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月蓉把宋挽送回廷尉府,一路上都在向宋挽打探卫恒和卫苑的喜好,到廷尉府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一想到今日和卫恒的相处,曹月蓉便止不住的脸红心跳,按捺着期待问宋挽:“阿挽,你觉得卫世子今天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我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曹月蓉现在完全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宋挽没有泼她冷水,淡淡的说:“曹小姐表现得并无不妥。”
曹月蓉也觉得自己表现得挺好的,她笑了笑,而后叹惋的说:“若不是突然遇到越安侯,也许能多和世子说几句话的,世子是爱茶之人,我舅舅在蒙山那边还有一个茶园,若是世子感兴趣,有机会还能去那里看看。”
曹月蓉这话隐隐有些埋怨。
埋怨青萼坏事惹到贺南州,害她都没和卫恒说上几句话。
宋挽只当没听出来,说:“以后机会还多,曹小姐自己也可以挑合适的时机去国公府找卫小姐玩。”
她自然是会这么做的。
曹月蓉说:“这些我都会自己看着办,阿挽不必担心。”
宋挽也没打算担心,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和青萼一起走进廷尉府,青萼虽然大大咧咧听不出曹月蓉话里的弯弯绕绕,却是本能的不喜欢她,不满道:“这曹小姐可真不见外,才去了国公府一次,就把自己当成小姐和世子的好朋友了,也不想想她沾谁的光才能踏进国公府大门的。”
青萼相当护短,为宋挽打抱不平,宋挽失笑,说:“不过是同行说了几句话,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这么生气做什么?”
“她哪里没有占到便宜?”青萼立刻反驳,“且不说她今日到国公府喝的是世子一直珍藏的好茶,她那日拿那玉镯换的银镯子就占了大便宜!”
宋挽垂眸,淡淡的说:“本来我也不想要那镯子,给她和扔了没什么区别。”
青萼鼓着腮帮子不能认同宋挽的说法,宋挽也没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在脑海里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快到宁康苑的时候,宋挽低声问青萼:“世子和越安侯以前见过面吗?”
青萼没想到宋挽会突然问这个,步子一顿,眼底闪过诧异,而后说:“奴婢不知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世子这些年性子越来越冷,国公与他说不上几句话便会吵架,只有小姐还能和他说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拌嘴,世子真正要做的事是不会跟我们说的。”
这和宋挽预料的差不多。
卫振烃征战沙场多年,当初卫阳侯挑拨离间,害死他的部下,他也只是选择卸甲归田护住剩下的人,可见忠君爱国的念头早就根植在他心底。
卫恒身体孱弱,卫振烃应是知道卫恒私底下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但没有深究卫恒培植这些势力到底想做什么。
不然上次卫恒应该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宋挽派人取赵黎的命。
以卫振烃的性子,应该不会允许卫恒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
宋挽的表情有些凝肃,青萼忍不住问:“姑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宋挽的心思比卫苑细腻很多,青萼在廷尉府待的时日也不短了,不自觉对宋挽有些近乎盲目的信任。
宋挽摇头,说:“没有,只是之前很少见到越安侯,觉得有些奇怪,问问罢了。”
青萼说:“越安侯府人丁不兴旺,和国公府一样,平日鲜少与这些世家大族走动,只偶尔受召进宫得些封赏,姑娘也不爱出门,很少见到越安侯也很正常。”
宋挽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和青萼一起回到宁康苑。
与此同时,曹月蓉的马车驶进一个僻静的小巷,最终在一座一进的小院外面停下。
院子有修葺过的痕迹,但看着还是很简陋陈旧,曹月蓉下马车看到这样的场景,眼底飞快地闪过嫌弃。
不过她没说什么,提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花木装饰,只有两个竹架搭着晾衣服。
许莺莺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衣坐在院子里面,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专门在等什么人。
如兰快步走到许莺莺身边说:“夫人,曹小姐来了。”
曹月蓉在离许莺莺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问:“顾夫人现在就住在这种地方?”
许莺莺说:“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顾郎特意赎回来的,在这里养病我觉得更安心。”
即便已经落到这种地步,许莺莺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难堪脆弱。
不过曹月蓉并没有从这句话里领悟到许莺莺想传达的意思,满脑子想的都是许莺莺果然是下贱命,都做了官夫人了,竟然还想待在这种地方。
许莺莺不知道曹月蓉所想,柔声说:“听说曹小姐今日去国公府了,进展如何?”
曹月蓉打心底瞧不上许莺莺,若不是之前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听许莺莺的话去找宋挽。
这会儿听到许莺莺的话,曹月蓉顿生反感,冷声道:“你监视我?”
曹月蓉的语气很是不悦,许莺莺倒也没有害怕,她早就知道,曹家已经是强弩之末,曹月蓉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许莺莺说:“我也是关心曹小姐,毕竟若是此计不通,我还要帮曹小姐想别的法子。”
许莺莺的语气轻柔,眼睛被布条蒙着,表情看不真切,唯有上扬的唇角显露出笑意。
她像是和曹月蓉关系很好,真的很关心曹月蓉。
曹月蓉现在已经搭上国公府了,又见识了宋挽的厉害,知道许莺莺不是宋挽的对手,不想再与许莺莺有过多牵扯,说:“事情才刚刚开始,成不成还未可知,你帮我出了主意我很感激你,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银两来,你安心养病,没什么事不要找我,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应该也不想让宋挽知道是你让我去找她的吧?”
曹月蓉明明早就把许莺莺卖了,这个时候却还用这种法子威胁许莺莺。
许莺莺笑着说:“曹小姐说的是,我会安分待在这里养病,祝曹小姐早日得偿所愿,成为国公府的世子妃。”
曹月蓉心满意足的离开,如兰关上院门,担忧的说:“夫人,曹小姐这明显是过河拆桥,要跟你断绝往来啊,你就放任她这样么?”
