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章 决心

嘭……

沉闷的枪声、让艾薇妮娅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前一刻还笑的有些促狭的那张年轻面孔就消失了。

被滚烫的黏稠鲜血糊住了双眼，于是艾薇妮娅眼前的一切全都染成了殷红。

暗巷里的黑市本已进入尾声，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无论是商贩还是携带着各式物品来换取食物的，全都趴在了暗巷里的泥泞之中，被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推进了墙角的小女孩甚至没有发出尖叫，但瑟瑟发抖的小身子、掩住了口鼻的小手、惊恐的表情和苍白的脸颊, 能够让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们感觉到些什么……

再一次的于噩梦中惊醒。

天微亮，沉浸在恐惧之中的艾薇妮娅浑身大汗淋漓，剧烈的喘息着，直到确信自己是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并非蜷缩在暗巷的泥泞之中，后怕的长舒了一口气，把睡姿不雅的杰西卡的胳膊和大腿从身上摘了下来, 赤脚踩着地毯上，厚重和柔软让艾薇妮娅想起了蜷缩在防空洞里的那段晦暗时光, 倘若不是用毛毯裹住了身子，即便是在事后能够幸免于难，满身的伤痕难以避免、破相应该也是有着较大的概率，哪里还会有之后的志愿者、哪里还有机会被星探注意到、哪里会有面试、获得经纪公司的合约、收到赴美的机票，哪里能够有此时此刻的安逸和宁静？

哗……

热水浸润了发丝，也模糊了双眼。

轻抚着小腿，按压时的痛感越发的明显，虽然从外表看没什么异样，但深入骨髓的病灶显然正在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在发展，决心总不能等到病入膏肓时再去下吧？

盥洗室的吹风机、被艾薇妮娅拿起来又放了回去，用干毛巾裹住了湿漉漉的头发，穿上了浴袍拿起了清单，艾薇妮娅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晨间的气温还有些、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她爬上了窗台、蜷起了双腿，将下颌搁在了膝盖上、艾薇妮娅盯着那张所谓的遗愿清单，扪心自问、自杀的念头似乎确实没有起初那么强了……

一千多个日夜, 警报声、枪炮声、爆炸声、建筑坍塌起火的各种动静, 不但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能迅速判断出距离的远近，以至于远离了战火将近两年，噩梦却依旧。

摸了摸口袋，空空的、艾薇妮娅这才意识到浴袍是杰西卡的，有些冷也就把浴袍又紧了紧，见楼下的步行道上有慢跑者自西而来，停在了路灯下朝着这边扬了扬手、似乎在打招呼，眯起了眼睛艾薇妮娅这才发现是那个大男孩，微笑在唇角绽放、也就抬起右手扬了扬……

几分钟后……

上了楼的余生来到了窗户旁，撩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起了汗水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你不是也一样？”

“我是到了点儿就醒，与其再睡一觉、还不如出去跑一圈呢……”

艾薇妮娅有些诧异。“你这样的年龄、怎么会有如此之奇怪的生物钟？多睡一会不更好吗？”

“我这样的年龄？”余生觉得艾薇妮娅的措辞有些古怪，但也并没有细想便笑了起来。“要怎样的年龄、这样的生物钟才属于是正常的呢？”

艾薇妮娅自知失言，摆了摆手、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问余生是否有带着烟？

余生越发的奇怪，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你的烟瘾很大吗？”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几根……”

从房间里搬了张椅子出来，余生把烟灰缸搁在了窗台上、捧着茶杯也就盯着艾薇妮娅的小腿，直到她把烟蒂按进了烟灰缸。

棉质的浴袍连膝盖都这挡不住，艾薇妮娅很清楚眼前这个大男孩在盯着看, 虽然她不是很在乎、但还是有些羞, 幸好那目光里并没有夹杂着令她不舒服的意味，索性把双腿伸直，未曾被刻意绷紧的小腿皮肤依然光滑而紧致，可是艾薇妮娅的心情却逐渐低落，片刻后才低声道。“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值得？值得什么？”

“值得被拯救啊，”余生补充着。“年纪这么小，世界的真实模样、你都还并没有见识过呢，或许围城的那几年对于你而言已经很残忍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更残忍、不存在所谓的最残忍，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活下去，科技在发展，或许哪一天就会有肢体再生的黑科技呢……”

艾薇妮娅摇了摇头，若不是早就过了可以幼稚的年纪，或许她还真的会被这样的说辞给感动吧？

“希望总是要有的，更何况科技发展的这么快，十年前、你能想象通过互联网相隔万里之遥的朋友通过打字实时沟通吗？二十年前……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二十年前你还没有出生呢，抱歉、抱歉……”

艾薇妮娅莞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惨、非常的惨？经历了战争却毫发无伤，怀抱着希望好不容易带着经纪公司的合约抵达了阿美利加、即将迎来光明前途的时候却遭遇了重疾而面临着截肢、化疗等一系列的问题而绝望？”

竟然这么快就转换了角度，倒是聪明……

艾薇妮娅如是想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美利加不是天堂、但也绝不会是地狱。在这儿并不需要担心爆发战争、甚至也不太需要考虑生存的问题，当然这里也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不公平、不公正、甚至是极端残忍的暴行，但只要肯努力、只要还怀抱着希望，总还是有出头之日的，无论是想要经济自由、还是想要专精于某个领域、亦或者是想要获得尊重，都是有机会的……”

奇怪于余生的措辞和看问题的角度，但老一套的说教和规劝，对艾薇妮娅而言已经是无效的，她的手指在清单上来回的划拉着说。“你真的愿意帮我完成这上面所有的愿望吗？”

“是啊，只要太空三日游的费用、别超出了我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需要很多钱吗？”

“目前想要前往国际空间站的价格应该是几千万，但以后一定能降到六位数以内的，所以倘若你能体谅我、等上个三五年的时间，只要是不超过七位数的太空三日游、我还是能负担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