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妄之灾

十三年，一大乘修者突破成神，不知其与不周神王有何渊源，不周神王不惜为其违背诸神王制定的规则，也向百花谷捞人。

不周神王更为直接，其朝着百花谷投下三叉戟，即将百花谷上空的规则之网捅了一个窟窿。三叉戟挟神王之威，重重地扎上大地，诱发了百花谷地震，一些修者原本在洞府修炼，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让他们躲避不及，皆死在神王之威之下，一成神大能被三叉戟从头插下，死得不能再死。随后，三叉戟被神王收回，其要带走的小神攀附着三叉戟的叉子就离开了百花谷。

马芝望着满目疮痍的百花谷，除了悲愤，无能为力。所谓的桃花源、人间乐土在强权面前，摧枯拉朽一般被破坏。所谓的洞天之主，世界神，原来在神王面前，不堪一击。马芝忽然感觉，这十多年，他不过是在自我蒙蔽，打神石当初的建议，或者是好意，希望他能够有件事做而不至于疯掉、死掉。但说不得也有恶作剧之意，信口开河，糊弄他，敷衍他。

但不管怎样，不周神王的直接而又暴虐的行为，让马芝更清楚地认清现实。存活的修真者都站在百花谷这片土地上，仰望神空，几个呼吸之间，不周神王破坏的规则之网在蠕动中自愈，依旧笼罩、缠裹着百花谷。大家都没有说话，也无神识交流，看向天空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萧索，肃穆里更有种绝望。

马芝不由自主地看向宁师兄，宁师兄恰好也看我，宁师兄的眼睛里还有信任，还有期许，抑或只有他还对马芝抱着希望。

马芝不言不语，试图修复百花谷，大地在他的规则编制下开始愈合缝隙，被击穿的规则也在自行恢复，在马芝的操控下，花草重新萌发，青竹绿树重新扎根大地，甚至倒伏的房屋，他也用神识帮忙重建。很快，又是一片祥和的天地，草儿绿花儿艳，生机勃勃的气息充斥整个百花谷，那些动物们从无妄之灾造成的恐惧阴影里脱离，又开始在阳光下欢快地觅食、奔跑，寻欢作乐。

只是，看似的恢复，可以蒙蔽愚昧的生灵，却不能平复修者内心的哀凉。他们是修者，其中还有的已经成神，俗物们可以很快从痛苦中脱离而出，但他们却只会更痛苦。修者，乃至于神，在此刻并不比俗物豁达。

马芝修复完百花谷，只剩下三叉戟留在地面上的三个碗口粗的黑洞窟，因为带着神王之威，马芝的规则只要靠近，就被摧毁。马芝索性放弃，把窟窿留在那里，好时时刻刻提醒着百花谷的修者，好让马芝自己也明白天外有天。

修复洞天的工作看似简单，但几个时辰下来，神识过度损耗，马芝格外疲惫，回到洞府里沉睡。可是马芝躺在床上，总觉得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些眼睛像猫眼睛、狼眼睛一样，闪着幽光。它们不曾敌视他，也不曾朝拜着他，它们只是看着，不带温度，不带感情，它们就像夜空上的星星一样，清冷清冷的。马芝也冷冷地看着，心思繁杂，我不欠你们，我和你们没有因果，你们有本事就自己走呗，没有人会拦住你们。不是走了一个，人家好大的场面，竟然请动了神王。狗屁的规则，狗屁的道则，神王面前，也就是一叉子下来，就捅破了。偏偏这狗屁，把我们囚禁在里面，无能为力。

马芝甚至想了更远，为什么在从九维九重天前往百花谷时，在太空之间，看到神界的情景时，我怎么不试着从裂缝中逸出，直接进入神界呢。或许那样，我们就不会有眼前的困局。想着，他叹口气，觉得即便是神，也不能同时做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抉择。

那些眼睛还在黑暗中看着马芝，仿佛也在问为什么不呢。马芝好一会，又叹口气，即便成了神，依旧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只不过马芝看着洞窟上面镶嵌的夜明珠，一下子坐起来，当年师傅给了他进出百花谷的法门，同时还给了放逐百花谷，去星际流浪的法门。说遇到灭门之祸时，可以驾驶百花谷去星际流浪。只是缺少星盘，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星际流浪，因为会迷路，如果耗尽本源之力，洞府会溃散。

