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嬴稷认为派遣嬴芾前往齐国为质有三大好处。”
“其一,齐国居东海之滨,距离我秦国足有千里之遥。若嬴芾前往齐国为质,秦齐两国之间距离遥远,其对于秦国之事势必会鞭长莫及。”
“其二,前番武遂之会, 我秦国曾与齐、赵、魏、韩、燕五国达成了一同应对楚国的盟约,而五国之中国势最为强盛的便是齐国。”
“此番嬴稷若是派遣嬴芾前往齐国为质,可以更好地安定齐国之心,让其坚定决心与我秦国一同出兵攻伐楚国。”
将自己认为的两个好处向对面的姬凌吐露之后,秦王嬴稷目光之中的神情倏然一变,一道光亮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目光之中。
其实此番秦王嬴稷之所以提出派遣嬴芾前往齐国为质,除了上面两个原因之外, 还是因为前些日子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个人名字。
秦王嬴稷听到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齐相、靖郭君田婴的庶子,田文。
田文虽然只是田婴四十多个儿子中的一个庶子,但是他少年之时就已然显露出了不俗的见识,曾经劝谏自己的父亲要礼遇士人。
日渐长大之后,田文更是因为贤能,使得自己的声名在全天下士子之中越发传扬开来。
在听人提及田文的贤能之后,秦王嬴稷便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邀请田文入秦为官。
在秦王嬴稷看来,自己若是能够得到田文辅佐,必然能够更加光大秦国,历代先祖所期盼的东出大业也能更好地完成。
经历了一番思索过后,秦王嬴稷的心神逐渐回到了身体之中,看向前方姬凌的目光也越发清澈了起来。
之后,就听到秦王嬴稷对着姬凌沉声说道:“先生,嬴稷曾经听人提到过,齐相田婴之子田文身具大才。”
“此番或许可以借着派遣嬴芾入齐为质的机会,向其发出邀请,请他前来我秦国、为我秦国效力。”
秦王嬴稷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完之后,坐在他对面的姬凌却是目光平静, 面容之间一副不可置否的神情。
就在秦王嬴稷看到姬凌这副神情之后心中不解,正准备出声询问之际,对面姬凌的声音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启禀大王,臣以为万万不可让嬴芾公子前往齐国为质?”
“为何不可?”听到对面姬凌这一句笃定的话语,看着对方脸上那份慎重,秦王嬴稷心中却是更加不解了。
面对着前方一脸不解神情的秦王嬴稷,姬凌随即抛出了一个问题,“大王以为秦齐之间关系如何?”
“齐国不是我秦国可靠的盟友吗?在武遂之会上,齐王可是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表明对我秦国的支持的。”
“准确地来说,齐国应该是我们可疑的盟友。”面对着秦王嬴稷的反问,姬凌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大王,在臣看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什么可靠的盟友一说,有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大秦的国相、我的师兄张仪曾经用《六韬》中的一句话来劝谏先惠文王,今日臣也要将这句话送给大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姬凌这一番话语之后, 对面的秦王嬴稷立刻流露出了一脸思索的神情,与此同时他的口中还发出了一阵的喃喃自语。
“天下熙熙, 皆为利来……”
数息之后,看到对面秦王嬴稷目光之中逐渐浮现了几分明悟,姬凌的话语声再一次出现在了对方耳中。
“启禀大王,臣以为《六韬》之中的这句话用来形容齐国对我秦国的态度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我秦国与楚国爆发蓝田之战时,襄助楚国对齐国有利,所以齐国选择了出兵濮上;如今,助我秦国对齐国有利,所以齐国选择了前往武遂。”
将话说到这里,姬凌却是忽然话锋一转,一道冷冽寒光自他的双眼之中放射而出。
视线与对面的秦王嬴稷连成一线,就听姬凌沉声问道:“如果现在有一个削弱我秦国的机会摆在齐国面前,那么大王以为齐国会不会果断抓住?”
“会。”一个字被秦王嬴稷脱口而出,然后就见他的嘴角却是勾起了几分弧度,“如今天下乃是秦齐楚三强并立,蓝田之战后,楚国已然显出几分疲态。若是我秦国再被削弱,那么齐国便会成为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强国。”
“这一件事情对齐国有利,齐国当然会去做。”
看着对面秦王嬴稷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听着他说出的一番分析,姬凌的嘴角同样浮现了一丝笑容。
“大王将对于王位有所觊觎的嬴芾公子送往齐国为质,不就是将削弱我秦国的机会送给齐国了吗?”
“大王难道忘了先君献公是如何从魏国回返秦国,又是如何登上了秦君之位的吗?”
姬凌抛出的这两个问题,立刻便让对面的秦王嬴稷再次将自己的心神投入到了思索之中。
虽然秦献公是秦王嬴稷的曾祖,虽然秦王嬴稷并不认为自己会是第二个秦出公,但是有了献公借魏国之力归国继位这个前车之鉴,秦王嬴稷确实不能不慎重。
一个是对于秦国王位有觊觎之心的公子嬴芾,另外一个是时刻想要削弱秦国、又实力强大的齐国,如果这两方势力合力势必会对秦国产生威胁。
这样一个局面是秦王嬴稷不愿意看到的,同时这样的局面也是秦王嬴稷不允许发生的。
心中一番计较之后,秦王嬴稷已然将公子嬴芾派往齐国为质的念头打消了大半。
就在秦王嬴稷思索之际,姬凌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将一切的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中。
眼见秦王嬴稷将要笃定心神之际,姬凌随即说出了一句话语:“刚刚大王提到了靖郭君世子田文,臣也来说说对于此人的看法。”
“臣以为此人或许贤能,却是私心太重,若是将他拔擢到高位对于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姬凌如此评价田文并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这位原时空之中的孟尝君、薛公的作为可不是那么的光彩。
礼遇鸡鸣狗盗之徒,可以说他是礼贤下士;可是因为一己私愤而挥剑向无辜之人,这又如何是君子所为?
更不用说他之后因为相位被夺而心生怨恨,最终直接引动五国伐齐,让自己的母国齐国彻底失去了与秦国争雄的机会。
总之,在姬凌看来这一位薛公或许在能力之上能够称一句优秀,但是太重的私心却是让他和他的家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听完了姬凌对于田文的一番分析之后,秦王心中最后一份犹疑也消失了,他的脸上一道坚定之色浮现。
“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那么寡人就不派嬴芾前往齐国为质了。”
只是这一个念头打消之后,又一个疑问出现在了嬴稷的面前,“敢问先生,既然齐国不行,那么哪一国合适呢?”
面对秦王嬴稷的询问,姬凌的脸上一道自信之色闪过,然后只听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韩国。”
“韩国?为何先生会选韩国?”
面对着秦王嬴稷的询问,只听姬凌沉声说道:“启禀大王,姬凌所以会选韩国,一共有两个原因。”
“其一,韩国地处中原腹地,天下要冲之处,其地理位置可谓至关重要。我秦国若是能够派出嬴芾公子为质,势必可以安韩国之心,我秦国的东出通道也会更加稳固。”
“其二,韩国国力就算在山东强国之中属于末流,距离我秦国也是不远不近。若是将嬴芾公子派遣到韩国,大王既不用担心其掀起什么风浪,也可以时刻保持对于其有效的控制,不至于鞭长莫及。”
当听完姬凌所提出的这一公一私两条理由之后,秦王嬴稷目光之中满是欣喜的神情。
“如此就按先生所说的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