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想过未来吗

打神石见马芝寻思，就只翻翻白眼，自个儿转身，又要准备修炼。马芝不多想，忙喊住它，颇带深意地问：“阿打，你想过未来吗？”

“狗屁未来，对于我来说，未来不还是一块石头？就是未来神之主死翘翘了，神界崩塌了，也不会影响我做石头。”打神石不假思索就扭头回道。

是哦，未来它还是一块石头。而我呢，未来的我难道不是自己？如若未来还是自己，我又为何只争朝夕？可是马芝一时无话堵打神石的臭嘴，人活着，未来都太多变数，对于打神石来说，它又有什么变数？不是被师傅掠夺去九维九重世界，被大卸八块了吗？

都有未来，哪怕是高山巨石，也有天崩地裂的情况。但是，马芝能够和一块石头计较吗，摆明了对于打神石来说，它无欲无求，只希望未来相安无事。眼前拼了命地修炼，也不过是补一补被大卸八块后的亏空。

“那你不寂寞吗？”马芝煽情，既然它已经成精，总该有些情感空白，总该有牵牵挂挂吧。但话说完，马芝自己竟觉得空空焉，很是落寞，在眼前局促的地底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呆立在百花谷里，他已经衍生了寂寞，只有百花谷在，但没有了师傅，没有了小伙伴们。

“寂寞？嘻嘻，我们石头的言语世界里没有这个词，到处都是石头，大的、小的，圆的、方的，你出去溜达溜达，都能遇到石头。即便是泥土，也和我们同宗同源，哪里会寂寞啊，有事儿就跟其他石头们聊聊，没事儿就自个儿修行呗。你们人形动物那种群居感应，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它近乎冷嘲热讽。

“可是，我们是朋友不是？”马芝讨好地看它，心里却在想着阿甲，那个愚笨但可爱的大石头。阮细柳清洗了百花谷，它却机灵，躲过一劫。可是现今回来了，也不知道阿甲去了哪里，无影无踪了。或许，我们会在某个时空上再次遇到，马芝这样想，心里却是满满的怀念，即便那只是一个石头怪。

“算不上，你们人形动物都是花花肠子，阴谋诡计太多，跟你们做朋友，就怕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呢。”这家伙摆出油盐不进的架势。

马芝语结，不知道怎么哄骗它。对于未来，他也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即便是打神石，抑或将来也会置它于万劫不复之境。可是，他需要一个武器，而它正合适，打神石，顾名思义，该是最趁手的武器。

“你好好想想，你是否有段时间叫阿甲，它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是我的朋友。”马芝试图打动它，阿甲那个愚笨的家伙，可是视他为最要好的朋友。当然，马芝也喜欢坐在他身上，和它闲唠嗑，甚至喝醉了，还会躺在它脑袋上面呼呼大睡。

“没有，打死都没有。阿甲，多么难听的名字，这谁想出如此土气的名字？叫阿真都好听多了。”它把大脑袋摇成拨浪鼓一样，一口咬定不可能。

马芝脸发热，当初是他给阿甲起的名字。马芝给百花谷的小伙伴们都起了名字，因为当时害怕绞尽脑汁，所以给它们起名字很是随性，什么阿甲、阿乙，还有鸟公子，小花朵什么，只不过，小伙伴有了名字，不管动听不动听，它们都喜欢得不得了，大呼小叫地四处宣扬自己有了名字。

“没有啊，那会不会是未来呢，说不得三百年后，你就是阿甲呢。”马芝想同样在百花谷，打神石和阿甲应该有它们的渊源。当然，它不是阿甲，曾经百花谷的阿甲，它还很弱小，眼前的打神石，虽然没有看它动手，但也给马芝莫大的威压。

“得了，我去修炼了，莫说三百年，就是未来一千年，我也不会叫阿甲的。”打神石说着就气鼓鼓地要坐下来，继续开始它没日没夜的修炼。它觉得阿甲这名字起得草率，没有诚意，只不过内心里，却一遍遍念叨阿甲这二个字。

一个大石头，没有未来，忙着修炼干啥呢？显然，它口是心非。马芝也不揭穿，可怜巴巴地请求道：“阿打，我需要你，陪我去征战万界，帮我实现誓愿吧？”

