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马芝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那所谓的大荒之子,坐在马车上,头戴金冠,面带春风,频频向众人招手。而他的手下则随机地派发着东西。
马芝远远地听到民众们的议论,尤其是那些拿到礼物,立即打开看的民众,都是满怀喜悦的惊呼。有红包,里面装着蛮币,多少不等;还有蛮化丹,也是多少不等。还有功法和炼体术,拿到就可以修炼。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拿到圣城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有人拿到了,宛如中了大奖一般,喜极而泣。别人立即艳羡地看着那人,说一张入学通知书,黑市里已经炒到五十万一张。
也有人马上就叫价,吵着要买通知书。而那位拿到通知书的,忙说不卖不卖,自己要进圣城书院就读,好有机会面见蛮神。原来,蛮神是圣城书院的荣誉校长,经常会出现在学院里。
马芝默然,觉得太古苍龙父子管理上确实有一套,不愧是出身于皇家,有完整的御人术。马芝已经认出大荒之子是太子俊,这家伙穿着拉风的明黄色的礼服,坐着六匹蛮兽拉着马车,天子驾六,显然他作为蛮神的儿子,已经具有了大荒世俗统治者的身份。
圣城书院估计也是出自太子俊的手笔,显然想通过学校教育来启智,让蛮荒之地变为教化之地。马芝虽然不懂世俗统治的意义,也不知道大荒成为教化之地,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难不成会成为天赐之地,而不再是神弃之地?
太子俊坐在马车上,车夫在侧位驾着马车,朝马芝这边赶来。围着马车等待施舍的智族,也跟着转移过来。他们一时没有了修者的矜持,都喊着希望能够得到大荒之子的恩宠,愿意效劳圣城。民众喊得越激烈,发放礼品的人就会洒出更多的礼品。
马芝想躲开,但不料一个红包飞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马芝臂膀上,马芝只好拿到手上。有些不忿,人比人气死人。当初同样在葬神谷,太子俊却被太古苍龙救走了,而他被迫拆掉自己的小世界,才逃了出来。
眼前,马芝苦逼地不远万里来完成宗门任务,而太子俊则是时不时出现在街头,拿着钱和药丸施恩惠给众人。当初马芝为了加入三清山,可是经过多轮考试,而太子俊竟然可以发放书院的免考通知书。
哎,马芝叹口气,无论凡间还是神界,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而冥冥之中决定差别所在的又是谁呢?天道吗?天道无常,天道酬勤,都是狗屁话,马芝越发市井化,有点无奈和茫然。
马芝没有与太子俊叙旧的意思,整张脸隐藏在帽子下,转身背向而去。太子俊无意间看到马芝的背影,就飞出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落在马芝的衣服上。
别人都热情四溢地欢迎着我,为何这个人却背道而驰?而且在他身上没有感应到蛮化,应该是一个外来者。太子俊瞬间有了几个判断,关键从背影上,他感觉到似曾相识。
施舍的队伍闹腾着远去,马芝打开了落在自己手中的红包,竟然是圣城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书。马芝哭笑不得,竟然这么好运气,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迟点,看看如何出手了,换点蛮币好应急。
因为大荒之子的出现,原来摆摊的都去接受施舍去了。马芝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显得很另类。街边也有店铺,一伙计不在店里守着,而是站在店门口伸着脖子张望着,郁闷不已,别人个都可以跟随队伍接受大荒之子的施舍,而他偏偏要看店,自然觉得扫兴。
看见马芝逛过来,也没心情招呼。
马芝则喜滋滋的,一手拿着红包,把红包时轻时重地敲在另一只手掌心上,很是招摇。那伙计看到红包,更是郁闷得不行,眼勾勾地望着即将离开的马芝,喊道:“这位道友,请留步。”
马芝装着没听到,继续迈着八字步,往前摇去。
“道友,请留步。”小伙计急了,大声地喊道。
“喊我吗?”马芝狐疑地看着伙计,还故意往四周看看,他现在所处的巷子,哪里有别人。
“是的,道友抢到红包,中了什么?”那伙计从马芝得意忘形的样子上,估计收获不小。
“哈哈哈,侥幸,侥幸,中了学院的免试入学通知书。”马芝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开心。
那伙计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一张入学通知书,价值少说50万蛮币,比打十几年的工挣得还多,况且那入学通知书可了不起,进了圣城书院,不仅可以学习炼体术,还可以修习神通,关键每个月还有补助,只那补助都比干一年的工作挣得还多。
况且,从书院出来,如果学到一技之长,马上可以变成人上人,如果是修炼奇才,学到真本事,那就可以上达天庭,列入仙班。
马芝见伙计发一怔,转身继续往前走。
“道友,请留步。”伙计见马芝要离开,忙喊道,还跟了上来。
马芝停了下来,问:“道友有何事?”
