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是谁的错

清晨时分本是最为清净之时。

祠堂到明心阁这条路上动静颇为厉害，连顾老夫人也被请了出来，董清到底不能安稳一觉睡下去。

急急忙忙收拾了穿着，董清方才出房门，顾长歌迎面已经走了过来：“姨娘，不是说不会惊动祖母的么？怎么现下却闹成这样…..”

明珠早先去打听了一下动静，明心阁外鬼哭狼嚎一片。董清派去的人都被顾明绣那个有武功的侍女全部逮了去，寻了麻绳绑在院子里头。似乎还动了手，明珠一靠近便听见惨叫到一半的凄厉声。

顾青元是派人让顾明绣去祠堂跪着，却没有派人守着她的院子。

虽是十分生气，顾青元只是想惩罚一下她，让她以后不敢再挡顾长歌的路罢了。董清本是以为顾明绣的身子这般差，若是真的在祠堂跪上一夜出了什么问题，也只能怪她自己身子不好。

安排的人手本该是早早就撤离了才是。

董清握着顾长歌的手，眼底没有半分慌乱：“此事与我们无关，是老爷在外头听了些风言风语，这才迁怒了四小姐，长歌你是个好姐姐，你帮四姑娘解释过的，只是老爷不听罢了。”她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长歌，你担忧四小姐，一夜不曾睡着，此刻因风寒病倒，姨娘正要为你去请大夫。”

顾长歌微怔，旋即明白过来，柔声道：“只是一点风寒，不要紧的，只是我听闻四妹妹已经被送回了明心阁，甚是担心，不若姨娘跟我一同去看看？”

说着，她微微偏过头，拿着帕子捂住唇角轻轻咳了几声。

眼底浮出几分赞赏，董清微微一笑：“长歌果然十分贴心。”

缪兰跪了下来。

她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地上，落出暗色的花骨朵。抬手揉了揉眼睛，缪兰没有抬起头看老夫人，嗓音带着哭腔，却极力忍着没有哭出声：“奴婢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夜嬷嬷突然就带着人闯了进来，口口声声说是奉老爷之命要把姑娘绑去祠堂罚跪，没有认错之前不许她出来。”

她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安离：“夫人不在府里头，姑娘说太晚了又不许我们去打扰老夫人，便就跟着他们走了。嬷嬷还带了人守在院子外头不让我们出去，奴婢们一直等到天亮，实在没有办法才偷跑着出去找老夫人跟夫人。”

安离闻言几乎快落下泪来，不可置信的问：“老爷…老爷他不知道绣儿身子弱么？竟然真的这般狠心让绣儿跪一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安离微微裹紧拳头，“绣儿犯了什么错？”

缪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姑娘自文会回来便一直在院里头养着，昨日也未曾出过门。”

“那么绣儿究竟哪里犯了错？”安离眸中带了几分怨色，望向顾老夫人。

门口有轻微响动，墨竹安静的入内，瞧了一眼顾明绣那边又望了一眼许氏。站在一旁的许氏旋即上前拍了拍安离的手，轻声提醒：“夫人，方才不是将那老婆子跟那些人都抓起来了，想知晓实情，审一审就是。”

许氏本来是个外人，按理说不该插手这些事情，只是方才安离太过着急，倒是许氏做足了后头的准备。她表现的不慌不忙，安离心中只剩下感激，哪里会多想别的。

此刻听她一说，安离便点了点头。

许氏瞧了一眼正在看诊的大夫，轻声道：“不若我们在外厅审着，那么多人莫要吵着了四姑娘。”

安离这才回过神，擦了擦眼泪道：“是我糊涂了。”她上前扶住顾老夫人，轻声道，“母亲，我们去外头，莫在这里给大夫添麻烦。”

顾老夫人掠了许氏一眼，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一群人便出去了。

“将人都带上来。”

有了安离吩咐，沉香很快便将一群人都压了上来。

顾老夫人跟安离分坐在上头，许氏陪着安离坐在一旁。顾离依跟顾景坐在左旁的椅子上，缪兰跟墨竹站在二人身后，俱是不言不语颇为严肃的模样。

被绑上来的布衣嬷嬷见状便不由地瘫在地上，张嘴便是：“老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老奴也是奉了老爷的命令啊，是老爷让老奴请四小姐去祠堂的，真的不关老奴的事情，请老夫人——”

顾老夫人蹙了眉头，冷声道：“闭嘴。”

布衣嬷嬷旋即被吓得不敢说话，双喜仔细瞧了瞧，俯身到顾老夫人耳旁道：“老夫人，这位嬷嬷是姨娘身旁的常嬷嬷。”

董清身旁的人？顾老夫人的视线瞬间落在常嬷嬷身上，透着几分探究与不悦。

她缓缓开口：“老爷为何要让四丫头跪祠堂？”

顾老夫人的目光带着审视，没有丝毫温度的落在了常嬷嬷身上。她没有再说话，面上也没有十足的怒意，偏生语气带着几分严厉，让常嬷嬷心下直犯哆嗦。

常嬷嬷的手被绑在身后，现下便弯着腰不敢抬头，语气含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恐惧：“老奴、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对，奉命行事…..”

