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梅花帖

“那就是顾家的嫡小姐…….”

高楼小阁之上，锦衣的公子无意识的将手中的折扇捏紧，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出现的少女挪不开眼，不由得看痴了。

款款而来的少女穿着雪白的斗篷，斗篷缘缀着一圈绒毛。

此刻进了园子，身后的丫鬟便将少女兜在头上的风雪帽取了下来，一头长发落在斗篷上，乌黑亮丽的发间只有一条雪白的丝带垂落下来。她的肌肤比上常人还要白上几分，水眸噙着淡淡的笑意，泼墨山水一般干净。

她缓步走来，姿态自然而带着淡淡的清贵之气。粉嫩的唇角微扬，眉眼间攀上了几分风轻云淡，似是带着看透世事的平和，几分出离世态的清灵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一入园内，数道目光皆落到少女身上，她神色依旧平和温柔，丝毫不受干扰，也没有任何被惊扰的慌乱。

缓步到顾长歌面前，顾明绣垂了眸子，轻轻唤了一声：“二姐姐。”她示意身后的墨竹上前将手中的斗篷递给明珠，抿唇笑了笑，“只是去拜见了一下祖母，你跟六妹妹走的太急了些，姨娘让四娘把斗篷送来，免得落雪时容易着凉。”

她的声音轻轻的，十分好听。

众人瞧着顾长歌便有些意味深长。方才是顾筱蝶二人说的顾明绣只顾着梳妆她们这才先行过来了，可是分明顾明绣在顾老夫人旁，况且连姨娘的要求都这般容易答应，此刻温柔的模样哪里像是她们口中的不喜欢跟她们说话。

“明绣！”

一声招呼自一旁响起，沈青青远远朝着顾明绣招了招手，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过来这里坐。”她扫了一眼顾长歌旁边的人，“我瞧你姐姐那里怕是也坐不下了。”

原是为了孤立顾明绣故而选的座恰好够她们几人坐，再搬凳子来便有些挤了。如今被沈青青这样说穿，倒是颇有些别的意味。

顾明绣微微一笑，朝着其余几人点了点头：“那便不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朝着沈青青而去，唇边噙着淡淡的笑。顾离依咬了咬唇，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顾长歌两人，默不作声的跟着过去。

董知月几乎将眼睛都瞪直了：“你这位妹妹什么来头？沈青青竟是会这般笑了。”

衣下的手紧紧揪住帕子，顾长歌面上温柔似水：“四妹妹与沈小姐甚是投缘罢。”

“顾府倒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女儿的，这两位小姐都十分……”

“什么眼神？”懒懒的声音将先前的夸赞打断。

那公子蹙着眉头，不满的想回头看是谁，这一看不由得脸色一白：“六、六皇子……”

锦衣玉冠的六皇子漫不经心的靠在柱子上，笑眯眯的瞧着楼下的人：“这样一看，嫡小姐终究是嫡小姐，哪里是庶女比的上的。”

有了六皇子开腔，一旁的蓝衣少爷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瞧着顾明绣：“那顾四小姐的气度，放眼整个阳州怕是也难找到另一个了，也不知几年后将会出落得如何倾城。”

“那沈家的小姐最是难相交，对着顾四小姐反而柔声柔气的，一瞧便知顾四小姐的性格甚好，真想瞧瞧一会儿文会，顾家的小姐如何出彩。”

众人纷纷夸赞起顾明绣，心中各有思量。

六皇子笑眯眯的听着他们的讨论，眼底有几分幸灾乐祸转瞬即逝。他慢悠悠的晃着折扇上了楼，自然的同楼上的人打了招呼：“四哥，五哥。”

“小六，你这是唱的哪门子的戏？”四皇子笑着看了他一眼，挑着眉问，“平日里也不见你夸过哪个姑娘，如今这是看上了顾家的四姑娘？”

六皇子笑的意味深长：“看上的人可不是我。”

他说完便也不管了，转过头喝自己的茶，留着面前的两个人眼底各有思量。

沈青青挑的地方稍微偏了些，还垂了两方竹帘，将外头的人影倒是挡掉几分。待顾明绣跟顾离依坐下，她蹙着眉头道：“一来便听见她们说你坏话，真是到处作妖。”

“说的多一些才好，”顾离依笑吟吟的接了一句，她倒是看得出沈青青是将顾明绣当做知己好友，“此时说的多一些，往后翻案的时候，她们才更加爬不起来。”

沈青青诧异的看了一眼顾离依。

往年总是见顾离依跟着顾长歌一同出现，也不怎么同她人说话，如今听这话似乎是跟顾明绣一路的。她瞧了瞧顾明绣，见对方只是淡淡一笑，心下便明白过来：“我却是忘了你们是嫡亲姐妹。”