如兰当然不是真的关心许莺莺,她不过是害怕自己和许莺莺一样,被永远的遗忘在这个破烂院子罢了。
今天天气不错,日头已经算得上是温暖,有微风拂过,吹得许莺莺的一缕散发轻轻晃动。
许莺莺抬手勾了勾耳发,深沉的说:“曹小姐不是说了么,事情才刚刚开始,成与不成还未可知,等事成之后再说吧。”
许莺莺看上去胸有成竹,如兰心底的不安淡了些,又听见许莺莺问:“我让你送的信送去了吗?”
如兰说:“奴婢已经把信送进云山寺了,但三公主没有回信。”
许莺莺说:“再送一封。”
如兰有些犹豫,思量再三还是说:“夫人,若是如你所说,驸马和曹夫人都是被宋挽所害,宋挽应该是救三公主脱离苦海的恩人,三公主怎么会帮你对付宋挽?”
许莺莺偏头准确无误的面向如兰,原本弯着的唇角一点点压平。
如兰心底又浮起那个古怪的念头。
夫人好像能看见她。
许莺莺对如兰说:“我听说宫里规矩森严,你出宫有大半年了吧,那些规矩可还记得?说几条给我听听。”
这个时候不说正事背什么规矩?
况且宫里的人个个都是身份金贵的主,你能和那些人比吗?
如兰腹诽,面上的表情也有些不满,不走心的说:“奴婢也是为了夫人好,不想夫人费尽心思最终却落得一场空。”
许莺莺问:“你在质疑我?”
我不能质疑你么?
你都从廷尉府搬到这个小破院了,难道还觉得自己是廷尉府的当家主母?大人说要与你和离的时候奴婢可是就在旁边听着呢。
如兰腹诽,正想开口让许莺莺认清现实,许莺莺抢先道:“你好像还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样的。”
如兰想说的话被抢了,蹙眉瞪着许莺莺,许莺莺继续说:“从你到主院伺候我那天起,你的命运就和我绑在一起了。”
这话如兰到主院不久就听许莺莺说过,若不是盼着许莺莺能得顾岩廷宠爱,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除夕夜如兰才不会跑去宁康苑找顾岩廷,更不会帮许莺莺做那么多事。
如今再听到这话,如兰忍不住反驳:“奴婢当然知道要仰夫人的鼻息而活,只有夫人的日子过得好,奴婢才能好,所以奴婢才会劝夫人想个更稳妥的法子,不要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啊。”
许莺莺说:“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是不是在做无用功我比谁都清楚,你只需要认真执行我的话,想尽一切办法帮我达成目标就好,其他的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许莺莺的态度很强硬,有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如兰心底浮起抗拒,想要驳斥,许莺莺又说:“之前大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就算最终我与他和离了,他也会让我把你带走,而不是将你留在府上伺候宋挽,你的命运早就掌握在我手上了,若你不想被卖进勾栏院,就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许莺莺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如兰背上却一点点爬上寒气。
她之前只当许莺莺是土包子,性子软糯遇事只知道掉眼泪,没什么出息,这会儿才发现许莺莺远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她低估这位顾夫人了。
如兰有点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又听见许莺莺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蒙着这个布条吗?”
如兰惯性的摇头,想起许莺莺看不见,连忙说:“奴婢不知。”
话落,许莺莺扯下布条,露出一双明润灵动的眸,黑亮的瞳孔折射出细碎的亮光。
很漂亮。
一点也不像是盲人的眼睛。
许莺莺看着如兰,再度露出微笑,说:“眼睛看不见的时间太短了,我怕我演不好会被发现,所以才用布条把眼睛蒙起来,这样就轻松多了。”
如兰惊得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许莺莺问:“夫人你……你看得见了?”
“你觉得呢?”
许莺莺歪着脑袋反问,脸上是俏皮得意的笑。
如兰想到这些时日主院发生过的一切,腿一软跪在地上,她被许莺莺异于常人的心性吓得控制不住有些发抖,甚至还有点恶心想吐。
许莺莺走到如兰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我让你做的事你就乖乖去做,我在这座院子里生活了十多年,后半辈子绝对不会再被困在这里,知道了吗?”
如兰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答应。
许莺莺笑出声,又用布条蒙住眼睛装看不见。
如兰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像恶魔,而她只会成为恶魔脚下的一块垫脚石。
宋挽在宁康苑用过午饭又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屋里多了一个宽大的衣架子,架子上挂着大红色嫁衣,衣服料子看着很不错,还未绣上任何图案,看着有些素。
白荷在旁边做针线活,见宋挽坐起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倒了杯茶递给宋挽,柔声说:“奴婢知道一些嫁衣的图样,可以画下来给姑娘做参考,姑娘有什么喜欢的图样也可以加进去。”
量了衣服才这么几天,嫁衣就送来了,宋挽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卫振烃和卫苑说自己不想嫁给顾岩廷的事,淡淡的说:“先放着吧,我想想。”
听出宋挽的兴致不高,白荷立刻说:“好,姑娘慢慢想,反正日子还没定下来,这种事一生只有一次,多花些心思是应该的。”
“嗯。”
宋挽点头,没有再接话。
许莺莺搬走了,府上没人主事,下午账房先生把府上的账簿送到宁康苑。
宋挽刚翻看了两页账簿,顾岩廷便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朱红色厚宣纸,烫金字体,盖着越安候府的印章,是侯夫人阮氏让人送来的,邀顾岩廷半个月后参加她的四十寿诞,还点名让他带上宋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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