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万物皆空

残破世界的夜格外安静，也有月和星星，只不过月格外大，格外亮，整个森林沐浴在月光下，让人并不觉得太过幽暗。

马芝放出神识，沿着基地一旁的植物而向远方延伸。到处都是世界树的气息，就是基地也被气息所能笼罩。

只不过，这气息只能被马芝清晰地捕捉，因为世界树气息与世界原本就有的枯寂、颓败甚至带有沼泽污泥腐败气息混同一起，别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世界树的气息带着生机，新鲜而且让人舒服，浓浓淡淡，但是马芝还是能够察觉到世界树本体所在的位置，这与感触敏锐与否无关，而是宿命中的联系，毕竟是马芝复活了枯枝。

马芝心中并没有底，不知道和世界树这次见面，会有什么收获，只不过他总感觉到会有意外，既然和世界树有莫大的因果，而不会仅到这里就嘎然而止吧。

感知中，世界树去了更远的地方，那里三清山的大能们应该都没有到达。马芝的神识绕过当年神王大战的区域，那里荒芜，没有植物，而且飘荡着不安的气息，似乎有绞杀之力。

马芝感受着，却没有停留，他的神识只在植物间飞速传延，有时候是通过地底世界植物们根与根之间的交汇、纠缠而延续下去。有时候则跟随飘荡的落叶，悠悠然地落在荒草中，顺着荒草向前奔去。

又绕过静谧迷人的湖泊，说大海也可以，那里有让人不舒服的气息，他稍作停留，便顺着两岸的树木远去。

他却想起之前离开残旧世界的呼救，这次进来，他也有心思去寻一下。但进来后，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联系，不知道对方已经死亡，还是被三清山其他人救了。马芝，觉得或许那呼救者潜伏在这片海里，他觉得这片海让自己不安。

只不过顾不上那么多，他绕过湖泊，就攀过高山，到了世界树在的地方。是密林之中，他的神识与一棵老松树通灵，默默地看着世界树。

此时世界树化身为不起眼的一棵小树，它无时无刻不在炼化着残旧世界，召唤着世界里的仿生生物。马芝可以感应到它，它也能感知到马芝，知道他就旁边，却不想搭理。

马芝在犹豫，要不要将清风扬透漏的信息说给世界树听。他之所以迟疑，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背叛者一样，即便他还不是太乙门的门人，与三清山没有一毛的关系，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看成他们一伙。而世界树，他也说不清自己和世界树是不是一个阵营。

“你要是来感谢，那就不用了。我不需要毫无价值的言语感谢，那对我毫无意义。”世界树讨厌马芝在一旁的偷窥。

它躲这么远，到未知区域潜伏，就是为了躲开马芝。此时，它在纳闷，自己已经将气息弥漫了许多地方，而眼前的家伙却阴魂不散地总是能够追寻到它。

马芝能够听出世界树话语里的不耐烦，他还是决定告诉世界树现实，用树语说：“下一步，将派驻众多的万象之主、众生之主，甚至还有神王来坐镇。”

“哪有怎样？谁来不都一样，都是杀戮、掠夺，修为越高，越贪婪，越残忍，你能对他们寄予希望吗？而面对更惨烈的杀戮、掠夺，我们难道只能等着刀架到脖子上吗？”世界树言语里有着苦大仇深，同时也表露出视死如归的决心。

“难道不能离开吗？”马芝说这话时没有底气，离开，谈何容易。世界树可以离开，但是那些仿生生物呢？它们或许不是真的生命，但就等着屠戮一空吗？还有那些灵植，也等着一棵棵被采撷，拿去炼丹吗？

可是，法则就是这样，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又能如何。即便是神界，也没有众神平等，有神奴神仆，有剥削掠夺。

“离开？去哪里？”世界树讥讽地反问，把球踢给马芝。

“去其他世界，眼前这残旧世界如此大，想来它的主人应该凝练了许多大世界，你可以带着你的卫士一起去他的别的世界。”马芝提议道。

“其它世界在前主人战斗时已经因耗光世界之力而破碎，若不是主人为了卷土重来，这方世界是他的宝库，这里也会破碎。”世界树好一会说道，说完竟然深深地叹口气。

“他果然还活着？”卷土重来，保有实力，长老们猜测的并不错，马芝想前主人归来，看到自己的宝库支离破碎，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主人，他不会死去的，等他回来，侵占这里的生物都将是他世界生物的一部分，会成为他圈养的牲畜，会成为他复仇的战力、燃料。不管什么万象之主，众生之主，还是神王，都将成为神奴、燃料。神王，燃爆的神王，主人一定会复仇的。”世界树无风自动，树枝摇曳，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它在激动，声音里有着怒火，有个快意恩仇，仿若它说的话会实现一样。