她看了看外头，便有一些气闷：“也是让你说对了，这园子的主人颇是不讲情面，不过是多送一张帖子，说什么也不肯，软硬不吃倒是让我十足下不来台。”

这话说的顾明绣几人齐齐一怔。

将手中茶杯放下，顾明绣不动声色的询问：“哦？他们如何说的。”

“说什么，若要帖子，还请以实力来夺。”沈青青提着这事便觉得十分生气，眸底闪过一丝高傲，“若非是顾长歌要来，要杀一杀她的威风，往后我便不来了。”

顾明绣若有所思：“你是何时去寻倚澜园要的帖子？”

“十七日。”沈青青不解的看向她，“你问这个作甚？”

眼底有些许思量起伏，顾明绣转头瞧了一眼墨竹，对方会意，旋即将帖子递上。顾明绣见沈青青接了帖子，这才道：“这是十五日倚澜园送来的帖子。”

面上带着几分诧异，沈青青细细翻看了片刻才点点头：“不是作假，确是倚澜园的梅花帖。”她嘴角露出些笑意，轻松道，“原来这般不肯讲道理，确是已经决定了送梅花帖来。”

顾明绣摇了摇头，问她：“倚澜园，像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便会信的地方么？”

她指的是阳州城流传的，关于顾明绣棋艺高于沈青青的事情。

这话一出，沈青青面上的笑收了几分：“这倒不是，倚澜园自负得很，不是在他们的地盘夺得的魁首，便是不认你呢。那么说来，这帖子倒是送的奇怪……”

她话没有说完，外头响起锣鼓，一连三响。

沈青青收了帖子，拉着她的手道：“这是要开始了，我们进楼上去，雅舍里头倒是比这儿好说话一些，我们在一间便是了。”

听风台二楼的雅舍是为了得了帖子的人准备的，居于雅舍内，可出些题来比一比。其中梅花帖的得主多半在文会之前就知晓一些事宜，例如沈青青被请来摆上棋试这一局的试题。

“顾家二小姐，入贴。地字十六——”

“董家大小姐，入贴。地字十六——”

“赵家二小姐，入贴。地字十三——”

沈青青拉着顾明绣过去的时候，顾长歌正同她的女伴们往楼上去，顾长歌的视线落在顾明绣身上，飞快的转开了，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同顾小姐在一间雅舍就好了。”将手中的帖子递给收梅花帖的人，沈青青转头跟自家的丫鬟说：“你在这里等着，要是霏儿，便领着她来房间就是。霏儿是世家的小姐，你也会喜欢她的。”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顾明绣说的。

“沈家大小姐，梅花帖。天字四号——”

顾长歌眼底不自觉闪过几分妒忌，眸光瞥到顾明绣身后的丫鬟将帖子递了出去，立马攥紧自己的帕子，面上闪过几分恼怒，加快了步伐想要进房。

掌事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顾明绣的帖子，抬头再看向顾明绣时，神态带上了几分恭敬。她将帖子退还给墨竹，确认二人在一间房间后朗声道：“顾家四小姐，梅花帖。天字四号——”

一片哗然。

众人看向顾明绣的视线多上几分震惊与不可思议。顾明绣面色淡淡，温柔的道了谢。

董知月最先沉不住气，她本都走到门口了，此刻又返回到廊上，蹙着眉头质问：“顾家的四小姐明明才回来不久，为何得了梅花帖？我为何不记得你们的规矩是这样的！”她想也没想，便是冷声道，“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董小姐慎言。”那女子恭恭敬敬的请人带顾明绣几人上楼，转头瞧董知月时微微冷了神色，“倚澜园的规矩，董小姐是知道的。帖子皆是有能得之，董小姐若有不满大可不来倚澜园。”

说罢，也是不理会她。

董知月何时被人这般顶撞，一时面上青白相交。顾长歌抿了抿唇，上前温柔道：“四妹妹才回来便得了梅花帖，难免惹人非议。知月说话直率了些，还请掌事莫要介意。”

掌事抬头看了一眼顾长歌，笑了笑：“我倚澜园做的是生意，从不怕神马非议闲话，顾四小姐想来也是不怎么在意的，”她说这话时顾明绣恰好踏上最后一层楼梯，神态平和，眸底激不起半层风浪。

掌事笑了笑：“至于为何会得了梅花帖….想必一会儿诸位便会明白了。”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董知月气恼的跺了跺脚，被顾长歌安抚着便转身离开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