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之听后,并没有立马发表看法。
何况在他看来,长女说的并没有错,只是他知母亲不代见长女,这时若是说长女做的对,不知又要惹来多少埋怨,便顺势说了几句。
顾老太太心里舒坦了,这才说起亲事来,“那边是娶填房,也没那么多规矩,挑一个好日子简单把婚事办了。”
顾学之打断母亲的话,“母亲,论起来我与郭朗还是同届,我将女儿嫁他做填房,本就会招人议论,婚事上再简化,让旁人怎么说?阿韫是嫁过去做妻,不是妾。”
儿子突然严肃,顾老太太一愣,还没觉得哪里有错,“你马上就有官职,旁人哪敢在私下里议论,再说咱们家四个孩子,城哥还未娶妻,给她办了,家里剩下的三个怎么办?”
“阿娘,这事不必说了。”顾学之是孝顺,却也不是愚孝,他平时顺着母亲,可转身有些事他做决定的,便是母亲再如何劝,他也不会改动。
“学之,娘知道你是怕委屈她,可你想想,若你没考中,她只能嫁给农户,哪能做上官太太,不信你回村里问问,看看哪个不羡慕她。”
“阿娘,今日不比往日,儿子既是要入朝为官,有些事就更不能糊涂。若不是有周县令的面子,我哪会将好好的女儿嫁给一个鳏夫?”顾学之在屋中来回跺着步子。
想到今日在外面遇到书斋掌柜,听闻他家要与周县令府结亲,虽未直言,话里话外却也隐隐提点他不要因前眼蝇头小利迷惑,将来往上走,或许这些都会成为他的污点。
是啊,明明是同考中举秀才又同得策试名额,他却将女儿嫁鳏夫做填房,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说他在巴结攀附对方?
他学才比郭朗差?
先前顾学之没想到这一层,今日被提醒,心中就有悔意。
再听母亲说商户都看不上的人,他这要入官的人却还当成好事将女儿嫁过去。
这
顾学之心中烦闷。
顾老太太不知儿子心中想什么,却看出儿子心中有悔意,“强虎压不过地头蛇,县令府都让人上门送了信,如今哪里还能拒绝?”
“罢了,这事不行先拖拖,城哥还未成亲,哪里先嫁妹妹的。”也不想与母亲再争论,顾学之甩手回了西屋。
院子里,纪安与顾蓁蓁正在屋檐下说话。
“先前的事还没有当面谢过二娘子,当日若不是二娘子起意,我和阿娘也不会得救。”纪安偷偷看顾蓁蓁一眼,又低下头。
顾蓁蓁甜甜一笑,“你不必如此,我也没有做什么,说起来是阿姐救了你和纪妈妈,如今却让你到父亲身边来服侍,我阿奶先前又那般,你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纪安心里暖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柔和起来,“二娘子多虑,纪安是下人,哪里敢对主子有怨方,且况当初老夫人说的也没有错。”
是母亲执意要跟在大娘子身边只认大娘子为主,才惹得老夫人不快,老夫人又哪里有错呢。
顾蓁蓁抿嘴看着他偷笑,听到屋里父亲和阿奶说完话,这才对纪安点点头进屋。
纪安看着消失的背影,心中似有东西在涌出来。
衣袖下的手也握紧。
他就知道二娘子最是善良和气的最好。
顾老太太这回没发脾气,她眉头皱着,见小孙女进来,才招手让人坐到身旁,把刚刚的事三言两语的小声学了一遍,“也不知道你阿父是怎么了,突然要改主意。”
“阿父自有他的思量,定是没错的。”顾蓁蓁不急,反正县令府看中顾韫,这事也算是定了。
顾老太太想想也是,她这才笑了,“还是蓁蓁最招人喜欢。”
顾蓁蓁挤到顾老太太怀里撒娇,“阿奶的腿快快好起来,到时我带阿奶去街上转转,街上的烤红薯特别香,和阿奶给我烧的味道一样。”
“哎哟乖孙,不过是个红薯,还让你馋成这样,咱们要吃现在就买。”
西屋,纪安低头研磨,耳边听着东屋的笑声,嘴角也慢慢翘起。
二月十五,祈福节。
上元县城十里外的河岸边,每年二月十五,这里最是热闹,这里有临近几个县最大的祈福墙,上面挂满祈福条,远远望去一片红色。
顾韫一大早便坐着黄大叔的牛车往上元县去,这次她没有带纪妈妈,只因村里去的人多,纪妈妈又是下人,让村里人看了也不好。
何况家中如今有粮食,没有人看着,顾韫也不放心。
先前与宋行约好,到上元县后,顾韫并不着急,先在路过的铺子买了两盒点心,才提着往豆腐摊去。
今日祈福节,晚上才是最热闹,条件好的人家多在客栈里住下来,顾韫舍不得那个钱,村里的人也都是穷人,故和黄大叔约好晚上还回村里。
街上的人很多,顾韫到豆腐摊时,宋行的豆腐也卖的差不多,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四下打量,待看到人群里的顾韫,眼睛骤然亮起来。
顾韫不是单纯不知事的小姑娘,从宋行的目光中,便猜至宋行对自己有意,她心里也暗松口气。
宋行很是拘谨的手在衣袖下搓了搓,才叫了声,“大妹妹。”
顾韫抬眼,就撞进宋行的眸子,目光烫人。
她有些不自在的错开眼,“宋兄师今日可忙完了?我买了点心,待一会儿去你家中看看婶子。”
“忙完了忙完了。”宋行平日稳妥,今日一举一动到像个毛头上子。
一旁摆摊的大爷看了也笑,“宋家小子,你去吧,东西我帮你看着。”
宋行规规矩矩的作揖道谢,老大爷似也习惯了他这举动,笑着让他不用顾虑这边,今日好好玩,宋行造了个大红脸,又是道了谢才带着顾韫离开。
前面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的卢植觉得一定是撞了邪了,怎么在这里又遇到顾大娘子?
他偷看主子一眼,又低下头。
心想刚刚顾大娘子和那个清秀小郎军深情对视的一幕,自家主子定是看到了,刚刚他可是感受到主子周身一瞬间散出来的冷意。
心中也很是不解,主子分明是在意顾大娘子的,暗卫那边每递来消息,主子都会一一听完,他自小就在主子身边,对主子秉性也是了解一二,主子对杂事没耐性,特别是关于女子之事。
显然对顾大娘子是特别的。
先前他以为只是顾大娘子邪门,主子才注意到,但是那日在酒楼郭朗的话明显惹了主子不快,刚刚看到顾大娘子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主子同样不快。
如此,主子为何还无动于衷?
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