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算不如天算

那木鱼迟迟地小声应道：“万物皆空，空空如焉，前世至死所悟，成就空道。你既然继承了，又何必拘泥于外物。况且，平白惹了三清山这一劲敌，何苦呢？”

万空山来不及怒骂，他冲骷髅头大吼：“顶住，无论如何顶住。”

说完，万空山对着骷髅头又吐出一大团道魂。道魂注入骷髅头，烈焰顿时升腾三丈多高。

骷髅头也知道情况危机，它摒息、凝神，孤注一掷，将自我的所有精气神都灌注在残旧世界上，它要用自己的白骨道来拯救这个世界。

一条条白骨如飞蝗一般注入大地，沉入鸿沟，随后消散在纵横的沟壑之中。随着上千万的白骨沉入大地，已经裂成几丈宽的深沟开始一点点愈合。大地发出嚯嚯嚯的声音，似乎有巧妇正在穿针引线来缝补破损一般。

“红颜白骨，粉黛骷髅，这世间再美的事物都将失去。你是骨长青，万古长青，天地初开，鸿蒙之境诞生的怪物？不对，你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你是它的传人？还是白骨道被挤出三千大道，连带着你衰弱了？”天空中松涛沉声说道，他神情凝重，现在才感觉到事态严重。

他身边是另外三位老叟，三人也是一脸讶然，没想到从中作祟的竟然是这个骷髅头。而此时骷髅头漂浮在离地面十多米的距离，正在向大地注入白骨。

“来得好，我正好可以借你们的神魂，重塑眼前世界。”骷髅头仿若大喜一般，随之几道扭曲在一起的白骨向四老缠过去。

清供四老从飞来的规则之线中感觉到了道则气息。此时，可以看出骨长青不是道尊，但却能够掌控道则，显然，眼前的骷髅头不知道受到如何的挫折变故，境界跌落。如果真的是骨长青，按传说中，他至少也是道尊，而且已经可以媲美造化的怪物。

四人不需交流，已经开始了合击，佛尘、竹笛、红梅和菊花与飞升上来的白骨斗在一起。佛尘缠着白骨，竹笛敲击着白骨，而红梅、黄菊美轮美奂地盛放，一朵朵花朵带着生的气息，黏在白骨上。

猛一看，仿若白骨上开出红花黄花，煞是美丽。但那些花朵一沾染白骨，几个呼吸间就枯萎，凋零，散发出恶臭。白骨毕竟出自鸿蒙初开，岂是几支清供所能亵渎。

只不过，骨长青经受大劫后，也只是神王的境界。即便白骨道曾经属于三千大道，可是神王那点法力哪里能够长时间驾驭。而清供四老长年在上清道尊的供堂里享用香火，身上也沾染着道尊气息，一招一式里有道则气息。如此，双方不相上下。

万空山看到也就这一会，刚刚有弥合迹象的世界再次开裂，从大地缝隙里传出噼噼啪啪、咯嘣咯嘣的断裂之声。他顿时着急，不惜耗损道魂，再次向骷髅头喷吐一团道魂。迫不得已中，他又拿出了木鱼，想驱使虚空兽参与战团。

虚空兽化为庞大的鲲鱼，摇头摆尾中向清供四老冲去。万空山虽然再次损失过半的道魂，却还有一站之力，他召唤着自己的大世界之力，凝炼着能量珠。密集的能量在他两手间渐渐凝成，他的能量珠有西瓜那么大。

清供四老只和骷髅头战斗，已经稍稍处于被动，疲于防守。此时鲲鱼和万空山加入战团，局势已经变得岌岌可危。拂尘的青须断裂，竹笛开裂，红花、黄花不等完全绽放都被白骨上的蓝焰缭绕而焦化，化为灰烬而飘散。

就在这时，天一下子黑了，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黑靴子从天踩下。正在交战的双方感应到天空上的大靴子所散发的威力，都停了下来。

骷髅头感受到道尊之怒，叹口气，转身放出几根白骨，几个缠绕就抓住正在发愣的万空山，随后一个闪躲，就从残旧世界激射出去，瞬息消失不见。

庞大的鲲鱼被遗忘在虚空里，将要承受大黑靴子的踩压，但是也就在瞬息里，鲲鱼的身子虚化，眨眼睛就由实转虚，随后消失在空气中，好像它从没有出现过。这就是道，处于虚实之间。

大黑靴子毫不客气地往下踩，似乎要踏破大地一般。清供四老也在大黑靴子踩压的范围内。是道尊，是道尊，他们欣喜若狂，终于得救了。眼看着大黑靴子就要踩下来，他们瞬时明白了，忙慌不择路，向四周飞射出去。

还不等大黑靴子踩实，原本就快分崩离析的残旧世界在骷髅头消失后，就彻底崩溃。此时携带道尊之怒的大黑靴子又朝着残旧世界踩压下来，整个世界四分五裂，即便用道则钩织而成的天网，面对骤然坍塌的世界，也承载不住，钢筋铁骨般的道则之线一条条崩断而消失了。泥沙俱下，整个世界轰然四散。

