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身马公子,半日的功夫,买了宅子,买了仆从,买了丫头,又买了马车,做暴发户的感觉大爽,一掷千金,更显豪气。尤其是当我把大把大把黄金扔在柜台上,记账收款的掌柜都会嘘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是习惯使然,还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阔绰的老板。
很快,我成了这城镇有房有车有仆从的成功人士,便斜躺在马车里,由小厮侍奉着喝着美酒,还有小丫头帮忙按肩捶腿,心里极为满足,对今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甚至我想,百花谷哪里都好,就是人丁稀少,没有伺候的奴仆,而我那些小伙伴傻傻呆呆,一起游戏就好,哪里能指望着他们伺候我啊,况且,我们是朋友,自然要平等对待。
而这里,有阶级,主子是主子,奴仆是奴仆,主子高高在上,而奴仆说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人形畜牲。在我感知下,许许多多奴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当牛当马主子仍然可以不满意。只不过,我该怎样对待我这一批奴仆呢?我只要他们对我好,对我真,那么,我也不打骂他们,还给他们饭吃。想着,我的神识就在他们身上过了一遍,种下愚忠的种子,而他们心间原本绝望、痛苦和仇恨的种子全被我摈除。如此,奴仆们脸上绽放了笑容,淡淡的甜甜的,我发觉看人幸福地笑是件开心的事。
我买的是古旧宅子。这个城镇,现在流行洋楼,许多人拆了旧房,盖成二层三层甚至更多层的小楼。镇里不缺豪门,他们每家每户,喜欢攀比,楼就越盖越高。好像,只有高才是审美。
更不差穷人,有人生生世世都受穷,在阮细柳的概念里,显然前世定是犯了大罪,判了永不翻身。也有富家人破落了,他们想来也是犯了重罪,只是前世有人贿赂判官,也就得到一时的荣华富贵,但后面没人再照应,也送不起钱,富家也要落魄。
这些破落户,要么卖了房子去乡下,要么输掉房子,不得不搬往贫民窟。我买的宅子,就是一个破落户的家,他祖上是高官,在世的时候盘下这宅子,大兴土木,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喷泉,还有竹林古树,更重要有后花园,后花园有许多花花草草,像百花谷。但是他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一代,到了现今,房子破了已无力收拾,亭台楼阁残了,也无钱修理,那遗少还吸大烟,滥赌,欠下一屁股债,不得不变卖房子。他欠的是高利贷,为了无债一身轻,把转让价叫得极高,好在我不差那钱。一掷千金,那家伙就赶紧交割地契房契,乐滋滋地揣着钞票去赌场奔去。我看着,啧啧啧地叹着,看穿他过不了今晚又会输成穷光蛋。
当然,我看中这古旧的宅子,最主要是因为宅子后院有暗房,暗房里竟然有股灵泉,那可是修炼的道场,也是移植奇花异草的最佳水源。我早前进去过,发现道场坐着一干尸,俨然死去几百年。想来,那纨绔祖上是隐修,常年隐身不出,但因为灵根欠佳,结果连炼气都没有突破,也就寿命到限而坐化了。
我当时吹口气,那干尸就化为粉尘,顺着暗房的透气孔就飘了出去,落在花圃里。修真的人,尸粉也蕴含浓郁的天地灵气,可以做最佳的花肥。我又从书柜上抽出一个紫檀匣子,打开看,里面藏着用黄锦包着的一本书。打开,是功法,《元气吞纳术》,我瞬息看过遍,竟然是上古巫术,讲求以身入圣,以武入道。其不像修真讲求灵根,也不像佛家寻求慧根,而只是讲求身体的资质。可是他的后人,想来资质一般,与修巫无缘,竟然没有一个人把这上古巫术发扬光大。
我作为精怪,身子吸食千年万年的日月精华,又在开通灵性时受到仙气的滋润,身子骨早已经是灵体,而且用师傅的话,还是先天灵体,修炼巫术炼体已无多大意义。我把书收起,也就塞进盒子,重新放回书架。分分钟,已经发觉房子里再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人就出去。一个呼吸就赶上这家纨绔,尾随他去了赌场,在那里,果然,这纨绔把刚到手的黄金、银子输得干干净净,而我却赢得盆满钵满。
坐着马车,我们进了院子。我吩咐仆从尽快收拾屋子,自个人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站在影壁旁边,审视自己的新家。院子里的房子看似破旧,但因为日日夜夜受灵气滋润,朽木也有灵性,颤颤巍巍而不倒。我在进门前,已经暗中使了除尘的法术,枯了的树叶化为尘土,长了垢的沟渠重新被疏通。流水潺潺,灵泉所到之处,瞬时生机盎然,树木发了新枝,花草结了花苞,只待欢迎我的到来。