但是，现在洞府已经化为洞天，小世界在马芝的规则运转下，已经有了生命意识，会自行从星空中汲取力量，星际流浪未必还像之前那样危险。只不过，没有星盘，真的迷路了，他们就可能在无数岁月里都游荡在虚空之中，像一颗星星一般，再也返回不了神界，而师傅在神界，解救师娘，估计也需要在神界。况且，一旦进入星际，那么我们一样会囚禁在百花谷里，不可能一个个离开百花谷，自己坐法器离开，一时马芝又茫然起来，星际流浪，依然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第二日，马芝被吵醒，一夜心神不宁，神识并没有恢复回来，还有些头疼。他出了外面，又有一个神疯了，他正对着神空，在诅咒、谩骂，骂那些该死的神王们，质问凭什么囚禁他，他又没有犯什么罪，质问为什么你们神王可以肆无忌惮，说带走谁就带走谁。我们没有背景就活该一辈子困死在这个鸟地方吗？他说到亢奋处，乘风而起，飞近虚空的规则之网，对着那些规则之线、道则之线谩骂，说你们狗屁的神王，某一天我冥王雪如果脱困而出，一定要宰了你们，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哪有怎样，照样骂你。

他像一个泼妇骂街一样，语无伦次。骂累了，他飞回地面，看到其他人在看他笑话，他又迁怒别人，骂道：“你们这些缩头乌龟，一个个整天只会掩耳盗铃，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都是在坐牢吗？修炼，修炼，整日里都是修炼，可是有什么卵用，出都出不去。要我说，干它娘的，我们每日集中力量，拣一个地方轰，我就不信轰不出一个窟窿。”

他谩骂中有鼓动，说着他将自己的法器拿了出来，朝着规则之网投掷。那是一个原子弹，经过他多年用自己的规则洗练，已经蜕变成神器，原本是用来防身、救命的利器，此时向规则之网轰击过去。原子弹在靠近规则之网时，爆炸了，产生的能量风暴冲击在规则之网上，但规则之网原本即为虚化之物，暴击毫无阻碍直接越过规则之网，向神空轰去。看似声势浩大，却没有对规则之网造成一点损害，能量风暴很快消失在神空里。

所有的修者都在看着，见攻击没有效果，都一脸死灰，他们早预料结果，但是看到原子弹炸裂之时，还是希望有奇迹，但现在却倍加失望。那个疯子错愕了一下，又大声喊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天网应该是神识编织而成，介于虚实之间，我们完全可以用神识来攻击它们。大家不要害怕被反噬，我们只要团结一心，把彼此的神识扭成一股绳，用水磨的功夫，必然会撕破口子，逃了出去。”

他蛊惑着，眼神里带着偏执地扫过所有的修者，最后看到了马芝，顿时像看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光，说：“洞天之主，你说是不是，我们大家团结一心，用神识扭成一股绳，不，一支神识之箭，我们一定会洞穿天网，你说是吗？”

马芝无从反驳，这想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一个疯子即便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我能够同意吗？我一个洞天之主，唯一的世界神，修为可以碾压他，在此时，能够认可他的意见吗？如果我们团结一心，拧出的神识之箭，击不穿规则之网，那么我将会处于怎样的处境？想着，马芝已经在推算，用神的预知能力，去分析可行性。宁恒之这时用神识和马芝交流，让马芝不要答应他。

马芝没有搭话，只是目光带着鼓励地看疯子。可是那疯子就那样死死地看回马芝，他在等我的答案，大有不答应不罢休的意思。马芝重新看回虚空，目光也看到所有的修者的目光都在看他，虽然马芝从没有想过成为他们的主心骨，但是修为在这里，况且又是他带众人来到这里，他们的最后期望，或许都应在马芝这里。

我真的和他们没有因果吗？我真的可以对他们无动于衷吗？马芝感受着众人目光里的热度，他的心更乱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回答一个疯子，因为他不想在尝试后，熄灭众人眼中对他的那抹期许。

“各位道友，冥道友所建议不是不可尝试。但是别期望太高，因为天网是有诸多神王用他们的规则之线，甚至道则之线编织而成。我们这些小神汇聚的力量，终究是小神的力量，或许在神王面前，螳螂挡车，自不量力。”宁恒之飞了过来，落在师弟的面前。

宁恒之化解了马芝的尴尬，疯子目光看向宁师兄。而其他修者开始他们之间的神识交流。此时马芝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他们即便拧出神识之箭，依然击不破神王的规则。过往的十余年，马芝每日里都在用自己的规则去分析那些规则之线，对神王的规则的威力有着清醒的认识，神王不容亵渎。正因为如此，他的内心才充满挫败。可是现在，马芝觉得即便有了结果，能说出来，去浇灭他们心头的希望吗？

希望之后，应该是大破灭。马芝还是要说点什么，毕竟他是洞天之主。他用神识和师兄交流了一下，就说道：“各位道友，我这十余年一直都在寻找离开的途径，只是在我成为洞天之主时，我就和百花谷结合在一起。大家口中所谓的天网，实际是神王们编织的规则之线，里面还有道则之线，天网笼罩在葬神谷上空，它的威能我感受最深刻。我刚才推算了，大家即便能够拧出神识之箭，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借此机会，大家不如坐下来，集思广益。”

说着，马芝施法，以大地为席，召集大家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