原本三清山基地那里，三清山的门人都虚浮在半空中。他们也看到了大黑靴子踩下来的威势，却不明所以。但是大地的崩溃，他们瞬息都明白过来。大家都赶紧拿出救命的神器，将自己护起来。

许多洞天之主脸色苍白，他们都知道世界的崩溃必然会引起时空大爆炸。而眼前，溃散的是一个大世界，诱发的时空风暴威力可想而知。

狼狈而回的清供四老也知道事态严重，都调动自己的多个大世界之力，构筑屏障，将三清山的门人护住。

人群里的清风扬，表情凝重。他手中的水晶球发出璀璨的光芒，白光笼罩的地方，空间都仿若被冻住一样。懂行的，都知道那个水晶球是精力球，操纵它不仅能够获得精力支持，且可以调动精力来固化空间，所以常用它来做定风珠。

精力球光芒所笼罩的范围内，还有马芝。在残旧世界开始移出轨道飞行时，清风扬已经传音让马芝紧跟着他。清家子弟，必然有各种各样的保命方法，就如上清无忌也拿出一个山水画卷。画卷丢出，化成山水世界，也笼罩了许多门人。

残旧世界的轰然倒塌，扬起的粉尘让这片天空霎时黯然失色。一个又一个的时空裂缝被挤爆，三清山基地上用法器、神器组合而成的房屋都倒塌，连着已经飞起来的三清山的门人都消失进沙尘暴中。

大黑靴子没有踩实，在空中停顿一下，就化为一个无边无际的布单，向沙尘暴上面落下去。布单笼罩在沙尘暴上面，边沿收缩，幻化为一个极大的口袋，将整团的沙尘暴装进口袋里，随后束口。一直大手从虚空中伸下来，抓住大口袋，就往虚空中收缩回去。

口袋里不仅是三清山的门人，他们一起抱团，互相协助，在清供四老的领域里，都漂浮在沙尘最上层。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装进了口袋。

当然，在沙尘最底下，还有一具巨大的尸体，它少说有七八丈高，平躺在沙尘中。它虽然没有呼吸，但是整个身子并没有僵硬，仿若是活着的，只是睡着了。

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没有人说得清。布袋子落到三清山的一处山峦上的广场上。袋子瞬时虚化，只剩下漫天的沙尘。山峦上清风阵阵，将沙尘吹散，落尽山麓里。

三清山的门人龟息了很久，看到沙尘散去，嗅到新鲜空气，都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有人率先认出广场外的道观，是三清山的议事大厅，顿时一百多万人欢呼起来，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三清山，终于平安无事。

但是，清供四老、上清无忌很快就哭丧了脸，他们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感知了周边，发现许多门人不见了。残旧世界的崩塌，有将近一百万的门人和考生消失了。

一个大世界崩塌诱发的时空风暴，威力可想而知，那些失踪的门人、考生必然凶多吉少。

清风扬收了精力珠，一帮受益的门人赶紧向清风扬表示感谢。清风扬疲惫不堪，精力过度损耗。只不过他一直注重仪表，还是强打精神和师兄弟们点头示意。等到众人散去，他看着手中光彩已经黯淡的精力珠，自是心疼不已。要给这个精力球充满能量，不知道要到什么年月。

马芝站在广场上，看着四周的美景，没有劫后重生的开怀，也没有因为残旧世界崩溃诱发的时空风暴而产生恐惧。毕竟他是过来人，当年葬神谷的崩溃，诱发的时空风暴并不比残旧世界崩溃诱发的时空风暴弱。

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毕竟葬神谷当时不过是一个小世界，而残旧世界显然是一个大世界。可是两者诱发的时空风暴竟然旗鼓相当。

只不过他也不纠结，心中暗暗欢喜呢，毕竟他从残旧世界那里获益最多，整个世界的资源、灵植都几近被他抽取一空。

况且残旧世界的意志和世界树都在葬神谷。想到这里他头疼起来，短时期，他还没有勇气回到葬神谷，也不知道小空和世界树进了葬神谷，会在那片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马师弟，下一步你如何打算？”清风扬将精力球里的剩余精力吸收殆尽，立即恢复了风度翩翩。他看到马芝在一旁发呆，就问道。

“我应该通过了宗门考核，可以去太乙门报到了。以后还请大师兄多多关照。”马芝对风清扬的救助自是感激，大恩不言谢，他将感激都埋在心里。

“也是，你试炼成绩第一，入太乙门外门不成问题。这是我的信物，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到内门找我。”清风扬给信物时，有点犯怵，这家伙不会转手又将信物给了别人吧。

这次给的不是免试信物，不过是一把匕首。马芝看着匕首上装饰着华贵的宝石，有过犹豫，但最后还是接过，并道谢。心想，要什么信物啊，难不成见你一面会是很难的事吗？想见的时候找人传个信，不就成了。只不过他倒没有缺根筋地说出来。

清风扬拍了拍马芝的肩膀，道了珍重，就先行离开了。马芝拿着匕首，看着清风扬远处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朋友们都一个个散去了，终究一个人面对这世界，面对孤零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