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话是说本官故意放任事情变成这样不作为?如此对本官有什么好处?”
薛定海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好像宋挽的话让他受了很大的委屈。
宋挽早就看穿薛定海是什么样的人,并没有心虚害怕,迎着薛定海的目光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并不知晓薛大人这么做的原因,薛大人不必在这里跟我发脾气,毕竟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其实如果薛定海态度积极一点,宋挽是不介意帮他向太子讨要些好处的。
人性就是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尽可能多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只要薛定海不拖后腿,安定后方,提供补给,给他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但他现在的做法实在有些过火了,先是放任难民进城不管不问,而后又故意拖延迟迟不送物资去远峰郡,现在更是借机挑唆为自己谋利,嘴脸如此丑陋,若宋挽再依着他如此下去,只会让他的胃口越来越大。
薛定海被宋挽提醒,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的耐心差不多耗尽了,皱眉问宋挽:“所以夫人是铁了心不管这件事了?”
宋挽挑眉,说:“我一个后宅妇人,本就没有资格管什么事,薛大人这话未免太抬举我了,祁州没了我难道就不行了吗?”
这话踩了薛定海的痛处,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宋挽,恨不得能从宋挽身上剜下肉来。
宋挽毫不畏惧的和薛定海对视,片刻后,薛定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陶巧巧才开口问宋挽:“阿挽,薛大人主动找你商议此事,你为何这般对他?”
在州府牢里待了几天,陶巧巧又瘦了一些,面上有倦色,但眼眸仍是亮的,并未因此颓丧不振。
宋挽淡淡的说:“昭陵有祖制,女眷不得议政,薛大人方才也说了,此事牵连甚大,我若插嘴日后必然引来诸多非议。”
“可是阿挽并不怕旁人非议呀。”
陶巧巧脱口而出,在她看来,宋挽当初爬顾岩廷的床已经十分的惊世骇俗了,那些流言蜚语宋挽都能扛过来,如今哪里还会在意世俗的目光?
陶巧巧说完,对上宋挽平静如水的目光,又愧疚起来。
有些事,虽然熬过来了,但不代表不会感觉到伤害。
就算宋挽真的不在意世俗的目光,但谁又愿意总是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呢?
陶巧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声说:“阿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那些事的。”
宋挽没有生气,温声问:“郡主这些日子可有受什么折磨?”
陶巧巧摇头说:“薛大人没有为难我,这些日子虽然关着我们,但一日三餐都让人按时送来,饭菜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分量也是很足的。”
陶郡守为了守卫远峰郡战亡,薛定海再怎么糊涂也是不敢苛待她的。
宋挽点点头,终于问出了薛定海方才一直想让她问的问题:“那日那么多人聚众闹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陶巧巧也担心宋挽会不管这件事,听到这个问题,松了口气,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
那日闹事的几个公子哥是以墨家大公子墨启衡为首的,墨启衡看上了钱绫,那日正好在街上遇到钱绫,想让钱绫陪自己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钱绫不愿意,有下工休息的难民路过看见了,以为墨启衡要强抢民女,这才闹了起来。
“我从那里过的时候,他们都要打起来了,我原是想去拉架,但听到他们出言不逊,一时气不过,就……”
陶巧巧越说声音越小,被关了几天,方才又听薛定海分析了利害,她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了。
宋挽没有逮着陶巧巧犯的错批评教育,抓住关键问:“钱绫和墨启衡是怎么认识的?”
陶巧巧说:“之前阿挽不是让我组织了壮丁配合州府的衙役一起做事吗,那些壮丁原本下工后都是要回祠堂吃午饭的,绫儿觉得他们一来一回太消耗时间,便和一些还有体力的妇人一起送饭到采石的地方,墨启衡就是在她们送饭的时候看中绫儿的。”
“送饭?”宋挽简直要佩服钱绫的脑子,竟然能想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来,她冷静的问陶巧巧,“负责采石的壮丁一共有多少人?”
陶巧巧如实说:“四百二十八人。”
“和钱绫一起送饭的妇人一共有多少人?她们每天能送多少份饭过去?”
“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这些妇人的身体都不大好,大多数人屋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只有十个人能和钱绫一起送饭,虽然借到板车,一天只能送五十个人的饭。”
宋挽敏锐的问:“也就是说,一天只有五十个人能得到休息?”
陶巧巧有点心虚,却还是试着辩解:“现在情况特殊,能多让一个人休息一下,就能多贡献一份力,总归是好的。”
总归是好的?
宋挽看着陶巧巧问:“四百二十八人都在劳作,却只有五十个人能吃到送到手上的饭菜,这五十个人是怎么挑选出来的?是下工最快,先到先得吗?那这样所有人会不会都盼着早些下工领饭,根本不用心做事?”
陶巧巧被问住,钱绫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其实也有些犹豫,但她很快就被钱绫说服了,现在被宋挽责问才发现自己又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陶巧巧回答不上来,宋挽继续说:“从采石的地方到吃饭的地方,来回不过半个时辰,就算中午不能休息,晚上他们也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在远峰郡守城的那些将士,三餐不一定能按时吃,夜里睡觉都要留一分神,若是有敌袭,立刻就要起来打仗,他们也是肉体凡胎,他们能吃下这样的苦,其他人只是连少睡一会儿就承受不住了?”
两相对比,陶巧巧的脸热起来,她诚恳的说:“阿挽,对不起,是我错了。”
宋挽叹了口气,沉声说:“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要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舍弃个人的利益,顾全大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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