“你的入学通知书卖不卖?”伙计已经想好,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家里的房子,老婆娘家的房子,都卖了。
“卖?”马芝蹙眉若有所思。
这时候隔壁店里的人听到了,跑出一个掌柜的,问:“喂,你们谁卖入学通知书?我出高价,高价,包你们满意。”
那伙计脸都变绿了,都怪自己刚才着急喊得声音大了,这下没戏了。
紧跟着其他店也有人出来,也不看人,直接喊:“我买,我买,你要多少给多少。”
马芝忽然觉得遇到一群棒槌,这蛮民就是直接啊。没多久,马芝就将入学通知书卖了出去,随后是真心地喜滋滋地离开。遇到客栈,没问价就包了一个贵宾房,有了薄小小那个二世祖的派头和奢侈。
房间里,马芝闲来无事,就拿着那张宝图参悟。没多久,脑海里却盘旋着两组意思大相径庭的词组。一个是天道恢恢,疏而不漏,总感觉有什么将他钳制住,会跌进滔滔洪流,而无从挣扎,不会遗漏。或许这是命运,冥冥之中引领着走向宿命。
而另一句则是天道酬勤,厚德载物,仿若有一只暗中的手,在促使他上进,奋发。或许这也是命运,也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马芝想着,发觉那张宝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并不是孤立的,它们弯弯曲曲中呈发射状,指向无限个不确定的未来。但每条弯曲的线条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更细微的线条,将每条线连接一起。
每个未来都互相联系着,会不会殊途同归?马芝愣住,他睁大眼睛,全身心地看向宝图,会不会我看反了,无限个道路不是发散出去,而是由远及近,无论多么弯曲,最后注入这“天”字里?天道统领着无数的变数,但未来都遵循着天道?
马芝将神识沉入每一条弯曲的线条里,如此地感受着,觉得涓涓细流一般,最后注入天字里,而天字能量变得越发充盈,似乎随时会从绢布中跃出来。马芝转念,将那些弯曲的线条发散出去,顿觉得每一条线条都是奔腾的河流,向远方流去,一时他觉得围绕着自己,与虚空有了紧密的联系,似乎以自己为中心,而而被茫茫虚空所拥抱,更形象说,或许虚空就是胎衣,而他是胎儿,被虚空保护和培育。
如此往复,马芝沉浸在修炼中。虽然他没有悟出具体的内容,但他的小世界里却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每一个小世界都注入了马芝内心中的天道,世界的气质发生了蜕变,或温婉或犀利,或恢宏或内敛,或空灵或悠远。
小空躺在世界树下,也感觉到了葬神谷的变化。人立即站起来,还是婴孩的样子,它细胳膊腿,往前走出世界树树冠笼罩的地方,望着虚空,感受着葬神谷的蜕变。他敏锐地捕捉到虚空中天道的气息,心神紧跟着摇曳不定。
对于他来说,作为世界意志,说到底还是精怪,他本能中与天道亲和。马芝融于世界的天道气息,让他惊讶,又让他惊喜。他看着看着,就痴迷进去。
“空,你不怕迷失到别人的大道里吗?”世界树的枝叶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小空没有回答,他沉迷在马芝传输而来的繁杂而充满矛盾的天道讯息里,不能自拔。
“空,你不怕迷失到别人的大道里吗?”世界树又呼喊道。
空,空是谁?小空的脑海里有了空的概念,混杂在天道讯息中。空如一个漂流瓶一样飘荡在浩瀚的天道讯息中,而天道中的矛盾讯息是怒涛,是海浪,带动着漂流瓶在打转,载沉载浮。空,空是谁?空是谁?
遥远地方的呼喊,由细微渐变成窃窃细语,又随着回音激荡而慢慢振聋发聩,小空痛苦地呻吟着,他似乎看到了无限可能,又似乎沉迷在无我的状态中。
“空,醒醒,醒醒。”世界树在风中晃动着枝叶,一声声地呼唤着。
小空的两眼痴迷,面部表情在扭曲,他流淌了汗水,后面还流了泪水,他发自内心地恐惧、痛苦,似乎回想起许多许多背叛与痛苦,却又被天道滋润、安抚,如沐浴春风一般,从灵魂深处得以震撼、归属。他内心在挣扎,抗争着什么,却又渐渐地随波逐流,向远方,向未知的未来。
客栈里,房门笃笃地被敲响。
“马道友,在吗?故有来访,还请一见。”伴随着敲门声,有人在屋外喊。
马芝从修炼中醒来,他宛如被抽空一般,觉得浑身空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心中有什么被抽走一样。
敲门声再次响起,接着又是问话。马芝这次听清楚了,忙把宝图收了,此时才发现自己浑身衣服湿透。他一个净身术,瞬间又神清气爽起来,人起身,应着声去开门。他已经知道谁来了。
而远在葬神谷的小空晕倒在地,如一滩烂泥一般。只不过世界树见小空晕倒,倒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