管家带着仆从紧锣密鼓地收拾布置,扫地的扫地,装帘子的装帘子,把新买的家具一一安放,购置的古董玩意也被放上博物柜。我站一会,颇没意思,就自个儿去顺着灵泉寻觅,这一路,树叶儿绿,花儿艳,虫子角落里欢唱。我不觉想百花谷的小伙伴们,一时落了泪。人施法,用草木之术去沟通这方圆百里的奇花异草,它们都高高兴兴地贡献了种子。我顺手把种子洒在院子里的各处,灵泉挥洒浇灌,那奇花异草就发芽抽枝开花。
我不怕园子里的仆从讶异,因为他们都被我种了愚笨的种子,对主子只会愚忠,让他们往东不会往西,即便让他们自杀估计也不会活过下一秒,所以他们看到听到天大的事儿,也会不当事儿马上忘记。我不指望他们,他们不过是这诺大院子里的装饰,就如豢养的牛马羊,抑或是寄生在院子里的飞鸟游鱼。
灵泉隐于假山,假山下是暗房。我多少有点洁癖,想那暗房死了人,怎么也不能住那里。人就稍作调整,把假山的风亭化为临时洞府,假山化为聚灵阵,日日夜夜抽取灵泉蕴含的灵气,供我修炼所用。洞府外栽种的奇花异草开花了,它们构成法阵,可以避免愚仆误入。我置身洞府外,看着满院子的鲜花,嗅着清淡的花香,满心欢喜,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就这样住它十年八年,应该不会烦闷。
但是等我吃了一粒辟谷丹,打坐修炼时,发觉心底里隐隐有不安。那个把我逼出百花谷的神识印记,它的主人一日不除,我难以心安。但又想,这一界的监天官是君安上人,显然其他大能想过这一界,首先要过君安上人那一关。如此,我看开了,虽然他说不是我师傅,但真有人来追杀我,他不会不管不顾吧?即便没有私情,但他作为监天官,阻止大能越界,也是他职责权限吧?
于公于私,他都挡在前面。我想着,也就自我安慰,让自己忘了恩恩怨怨。还是修炼吧,人就仰头观想虚空,要从那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天道法则中找出道来。
修炼无岁月,一眨眼,已是十年。虽然没有本命珠,但我的修炼并没有慢下来。先天灵体,比其他修真者有着无比的优势,因我是芝草化人,对草木之灵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密度,这片天地的草木之灵皆可化为我的眼,日日夜夜观想虚空,终于对那些天网有了深刻理解,掌握了一鳞半爪。
天,或许也有生命,不管是本能还是自我意识,那遍布虚空的蜘蛛网,在我眼里,那即是天的意识,带着防护与攻击,看似杂乱,却又暗合规律。有时候我会想起师傅,想起君安上人,他是这方天地的监天官,处于人上人的境界,他是否发现那些天网即是天的神识演化出来?我有那么一愣神,君安上人监察这天下,又是通过什么来监察?宗门?奴仆?会不会他化身这片虚空,把神识寄托在天网上,进而监察天下?
我想着,一念丛生,我已经可以通过神识瞬息幻化360个蜘蛛网,达到练虚一周天,这360个蜘蛛网再衍生出一倍,那就是二周天。而十年苦功,我已经无限接近二周天。可是,我突发奇想,想某一天我把自我神识寄生进这片虚空,与天的神识相融,我是否也可以做到倏忽之间变化万千?就在这念头出现时,我的360个蛛网衍生出360个,变化继续,720个蛛网又演化出720个,我瞬时越过二周天,步入三周天。修真需要灵根,但有好的慧根也可以事半功倍,我此时明白,灵根之外,慧根的重要性。
我收了功,出了洞府。这方世界,四季更迭,如今又是秋日。只是因为灵泉在,我洞府周围,奇花异草依旧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我有意无意看回庄园,我那些愚仆们已经哺育了后代,生了一帮宵小,正在院子里打斗嬉戏。我看着他们,心中就一暖,他们虽然是凡人,一辈辈可能都是奴仆,但是他们还是给我生的乐趣,他们是孩子,都无忧无虑,不像大人,有了繁复的心思,就有了无尽的烦恼。
我出来,隐身到他们身边,他们都看不到我。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人躲有人找,有人喊着有人悄无声息,我傻傻待了片刻,看他们无忧无虑,修炼引起的疲惫感就没有了。我忍不住心间的欢愉,沟通这方天地的草木之灵,让它们回答我生存的意义。有树说,活着就好,有花说,开花就幸福,还有一草说,荣枯更迭就是这世间的奇妙。我细细地体会一草一花一木的见解,补充这十年苦修花去的亏空。
这就是我的修炼,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真想这样过个千年万年。只是,一道神念落至我身上,那是君安上人的,他警告我别得意忘形,别用法术扰乱凡间世相。
我忙抬头,调皮地冲天空伸舌头,竟然忘了这一遭,因为我与草木之灵沟通,这片天的季节改变了,树木抽枝生叶,花儿发芽开花,野草重新泛绿,从深秋一下子到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