她下意识的抬头胡乱瞄了一眼顾老太太跟安离，又立刻慌张的将头低下不敢再出声。

顾老太太蹙眉，眼底闪过几丝厌恶：“把董清给——”

不等她说完，已经有小丫鬟匆匆进来行了礼，轻声道：“姨娘跟二小姐过来了。”

她说完便退至一旁安静站着，董清跟顾长歌便走了进来。今日顾长歌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裙，脸色瞧着亦有几分病容，然进门行礼倒是一样未曾疏忽。朝着几人行了礼，她这才看向安离，担忧道：“我听说四妹妹不舒服，想来瞧瞧她….大夫是在里面么？”

她的嗓音温柔，含着几分低低的疲惫色。

顾老夫人现下虽是不满顾长歌，注意力多放在顾明绣身上，到底对这个孙女也有几分情谊在。顾长歌的模样不大对劲，她微微蹙了眉头，道：“二丫头，你瞧着有些不精神。”

董清连忙行了行礼，柔声道：“二小姐昨夜太过担忧四小姐，一夜未曾歇下，有几分风寒之症，原是想让她好好休息的、可是二小姐一听四小姐出了事….怎么也不肯歇下，非要过来瞧瞧。”

“姨娘。”顾长歌轻轻喊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赞同，她转头瞧向顾老夫人，“我没事的，只是一点小风寒罢了，四妹妹怎么样了？”

安离看着二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视线淡淡的扫过两人，又停留在内房之中。许氏站在她身侧，打量了一番母女二人，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之色。

提起顾明绣，顾老夫人顿了顿，淡淡道：“你认一认人吧，这是不是你身旁的嬷嬷？”

董清转头看向地上的常嬷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常嬷嬷对上董清的目光，而后视线忽而移向董清身后不远处的沉香，对上沉香没有什么情绪的视线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的确是跟在我身旁的常嬷嬷。”董清道。

常嬷嬷一听，连忙躬下身子不住磕头：“老夫人，老夫人，这都是老爷吩咐的啊，不关姨娘的事情。姨娘跟二小姐都劝过老爷了，是老爷一意孤行说四小姐身子利落的很，跪上一夜都不会——”

“放肆！”不待她说完，董清脸色蓦然一变，“老爷何曾说过这些混账话？！”

堂上的安离跟顾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顾老夫人知晓顾青元不喜安离，却未曾料到顾青元连这个女儿都不喜欢。到底是当家主母跟嫡小姐，现下却被那么对待，传出去也惹人非议。顾老夫人的神色沉沉，看着底下的二人却是没有话说。

安离心下几分冷淡，开口道：“既然是老爷吩咐的，我且问你，老爷为何要这样吩咐？”

常嬷嬷没有抬头看众人，自然也没有看到董清眼底的急意。她低着头，嗓音微微颤抖：“回夫人，是老爷听闻了四小姐…四小姐偷汉子的事情，气的一塌糊涂，这才….”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安离猛然站起来瞪着那常嬷嬷，冷声道，“此事早已有决断，分明是贼子乱入！哪里还有这样的风言风语？！”

常嬷嬷被安离这一声吓得打了个冷颤，身子颤抖的幅度更为大：“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老奴不知晓，是老爷在外头听到的流言，外头还说了….外头还说了….”、

顾老夫人眸色微寒：“说了什么？”

缪兰安安静静的站了出来，轻声道：“外头在传我家姑娘早已在崇明寺便与人私相授受，还将那汉子带到了顾府幽会。姑娘在文会上拔得头筹，二小姐却因为诗作舞弊一事大跌声名，外头却传的是二小姐心生嫉妒陷害姑娘舞弊。”

此话一出，顾长歌不自觉缩了缩指尖，没有说话。

董清低下头也不敢说话，眼底却含着几分不可思议与慌张。

“老爷误会了，怎么….你们当着他的面也没有解释一两句么？”

安离的声音极其漠然，飘进了二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