“不可能，你既然是那个忘恩负义家伙的徒弟，应该深得其真传，我再也信不过了。当年他就是这样诓我，结果带着我去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把我大卸八块，入药的入药，炼器的炼器，剩下的大块的替他看管门户，小小的掉脚料则用来做什么仙籍令。”打神石激动起来，愤愤不平，情绪里有怒火。

“我和他不一样，我把你当朋友看待，永远的朋友，我们平等相待，如何？”马芝伸出小拇指，有和它拉勾发誓的意思。

打神石看着马芝，嘴角的弧度显示它想讥笑马芝，但好一会它神情严肃下来，幽幽地叹口气说：“你差一点感动我，可是我怎么预感，你的未来充满血腥，跟着你，必然会得罪很多人，说不得遇到了我的对头，那就莫说误了修炼，估计有去无回。”说着，它一屁股坐到那堆神石上面，吐口气，又开始修炼。

“那你做我的武器吧，我会爱惜你，保护你，会用天材地宝来助你修炼，会让你随着我在征战中历练蜕变。”马芝蛊惑着，但说到动情，不知怎的，他渴望打神石的力量，百花谷地形地貌虽然还是以前百花谷的样子，但小伙伴一个都不曾在了，只有它，像阿甲，马芝心中的情愫在它这里落入实处。

打神石索性闭目不语，继续它的修炼。马芝见没有诓到它，也不觉伤心，它看似无情，但如此选择并不过分。人默然地站一会，无缘由地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该带着它去战斗，实现宏源。临走，马芝又看了一眼打神石，一块石头，又给我怎样的命运启迪？它无欲无求，都知道拼命地修炼，而我呢，又该怎样提升自己？马芝不多想，则借助土遁而出了地面。

回到地面，马芝一怔了好一会，才重新适应了外面的光明。他看着神空，轻轻地叹口气，想打神石的话。如果这里成为人间乐土，成为桃花源，哪怕成为最初的百花谷，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葬神谷，将不是埋葬神的地方，不是囚禁惩罚神的地方，那些束缚捆绑葬神谷的规则之线，道则之线还有意义吗？如果将来某一天，百花谷小洞天成长为像九维九重世界一样的大世界，那些规则之线还能束缚吗？

马芝不知道，只不过他要寻回之前的百花谷，要让这百花谷里有自己那些小伙伴。他可以像从前一样，和它们开茶话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怕仅仅是附庸风雅，贻笑大方，也有他们最简单的开心，也有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只不过，我还可以回得去吗？我还可以无忧无虑地过自己的生活吗？人生充满了变数，即便百花谷成了最初的样子，小伙伴们都在，我应该也不是那个最初的马芝。但是，我不做过多猜想，当务之急，我要让百花谷成为人间乐土，成为隐世不出的桃花源。

想着马芝开始将万万念释放，融入百花谷，他将九维九重世界所看到的听到的，加了自己的理解在里面，然后都一一借鉴过来，让那些美的、丑的、善的、恶的，都照搬过来。还有荣枯之道，让百花谷有了四季，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他像造世者，把过往的经历、体验像铭刻阵法一样铭刻在百花谷的时空上，时空在新的规则符号波动下，开始引发百花谷的再次变化。

只不过，这变化使得百花谷越发像一个凡人世界，毕竟受限于马芝的阅历。那些大能们，感知了百花谷的变化，一个个从修炼中醒来，他们走出房屋或是洞府，站在苍穹之下，远远地看着马芝。见百花谷更加像一个凡人世界，有些大能有些失望，转身又回去继续修炼，而一些大能则默然地站着，看着百花谷的变化。

马芝也不向他们解释，继续改造着百花谷。只不过过了一阵子，他发现了不足，即便百花谷发生再大的改变，他的小伙伴们也不会出现，就如鸟公子，眼前的百花谷从葬神谷脱变而来，莫说一只鸟，就是连虫子也没有。花儿授粉，还要靠尹子墨来人工授粉。人一时后悔起来，飞升之前，只顾着搜罗天材地宝，却没有带来一些活物。

宁恒之也走出他的住处，他也放开神识，在感知马芝的意图。马芝把打神石的说法通过神识交流了，说有意把百花谷变成桃花源，变成人间乐土。同时也把自己的困惑向他说起，现在洞天越发成熟，充满了生机，但缺少了繁衍的能力。宁恒之思忖一会，就离开住处，一个闪跃即到了另一个大能的地盘。随后冲着在洞府里修炼的大能喊道：“樊门主，太乙门宁掌门有事求见，还请给个方便。”

