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我不想做拖累

伙计出去以后一直没回来。

顾岩廷自己去后院打了水来给宋挽清洗，温声说：“他们这里水源不多，忍一下。”

他们都在赶路，宋挽也没那么矫情，就算没水用也不会说什么。

她记着之前的承诺没有道谢，试了下水忍不住面露诧异。

顾岩廷不仅帮她打了水来，还打的热水。

“怎么了？太烫了？”

看见她的表情，顾岩廷也伸手试了下水温。

他皮糙肉厚，觉察不出水温到底是高还是低。

宋挽摇头，柔柔的说：“水温刚好，我只是没想到这是热水。”

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的对待她。

顾岩廷不以为意，说：“他们这里没什么客人，厨房基本空着，几把火就把水烧热了，不是什么难事。”

的确不是难事，难的是他愿意为她考虑这些而且还做到了。

宋挽先洗了把脸，而后拧干帕子站在顾岩廷面前，顾岩廷挑眉，问：“做什么？还要帮我擦脸？”

她突然恢复清醒，顾岩廷这几日也在适应，不知道要怎么拿捏和她相处的分寸，这会儿见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

宋挽脸热，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又朝他走近了一步，问：“你能不能把脑袋低下来些？”

最近虽然一直在赶路，但因为胃口变好，宋挽的气色好了许多，小脸也圆润了些，这会儿刚洗了脸，粉黛未施的脸颊粉扑扑的惹得人挪不开眼。

顾岩廷被蛊惑，没有问缘由，乖乖低下脑袋.

宋挽把帕子展开，轻轻压到顾岩廷脸上。

宋家被抄，她被充妓流放，遇到顾岩廷后，她做的都是伺候人的事，但之前她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甘不愿，这会儿看着顾岩廷的脸，心底却是一片安宁。

是这个男人将她从黎州带回瀚京，让她免被赵黎和其他男人折辱，也是这个男人将她从睦州的泥潭捞出，让她没有被当做怪物当众烧死。

他们的相遇虽然很难堪，但仔细想来，这一路若不是有他陪着，她恐怕早就成了一缕孤魂野鬼了。

顾岩廷只是逗宋挽一下，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帮自己擦脸，片刻的空白之后，一把抓住宋挽的手。

他审视的看着宋挽，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有点怀疑她是吟娘假扮的。

宋挽吃痛，也没想到顾岩廷会是这样的反应，柔声唤道：“大人？”

不应该是假的。

顾岩廷缓缓松开宋挽，绷着脸问：“这就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

她嘴上虽然没有说谢，表现出来的却也算得上是谄媚了。

顾岩廷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对宋挽做这些事并不是想要她这样的回报。

宋挽有点没明白顾岩廷的想法，说：“大人都帮我打热水了，我帮大人擦一下脸也是应该的，大人难道不喜欢？”

并没有不喜欢，只是不想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因为那样的动机。

顾岩廷沉着脸从宋挽手里拿过帕子，说：“我自己来。”

他的语气不大好，宋挽也不知道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只能顺着他。0

一桶热水单用来洗脸有些太浪费了，宋挽小声提议：“水还挺热的，大人要不要泡个脚？这几日都在赶路奔波，泡个脚应该能轻松不少。”

顾岩廷把帕子晾起来，偏头看着她问：“你想泡脚？”

他的眼神莫名有点凶，好像宋挽不点头说想泡脚就是要谋害他。

宋挽迟疑了下点头说：“嗯。”

顾岩廷抬抬下巴，说：“过去坐着。”

宋挽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鞋袜。

顾岩廷把桶换成盆端过来放到她面前，宋挽红着脸把脚放进盆里，顾岩廷拖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然后也脱了鞋袜，和她一起泡脚。

盆不够大，顾岩廷的脚踩下来后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宋挽只能把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他的脚背宽厚，上面的筋络鼓胀着，宋挽踩在上面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筋络发散的形状，无声的昭示着这具身体蕴含着的磅礴力量。

顾岩廷和宋挽的感觉截然不同，踩在他脚背上的脚白莹小巧，脚趾个个饱满可爱，像是过节煮的元宵，诱人咬上一口。

宋挽没走过多少路，脚底的皮肤都是光滑娇嫩的，没什么力道的踩在脚背上，像轻柔的羽毛，挠的人心痒痒。

顾岩廷的喉结滚了滚，有点渴，不过很好的克制着心底的欲念没有表现出来。

慕祀城中到处都是古怪，这座客栈并不安全，更何况宋挽刚恢复不久，他还不知道她在睦州到底经历过什么，现在对她做这种事只会把他们的关系弄得更糟。

他肖想她多年才终于得偿所愿，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必急于这一时。

两人沉默着气氛有点奇怪，宋挽犹豫了下问顾岩廷：“大人，你还想回昭陵吗？”

昭陵皇室对顾岩廷算不上好，他立下那样的战功回瀚京后也只得了个虚职，这次又因为宋挽去了东恒，若是有人抓住这个做把柄，顾岩廷在昭陵的处境只会更不好，但如果他留在东恒国就不一样了。

