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州边境大军一万四,内城已准备妥当。’
轰的一声,顾韫脑子炸开。
重活一世,又知前世事,纸上的写的东西虽然只有几句,顾韫却第一时间就明白了。
这是临国奸细要递出去的密报。
密报没有送出按理说是好事,可顾韫看到里面的内容心却放不下来。
前世她被扔乡下独自己看着老宅,父亲进城后得了举荐的机会,当燕国侵犯昇州时,一家人因跟随谢刺史一路去了广陵,用了半年时间才将昇州战乱平复下来。
那时民不聊生,顾韫就是那时随着流民一起往广陵去寻家人。
田地无人种,遍地是无人埋的死人,哪怕过去那么久,顾韫仍旧历历在目。
前世昇州沦陷的那么快,一定是因为这封密报被送出去,对方知道昇州的兵力,又和城内之人汇合,所以才能那么快破关。
今生机缘巧合之下,这封密报被小秀偷了。
不或者是对方被人紧追,无奈之下才将荷包放在小秀身上,若是这样岂不是说小秀现在很危险?
顾韫想到这些,坐不住了,看着一望无际的大雪天。
靠她两条腿想进城,怕是走一天,那时小秀他们祖孙二人或许已经出事。
怎么办?
顾韫强制自己安静下来。
这封密报显然很重要也很紧急,昨日没有人来寻小秀,那便是对方并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是了。
应该是这样。
顾韫松了口气。
这点排除之后,要解决的便是这密报怎么送到官府那里,又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呢?
还有若是官府有内奸,前一刻她送进去,后一刻就被人密下。
她低头看手里的荷包,手搓了搓,脑子里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衡的父亲便是如今昇州的领兵刺史,那一万四的兵正是他手下的。
只要把这个荷包送到谢衡手里,他定会明白。
而顾韫因为前世与谢衡之间有那样的纠葛,谢衡与幕僚谈事的时候她也在场过几次,知道些谢衡的事。
比如开遍南朝分店的百宝阁,是谢衡的私产。
下到贫民,上到贵女,哪个不知道百宝阁。
女子首饰从款式到材质只要是你想要的,定在百宝阁能寻到合适自己的,偏又不会重样。
只是那里的东西及贵,也多是世家贵女才用得起。
百宝阁每年限量出的十款步摇,能得到者,不是高价砸来的,便是贵人才能得的。
可想而知,百宝阁在女子心中的地位,在南朝的名气。
顾韫有了决断,没有再耽误,趁着天色还早,是一定要进城的。
今生她既然遇到,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受战乱而死。
她也想好了,回去便说要进城接些绣品回来,为了填补家用,阿奶也不会拦着。
半路遇到顾城和顾蓁蓁,顾城主动帮她背柴,顾韫也没客气。
只是到家门口她没有进去,让顾蓁蓁带话,“蓁蓁帮我和阿母说一声,我去县城接些绣活回来,现在去还能赶上黄大叔的牛车。”
顾蓁蓁一听她要进城,就想着她是不是去找荀老先生,时间太紧又找不到拦人借口,只能怏怏应下,磨地皮的跟着顾城身后回了家。
雪今天停了,天气反而越冷起来,顾韫身上的袄子根本不顶用,坐在牛车上一动不动,不多时浑身就麻木了。
她只好不停的搓着手,往两手上吐着哈气。
黄老汉看她可怜,把自己身下坐着的羊皮熬扯出来,“闺女披上吧,你还小,落一身毛病,以后想调理都难啊。”
“黄大叔,我不冷,你自己披着吧。”顾韫哪好意思。
“我这还有一块羊皮,路上久别冻坏了。”
如今,顾韫才没有再推辞,道了一声谢,将羊皮袄裹在身上。
被寒风打透的身子,终于有了丝丝的暖意。
前面黄老头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顾秀才考中秀才是让人羡慕,可一家子为了供家里两个爷们念书,都是勒紧腰带的活着,这才多大的小姑娘,看看穿的夹袄,哪扛得住这么冷的天。
路上雪厚,到县城已经中午。
街道上热面的叫卖声传进耳里,她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笑了笑没耽误,往百宝阁走去。
百宝阁在县里最热闹又繁华的街上,顾韫还没有到百宝阁时,坐在二楼雅间里的谢衡便注意到,他抬眼看了卢植一眼,卢植默声退下。
“小姑娘,要买些什么?”顾韫一进去,便有跑掌的迎上来。
百宝阁就这点好,不看出身,哪怕是要饭的进来也笑脸相迎,只要有钱买东西便可。
顾韫假意到柜台那里转转,站在柜台外面,能看到里面盒子上摆的首饰,有几个妇人正在挑选,顾韫就凑到旁边看。
那几个妇人也是看看,不多时便走了。
顾韫一见几个妇人走了,便哎哟一声,人蹲在地上起来,手里多了一个荷包。
她递到掌柜身前,“这是谁的荷包啊?”
“陌不是前面几个夫人的?小的这就去看看。”跑堂的追了出去。
几个妇人早就坐着牛车走远了,根本追不上,顾韫才敢这般做的。
顾韫将荷包递给掌柜的,“那就麻烦掌柜的找到失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掌柜笑呵呵的接过荷包,“姑娘慢走。”
将人送走,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忠叔,荷包主子要看看。”卢植从楼梯处走下来。
忠叔立马将荷包递过去,卢植拿着荷包上了楼。
将荷包放到主子身前小茶几上。
“属下在楼梯处看的清清楚楚,小娘子从衣袖里拿出荷包,又说是捡到的。”
谢衡揉着头,卢植看了便道,“可要属下去把荀老先生请过来?”
主子十年前便突然得了头疾之症,这些年一直是荀老先生再治疗,却一直也没有根治。
谢衡没怎么在意,淡声道,“不必。”
他两根手指捏起荷包,轻轻一扯,荷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掉出来,是一张纸。
“故意将荷包丢在百宝阁,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是这的主子?”谢衡笑了一声,声音却在看到纸上写的字后沉静下来,他嘴边噙着一抹笑,“天下可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卢植心神一凛。
这百宝阁可是主子的私产,便是老头那边也不知道。
顾家小娘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衡坐直身子,凤眸微眯,轻转拇指上的扳指,“到是有点意思。”
卢植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恭敬低下头等主子吩咐。
“去打听打听这荷包是在哪里得到的。”谢衡将纸放回茶几上,唇角笑意仍在,眼底却一片沉寂,“到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