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曲水流觞

百花谷里还有三千余修者，成神的仅有七十余人，归属于六十多个门派；而大乘期大能有二百余人，其他都是上述修者带来的弟子或仆从。这些修者归属一百余宗派，各宗派选出一名代表，在马芝招呼下席地而坐。

马芝还在想着措辞，毕竟第一次主持如此大的场面。无论他怎样学习，依然有着精怪化人的愚笨，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如果他可以躲避，他宁愿不是这洞天之主，宁愿一个人逍遥自在。

宁恒之理解马芝的尴尬，神识和马芝交流后，主动说道：“各位道友，我代师弟主持这次会议。在大家畅所欲言之前，我先将我们的现状大概介绍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百花谷，实际是神界的十大禁地之一葬神谷。据我所闻，神进了这里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死亡，二是疯掉后死亡。当然，对于那些大乘期以下的修者，则不用太多担心，你们仍然可以提升修为，直至成神。但成神后就会面临同样的问题，我相信在座成神的，如果不借助神石修炼，都能够察觉到无论如何修炼，修为进展缓慢。而借助神石修炼，修为虽然会提升，但是却在修炼过程中，会受到心魔的袭击，会受到蛊惑的声音扰乱心性，那是因为我们所拿到的不是真正的天然神石，而是亡神的残骸，其中不乏一些亡神生前是大凶之人，其在残骸里留有执念，甚至将神魂寄托其中，伺机寻找夺舍之身。”

师兄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目光扫视在座的诸神。马芝的目光也顺着师兄的目光看向那七十多个成神的大能。在座的能够成神，都是人精，瞬间已明白师兄停顿下来的意思，大家都彼此审视、打量，想看看身边是否存在被夺舍的神。

气氛一下子紧迫下来。几个神故作镇静，但是马芝还是感受到他们紧张的波动，进而他已经看到那几个人双眼里一闪而过的红芒，顿时马芝的带着自我规则之线的神识碾压过去，想将他们镇压在地。

有三个神被马芝直接碾压在地面上，瞬间被规则之线束缚住。但一个神却挣脱马芝的束缚，猛地站起来，挥臂仰天大笑，说道：“你一个小小的洞天之神，都想捉拿我，太自不量力了。”

说着他全身咯嘣咯嘣地响着，骨骼在扭曲、变形，很快化成一个高大威猛的光头和尚，两眼带着戾气，不怒而威。他在恢复成自己的模样后，死死地盯着马芝，眼睛里带着凶光逼视着周围其他因变故而站起来的神，嘴角流露嘲讽。当然，他也没有直接挑战群雄的意思，虽然看不起这些飞升的小神，但蚁多咬死象。

他一个个看过去后，给每个人留下狰狞、凶残的印象，然后目光看向神空，忍不住咆哮道：“三万年了，我沈思终于借体复活，这一次，我一定要杀往灵山。”

“那有如何，即便你复活了，你还是在葬神谷里，要继续等待千年、万年，而再次死亡。”宁恒之表情凝重，却一语中的。

“这里是葬神谷？”沈思闻声看向四周，目光里有疑惑，但瞬即脸上有怒火，吼道：“你骗我，我沈思最恨人骗我，我先撕了你，杀鸡骇猴。”说着，他暴起，冲向马芝和宁师兄，因为他已经看出这里的头是马芝。

马芝接连结出无形的规则之网，向沈思罩去。蛛网般的规则之网只是阻碍了沈思速度，他却利用蛮力冲破。宁恒之也出手，一气化三清，召唤出金身的三清，呈掎角之势迎击沈思。

“召唤的投影，也来献丑。”说着，他就用拳头暴击围攻过来的三清金身。

三清金身虽然是投影，但毕竟凝炼着三清规则，沈思的拳头击在金身上，宛若击在铜墙铁壁之上，沈思痛得呲牙咧嘴，但是金身也在蛮力下被击落在地，金身很快雾化而消失。显然，沈思的境界不是马芝和师兄所能抗衡的。

沈思深吸几口气后，继续冲过来。只不过，马芝在百花谷里留有后手，瞬间将洗练、渗透在百花谷的规则凝聚一起，挟一洞天之力，结成拇指度大小的力量丸子，狠狠地撞击上沈思。虽然只是小世界，但是还是一下子将沈思撞飞，沈思在倒飞过程中啊啊啊大叫，喊着：“气死我，气死我了，小小的洞天之神都来欺负我。我的三维世界定是被人抢了去。”

好久，沈思才重重地摔落在千米之外。他虽然没有爬起来，但是马芝却感觉到他并没有受致命伤，从对方言语里，对方也是世界神，而且能够构建三维的世界，只是不知道世界有几重。

马芝没有给沈思反击的机会，再次用洞天之威向他镇压下去。沈思果然还有反击之力，人在地面上来个横向飘移，即躲开马芝的攻击。他瞬间又飞扑过来，这一次，他没有赤手空拳，而是挟裹着他的规则之力向马芝冲来。

马芝沉吟一声，保持着冷静，双手在胸前结出手印，打出几个由规则凝结的盾牌，先防守，好试探对方的力量。

这一次，在规则碰撞中，沈思的规则之力遇到马芝的规则盾牌，则滑向周边，狂暴而肆虐的力量把百花谷的亭台楼阁摧毁一片。但是马芝的规则之盾没有停滞下来，重重地和沈思撞击一起，方才溃散成一团符号，随后缓缓散去。