月澜和白衡都会站在他这边，而且东恒国没有那么严格的等级制度，不会因为他的出身而有什么偏见，他可以毫无忌惮的在这里大展身手。

顾岩廷抬眸看着宋挽，问：“你不想回去了？”

当然是想的。

虽然宋家被抄，瀚京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但那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况且还有春秀、白荷等着她，她若不回去，谁给宋家死去的那些人祭奠？

宋挽如实说：“我想回去，如果瑟瑟活着，我还想带她一起回去，我只是觉得大人如果想留在东恒……”

“我为什么要留在东恒？”

顾岩廷打断宋挽，眉头不悦的皱起，他也不喜欢有人擅自揣测他的想法。

宋挽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世还很抵触，避开这个不提，说：“昭陵皇室对大人的态度轻慢，大人在昭陵过得并不开心不是吗？”

顾岩廷立刻说：“只是因为过得不开心就要换个地方生活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他的眼眸黑亮，闪烁着坚毅的亮芒，并没有因为之前在昭陵的遭遇而有什么埋怨，宋挽看了一会儿说：“抱歉，是我太狭隘了。”

顾岩廷这样的人，不管在哪儿应该都不会被埋没。

宋挽道了歉，顾岩廷却还停留在刚刚的问题，他沉着脸问：“你想劝我留在东恒，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宋挽摇头，说：“我没有这样想过。”

顾岩廷不信，继续逼问：“那如果我要留在东恒，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逃回昭陵？”

顾岩廷的想法颇为极端，他这样的身手，宋挽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就算能杀，宋挽也绝不可能对他动手。

宋挽知道自己起的话题让顾岩廷误会了，急切的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是绝对不会对你动手的，我刚刚那样问，只是担心你回到昭陵会因为这次的事被刁难，若是那样，你还不如留在东恒国过得更自在，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若能保全春秀和白荷她们，再想办法来找你也是可行的。”

出嫁从夫，这是昭陵女子都要遵守的准则，宋挽虽然没有和顾岩廷拜堂成亲，这次清醒以后也已经认定他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

“你愿意跟我走？”

顾岩廷狐疑的问，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宋挽的脸越发的热，她的性子本就内敛，说完方才那番话就有些后悔了，偏偏顾岩廷还要不依不饶的追问，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退缩，沉默了片刻，宋挽抬眸看着顾岩廷问：“你不想带着我么？”

她的脸红扑扑的，眸子柔润折射出浅浅的水光，像初春时节湘南的蒙蒙烟雨中缓缓盛开的花朵，天然的娇软妩媚，挟裹着幽香，直直的钻进人心里去。

顾岩廷的呼吸滞了滞，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比多年前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被一只满是清香的钱袋砸中的时候还要悸动难耐。

他想，这个叫宋挽的姑娘应该是老天故意给他安排的克星吧。

他除了被她吃得死死的，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心跳快了些，胸腔一片滚烫，顾岩廷目光灼灼的看着宋挽说：“想。”

他不止想带她去东恒国，不管去哪里，他都想带着她。

当然，也不只是带着。

还想对她做很多很多的事。

顾岩廷的眼神泄出了欲念，宋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眸子不敢再与他对视，踩在他脚背上的脚也无所适从起来。

正想找借口把脚拿出来，一滴近乎透明的黏液掉入盆中。

没来得及抬头，房门被踹开，吟娘舞着鞭子冲进来，看到宋挽和顾岩廷在泡脚，愣了一下，而后怒道：“你们上哪儿找的水？就知道自己享受，竟然不跟我们说一声。”

顾不上穿鞋，顾岩廷直接把宋挽抱起来，同时拿出不离身的长矛刺向盘绕在房梁上的那条白色巨蟒。

刚刚那滴黏液就是从白色巨蟒嘴里滴落的。

巨蟒的身形还算灵活，迅速躲开顾岩廷的攻击，同时用尾巴扫向他们，顾岩廷抱着宋挽避开，吟娘甩动长鞭把巨蟒尾巴缠住。

这个时候宋挽才发现吟娘的长鞭也是用特殊材料打制的，巨蟒尾巴很滑，寻常的鞭子是缠不住它的，吟娘的鞭子在空中出现尖利的倒刺，将巨蟒尾巴死死绞住，巨蟒发现挣脱不了后，变得暴躁起来，张着血盆大口扑向吟娘。

“哎呀。”

吟娘叫了一声，声音倒是并不慌张，甚至还带着两分娇媚，分明是想故意引起顾岩廷的注意。

顾岩廷看穿她的心思没有动，关键时刻楚逸辰出现，挥剑劈向巨蟒的脑袋。

剑是月澜特制的，应当不俗，但那巨蟒的脑袋却好像是铜墙铁壁，楚逸辰一剑挥下去，巨蟒的脑袋竟然没有任何损伤。

不过楚逸辰用了十成的力道，巨蟒还是感觉到了痛，往后退了些。

不过吟娘没有松开鞭子，它也跑不掉，只能用狭长冷血的眸子瞪着她和楚逸辰。

楚逸辰拿着剑挡在吟娘前面，没给巨蟒反应的时间，又挥剑攻过去。

巨蟒也被激怒，张着血盆大口冲楚逸辰发出嘶吼。

一人一蟒在狭小的空间打得不可开交，吟娘一点也不慌张，反而抚着脸春心萌动的说：“楚郎，果然还是你更威武一些，要是没有你，人家刚刚就死了啊。”

