彻底断绝联系,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楚大小姐因此对奴婢有些偏见,若是日后有人在叶小姐面前拿奴婢与楚世子说事,还请叶小姐不要轻信,大可直接来找奴婢问清楚,奴婢一定如实告知。”
虽然只是第二次与叶清灵见面,就凭叶清灵方才说的那番话,宋挽就不想与她为敌。
叶清灵颔首一笑,说:“这是自然。”
马车很快到书店,宋挽与叶清灵一起进去,刚进门便听见秦叔打趣的说:“哟,小丫头带朋友来了。”
秦叔还是酒不离手,闻到酒味,叶清灵下意识的用帕子掩唇,宋挽柔声说:“这是秦叔,他身上有伤,这个时节疼痛难忍,所以才会借酒精麻痹自己。”
“小丫头片子,你倒是什么都懂了。”
秦叔笑骂了一句,宋挽没接话,带着叶清灵到书架前看书。叶清灵小声问:“他的年纪看着也不小了,怎么不在家颐养天年,他的家里人呢?”
若是以前,宋挽也会和叶清灵有同样的疑问。
她们出身优渥,一直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像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知四季严寒、人间疾苦。
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历尽磨难,终不得圆满。
“秦叔脾性古怪,奴婢只来过这家书店几次,对他家里的事并没有什么了解,”宋挽如实说,指着角落的书架道,“奴婢就是在那儿发现那本琴谱的,秦叔不懂音律,店里的书都是随意放着的,叶小姐若是能找到完整的琴谱,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走。”
提到正事叶清灵来了精神,说:“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瑰宝,我只是希望能让它们传承下去,钱都是小事。”
这话若是让那些食不果腹的贫苦人家听到,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怨念。
宋挽帮许莺莺一起找琴谱,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叶清灵放下书唤了一声:“桂心。”
候在外面的丫鬟立刻进来说:“奴婢在。”
叶清灵问:“外面发生何事?”
“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在城中施粥放饭,好些人听到消息都去了。”
这事在瀚京挺常见的,别说权贵,就是一些家底稍微殷实点的商贾在家中有什么喜事的时候,都会让人施粥放饭,好搏个仁善的好名声。
叶清灵点点头,正要让桂心退下,外面的喧闹声更大,隐隐还夹杂了妇孺小孩儿的哭喊。
宋挽心头一凛,正要开口,青萼已揪着马夫的衣领闪进书店,麻利的关上店门拨上门栓。
桂心没见过这阵仗,怒道:“你做什么?”
青萼警惕的盯着外面,冷声命令:“别说话,外面有人闹事。”
话音落下,书店的门便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
桂心吓得一抖,叶清灵的脸也有点白。
瀚京作为昭陵的国都,自建国以后,兴盛了两百余年,还从未经历过什么战乱,今日之事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范围。
宋挽还算镇定,走到青萼身边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街上有一大群拿着棍棒的人。
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天气太冷,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嘴里叫嚷着骂着粗话,像是恶鬼要蚕食整个人间。
瀚京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难民?
宋挽疑惑,青萼已拿出随身带的短刀说:“一会儿若是他们破了门,姑娘先带着叶小姐他们从后门走。”
青萼知道书店有后门?
宋挽多看了青萼一眼,她原以为卫恒做事都是瞒着卫苑的,如今看来倒是不一定了。
那镇国公呢?
他知道自己儿子明面上开了个书店实则养了一批杀手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前不久还杀了越王吗?
宋挽想得正出神,门外传来惨叫,再看外面,穿着墨蓝色绣饕餮朝服的顾岩廷不知从哪个难民手中夺过长棍转瞬之间便将这群人制服。
巡夜司的差役很快赶到,新上任的巡夜司统领先对顾岩廷抱拳行礼道:“下官来迟,谢顾大人出手相助。”
顾岩廷把长棍扔到那人手上,冷声问:“发生何事?”
顾岩廷的力道不轻,那人被长棍打得后退了两步,说:“是卫阳侯府的人来报官下官才赶来的,只知道是流民作乱,具体是怎么回事需等下官进一步审讯才能知道。”
废物!
顾岩廷看那人的眼神无声的表达了这两个字,那人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人满意,擦着汗说:“请大人恕罪,下官这就去了解情况!”
顾岩廷现在已经不在巡夜司了,还把吴勤吴易调去了校蔚营,没管后续要怎么处置,看着路边被那些难民搞得几乎要散架的马车问:“那是谁家的马车?”
“回大人,那是相府嫡小姐的马车。”
青萼走出去回答,顾岩廷一看到她便皱紧眉头,看向书店的门问:“宋挽在里面?”
青萼点头,巡夜司统领听到那些叶清灵的马车差点直接跪下去。
这些刁民怎么这么会找事?惹了卫阳侯府不算竟然还要惹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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