马芝松了一口气，想来，他编织的规则足以可以抗衡对方。沈思在百米之外，两眼微眯，表情凝重地看着马芝，对方的力量他也体会到，感到奇怪，纯粹的力量比拼，对方竟然可以抗衡他这个五维二重世界神。他脸上狰狞之色不减，即便马芝可以抗衡，也只意味着防守，应该没有还手机会，除非他继续调动世界之力，可是一个小小洞天之主，也没有多少法能可以调取多几次世界之力。。

“沈道友，之前你寄身他人身躯，未必意识到这里是葬神谷。想你此刻，三魂七魄完全归位，应该完全恢复了前生记忆，你再仔细看看，这里是否是神界十大禁地之一葬神谷。”宁恒之见马芝接连发出万钧之力，怕马芝抵抗不住后面的攻击，忙插言，提醒沈思认清现状。

一句沈道友，将沈思从敌对方转为友方。沈思脸上阴晴不定，他虽然夺舍了他人之躯，但之前以他人形象示人，散落的三魂七魄未必会归位，但等他恢复己身，游荡的三魂七魄方会回归本体。

他此时看出百花谷就是葬神谷，一时面如死灰，上一世他在葬神谷不知待了多少个岁月，至死都不曾离开，其间必然经历过无数次挫折与绝望，乃至于最后的溃灭。这一经历必然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现在他又寄望什么逃出葬神谷呢？

“沈道友，不碍大家坐下来，共商大计。毕竟出去葬神谷，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还请另外三位道友，也以己身面目示人。”宁恒之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说着，他目光转向那三个被马芝用规则之线束缚住的大能。

这之前，宁恒之已经用神识与马芝交流，希望马芝释放那三个夺舍神。马芝收了规则之线，那三个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都有些难为情，但是很快三人就开始变形，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一个竟然是漂亮的半老徐娘，她竟然夺舍了一个男神，马芝感觉难以想象。另两个则恢复成青年男神，样子都挺俊朗，只是一个男的有点阴郁之色，另一个则显得阳光。

那个阳光青年对马芝举手施礼，另外两个脸上虽有不忿，怪马芝之前是偷袭，才让他们当众出丑，但也不情不愿地施礼。

马芝也不在乎他们高兴不高兴，只是颔首，没有说什么。三人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情况，竟然都不是罪神，而是误入葬神谷，那个阳光少年还是在葬神谷成的神。只不过，他们三人进入葬神谷的时间并不重叠，时间跨度在十多万年之久。那位女修者最早进入葬神谷，那时候葬神谷已是荒芜之地，寸草不生，不被称为神弃之地。

“沈思拜见洞天之主，再下是罪神，只不过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就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有意还俗，结果被灵山上的如来神王剥夺了神位，将我扔进葬神谷，而将我所爱的人打入六道轮回的牲畜道，生生世世都是牲畜。”沈思离马芝十多米距离抱拳施礼，他的言语里有着憋屈和愤恨。

马芝心里咯噔之下，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应该是好事啊，怎么成了罪行？竟然一个被扔进葬神谷，一个被打入牲畜道，这如来神王如此恐怖？他一时想起师傅和师娘，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孽缘，会受到那么多的惩罚？

马芝对沈思拱手回礼，说：“我等既然有缘相聚在葬神谷，罪与非罪又如何能够辨清。今世貌似一身清白，但谁又能肯上一世背负着怎样的因果？况且，罪与非罪，也不过是强权玩弄权术的结果，不见得有什么是非曲直。”

马芝话说完，竟然引人共鸣，有几个神带头鼓起掌来。此时刻，没有人在乎这四个神夺舍别人，修真的世界，毕竟是强者为尊，被人夺舍只能说明自己学艺不精，定力不够，活该。只不过，其他神估计都不敢再用神识修炼了。

宁恒之这边，已经将倒伏的亭台楼阁重建，而尹子墨则忙前忙后将毁坏的花草树木重新恢复。宁恒之随后招呼大家坐：“各位道友，请快快入座，继续共商大计。我们的葬神谷可谓疯神院，大家就围绕着‘飞越疯神院’这个主题，无所禁忌，畅所欲言。”

说话间，宁恒之施法，大家面前就出现了弯弯曲曲的小溪，在每个人坐席前流淌，溪水里还有各色小鱼，嬉戏其间。马芝一开始不明所以，但见他从戒指里掏出一个双耳玉觞，又拿出许多近些年他酿造的美酒，才明白过来。

宁恒之说：“既然是聚会，不能没有美酒助兴。曾在凡人世界看几位贤者玩曲水流觞的游戏，挺有意思。今日我们借鉴一下，这觞杯顺水漂流，流至谁的面前停留打转，谁就要给予建言。建议大家称许，即可不喝酒，建议不被众人接受，则罚酒一杯。”说着，他将玉觞放在面前的溪水中，玉觞飘在水面，顺着流水往下流去。

虽然是凡人游戏，却增加了趣味，一扫之前的紧张氛围。马芝默然地看着玉觞在水面上悠悠荡荡，遇到漩涡而旋转不停。他心生涟漪，共商大计，不过是权宜之计，终究不可能化解困局，即便是沈思这样有过神位的世界神，不也是困死在葬神谷，即便夺舍重生，就能改变结果吗？

马芝并不相信，三个臭皮匠未必顶过一个诸葛亮，愚痴是不会开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