她还用着宋挽的脸不肯换回来，见她做出这样的表情，顾岩廷的眉头立刻拧起来，感受到他的目光，吟娘笑盈盈的看过来，问：“阿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吃醋了？”

话音刚落，巨蟒奋力甩动尾巴，吟娘被拉得往前扑去，顾岩廷抱着宋挽飞快上前帮吟娘拉住鞭子。

巨蟒用了全力，连顾岩廷都被拉得往前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吟娘顺势松开鞭子让顾岩廷拽着，拍拍手道：“在这么紧急的关头阿弟你都不肯放下心上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情种啊。”

顾岩廷不理吟娘，只拽着鞭子和那条巨蟒较劲儿。

宋挽这个时候也不好开口让顾岩廷放自己下来，看了一会儿看向吟娘问：“请前辈明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杀死它。”

吟娘把玩着自己的一缕散发，说：“你怎么知道我有杀死它的办法？这可是好多男人看了都会害怕的怪物啊，我一个弱女子看着也很怕。”

“前辈若是真的害怕就不会如此气定神闲了。”

就像在越吉的时候，她担心月澜会出事，整个人都慌张得不行。

被宋挽看出来，吟娘也不在意，点头说：“我的确知道方法，不过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和黑祇比起来，这种东西根本不算什么，既然它们要送上门来找死，你们就先拿它们练手吧。”

顾岩廷和楚逸辰虽然接触过萨苏，但对这种巨兽的了解还不多，吟娘和月澜是打算借这一路的机会训练他们。

有她们在旁边看着，出不了事。

了解到她的意图，宋挽不再求助，集中注意力观察巨蟒的弱点。

楚逸辰在发现攻击巨蟒的脑袋没用之后，又在它身上砍了好几剑，但巨蟒身上的鳞片也都是很坚硬的，就连吟娘鞭子上的倒刺也只是把它缠住，并没有伤到它。

若是没有这条鞭子限制巨蟒的行动，它的首尾配合起来，楚逸辰只怕很快就会落入下风。

那要攻击哪里才有用呢？

嘴巴？

宋挽刚想到这一点，楚逸辰便趁着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挥剑刺向它。

不过巨蟒很快察觉他的意图，飞快地合上嘴巴。

它的牙齿尖利，楚逸辰的剑被它咬住，一时无法拔出，竟被它甩了出去。

楚逸辰整个人被重重砸到墙上，然后落在地上。

巨蟒把剑吐出去，而后飞快地扭头袭向宋挽和顾岩廷，顾岩廷冷静的抱着宋挽避让，同时命令楚逸辰：“站起来，去捡你的剑！”

楚逸辰这一下砸得有点狠，捂着胸口慢慢站起来。

吟娘在旁边幽幽的说：“阿弟，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逞能了，该放下就得放下，你总不会想被一个女人拖累，葬身蛇腹吧。”

顾岩廷一点也不想听吟娘说话，沉沉命令：“不关你的事，闭嘴！”

吟娘当然不会那么听话的闭嘴，继续说：“我说的都是实话，阿弟你还带过兵打过仗，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候怎么做才是最明智的，你再喜欢一个姑娘，在床上疼疼她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她影响你做正事，不然会被别人耻笑的。”

吟娘说完掩唇娇笑起来，这时那条巨蟒已经张开嘴扑到顾岩廷和宋挽面前。

“小心！”

楚逸辰喊了一声，捡起剑就要冲过去救人，那条巨蟒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僵滞片刻，巨蟒的尸体软软倒地，没了声息。

宋挽举着右手，保持着扣动袖箭机关的动作，呼吸还有点急。

她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凶险的情况，如果不是有顾岩廷在身边，她只怕早就腿软得不像话。

楚逸辰拿着剑难以置信得看着宋挽，胸口有瞬间的绞痛。

阿挽果然会一直突破他的想象。

吟娘也有点意外，挑眉道：“竟然误打误撞被你找到它的弱点了。”

巨蟒的左眼被宋挽用袖箭射中，虽然伤口极小，但足以致命。

楚逸辰恢复正常，走过去用剑戳了戳巨蟒的脑袋说：“确实已经死了。”

宋挽放下手臂，这才松了口气，出了一身的汗。

顾岩廷一直抱着她，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害怕，放开她说：“你做得很好。”

他不善于夸人，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莫大的肯定。

宋挽的手有点软，握了握拳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抬头看着顾岩廷，一字一句地说：“顾岩廷，我希望我永远不会是你的拖累，而是能与你并肩的那个人。”

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但不是以他的附属品存在，而是以宋挽的身份存在。

。入殓师灵异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