好一会，那大能出来，看到宁恒之，忙拱手，微微鞠躬施礼，说：“宁神，樊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里面请。”说着侧身虚引，让宁师兄进去絮叨。

宁恒之却也没有跟他多客套，说了来意。原来这樊门主系驭兽门的掌门，而驭兽门不仅会饲养灵兽，且会召唤术，可以从异界召唤灵兽。他跟着我来了葬神谷，到现在仍然处于大乘期巅峰，还没成神，故人选了偏远的地盘一直苦修。

樊门主名字叫樊星，听了师兄的意思，仰首静静地观看百花谷的变化，有些诧异地问道：“我为了增加战力，从异界召唤的都是凶猛的灵兽，而召唤那些俗物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宁神需要这些俗物繁衍，却是为何？”

宁恒之解释道：“我师弟言，繁衍是宇宙的奥妙，蕴含天道。而百花谷虽然充满生机，却缺少繁衍的能力，故他有意补足天道，让小世界有了阴阳之分，而有了自然衍化，进而从中窥见、领悟大道。”师兄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其间的关键，大有点化樊星的意思。

樊星一时默然，思酌宁恒之的言语，好一会拱手道：“俗物繁衍也系阴阳变化，看似简单，却有着天地造化。多谢宁神指点。”他说着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叠符纸，用心火燃了一叠符纸，嘴巴里振振有词。在符纸燃烧殆尽的时候，他的身边忽然多了许多生命，先是鸡鸭鹅，猪牛羊寻常牲畜，跟着又又召唤了小猫、小狗、兔子、小鹿一些可爱动物，紧跟着飞出了群鸟、游鱼。鸟要有吃的，他又召唤了密密麻麻的飞虫。

百花谷一下子热闹起来，马芝一时愕然，这是召唤术。如果是召唤强大的异兽御敌，一次充其量能够召唤到一两只，但是对于俗物，可以批量召唤。马芝看着群鸟飞翔，看着蝴蝶翩翩，看着游鱼随波逐流，看着家畜们奔跑在草丛里。它们有公有母，互为阴阳，人的神识笼罩过去，让洞天瞬间更换了季节，春回大地，繁衍的季节，这些俗物们开始交配，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荷尔蒙气息，相信不久会生育下一代。

马芝看着，莫名地激动起来，这就是繁衍，虽然他从中察觉不到繁衍生息的意义，这些生命将在他的世界里承担什么样的角色，都不明晰，抑或也仅仅是圈养的宠物。但是他细细地寻找这些俗物之间的阴阳相吸的致因，需要做爱时它们的痛苦与欢愉，还有天伦之下，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以及这些俗物身为父母时的情感。

不知怎的，马芝想起了与师娘之间的三天三夜，当时的霏霏之音，以及空气里浑浊而迷乱的气息，还有肉与肉交融时的微妙，都一一呈现他脑海，让他一时呼吸不畅。还有，师娘怀孕了，马芝陪着她的那些日子，虽然人心中有着懊悔，但何尝不有着欢愉，甚至是盼着新生命的到来。等到阮细柳出生，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婴儿，马芝的绝望，悲愤，都再一次品读。好像什么都就那样，现在回望着，却能够在眼前俗物发现那隐而不见的手，那是规则，受阴阳演化而形成的规则，马芝屹立着，把身心沉沦进去，渐渐他感受到造化的奥秘。

内心里更是波澜壮阔，多了这凡间的东西，百花谷的世界将不再是一个死物，而将辐射出阴阳，演绎天道，随着阴阳变化，成了可以承载生命的真正世界，宛如这世界将有了自己的五官，而去自我成长。

樊星还在继续召唤俗物，他按照凡人世界的食物链，将各种各样的生灵召唤进来，让俗物们按照天道规则而去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也许在召唤过程中，他有了明悟，终于突破了临门一脚，竟然成神了。他兴奋得嗷嗷大叫，唯恐大家不知道他突破一样。

马芝看着飞至眼前的小虫子，不过是苍蝇、蚊虫，人却正视和尊重它们，它们虽然普通、弱小，却也承载着天道。天道，马芝抬头看向虚空，之于规则、道则，天道是天地自然衍生而来，是否高于这些人为的规则、道则呢？用天道是否可以寻得那一线生机？马芝内心依旧是惶然，在找寻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