“当年他都落败而逃走，你还寄望着他回来复仇吗？他的敌人抢夺了世界树，只会更巩固，变得不可对抗，前主人能够复仇吗？”马芝不希望仇恨蒙蔽世界树，提醒世界树认清形势。

“那有怎样，即便再次落败，也要让敌人不能好过，要站着死，而不跪着活。况且，现在进来的侵略者，都是小爬虫，主人回来，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都将成为圈养的奴才。”世界树变得歇斯底里。

马芝感觉世界树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继续刺激世界树，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残旧世界直接给这些侵略者，让侵略者占领这里，他们占领后，为了掠夺，会派驻更多的人来。说不得这里成了生存据点，你的主人回来了，岂不是有了更多的神奴？”

世界树一下子哑然，马芝的话给了它另外的视角，它陷入了沉思。

“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世界树还能够和它的主人沟通、联系，那么马芝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燃爆神王，至少说明那个主人的修为超越了神王。他要追随师傅，马芝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神奴，即便不能考入太乙门，他也不在乎。

是啊，主人何时回来，世界树一无所知，它试图联系主人，但是它感应不到主人的气息。说不得在主人回来前，这残旧的世界已经被掠夺一空，而成为废墟，甚至被黑洞吞噬。

世界树又不淡定了，只有战斗，不能让侵略者那么容易地得到世界，只有这样，用战争拖延着时间，说不得才能等到主人的回归。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马芝再次问道。

“他不会死亡的，我虽然感知不到他，但我确信他在。”世界树肯定地说着。

“他是谁？”马芝想知道是谁，曾经拥有世界树的神，想来在神界应该很有名头。

“他是空，万物皆空。”世界树陷入回忆，树叶又摇曳不定。

“空，万物皆空？”马芝吟哦着，却没有听过此人，或许此人销声匿迹太久远。他看着情绪波动的世界树，终于明白世界树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世界树是鸿蒙初开时诞生的第一生命，有万物之母之称，它只讲机缘，是不会存在情感的。可是眼前这个幼年的世界树却为什么对前主人念念不忘？即便对于他，小世界树也没有痛下杀手，而且对于马芝所在的队伍，也仅是让他们深陷幻术之中。

马芝盯着世界树看。世界树蕴涵着浓郁的生机，马芝体察着，觉得在它的气息中有股阴冷气息，不知道在世界树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非男非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应该是万界之神，神上神。”世界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显然，空对它影响深刻。

“你到底是谁？”马芝冷不丁地问道。

世界树明显抖动了一下，转而安静，却陷入沉默。

“你不是世界树？或者，你寄生在世界树里？”马芝说着，他的神识离开寄身的老松树里，在世界树不远的地方渐渐化形。虽然是黑夜，但并不影响他和世界树之间的对视。

“桀桀，你竟然看出来了。”世界树树干抖动得更为厉害，却见一个胖嘟嘟的婴儿从世界树上闪现，坐在世界树的枝桠上，小腿儿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芝。

“你是空？万物皆空？”马芝错愕地看着婴孩，辨识着婴儿身上的阴冷气息。

“不，我不是空，我是这世界的意志，抑或你可以说我就是这世界。”婴儿嘴角露出阴邪的笑容，说话间他直接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在马芝不远处的地面上。

世界的意志？马芝一时明白过来，万物皆有生命，同样，世界也会衍生出自我意志。想不到，前前后后都是这世界意识在作祟。

“上一次，我离开残旧世界，那几声呼救，是你发出的？”马芝明知故问，难怪这次进来，没有听到呼救。

“是我。我那么悲戚地呼救，可是你却无情地离开，而没有拯救我。不然我会反馈给你整个大世界。”胖娃娃话语里有怨气，它的大眼睛瞪着马芝，显得诡异。

反馈整个大世界？马芝难以想象胖娃娃的礼物意味着什么，但失去他也不觉遗憾。在胖娃娃离开世界树的时候，他分出另一缕神识已经与世界树通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