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试探

萧王沈淮。

深受天子信任，手掌锦衣卫以及宫中三千禁军。明明年纪尚轻，亦活的全无礼数，却全然不受规矩所限制。昔有一官员偷偷安排了细作混入萧王府，奈何不足一日便被查出，而后萧王更是没有禀告天子，携了锦衣卫便去抄了那官员的家。

那官员下场极惨，沈淮还将其衣冠扔在大街口，指了指他们那些下朝的官员。

“本王素来眼底容不得沙子。”

锦衣玉冠的俊朗少年骑在马上，唇角勾出几分戏谑的笑来。银色面具在阳光的折射下给少年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如同神祗般。然

他衣袖上染着血迹，眼角的笑意压出几分凌厉跟审视，教人不寒而栗。

柳小少爷一直记得关于萧王沈淮的那些传闻跟手段，也曾被柳侍郎严厉警告切莫招惹这位主。他今日虽是受人指使，却心中明白决计不能供出那人的。

萧王沈淮的笑意懒懒散散，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刘小少爷心中胆寒，自然不会跟萧王对着干，只是稍稍脑袋一转便知晓该如何解决。他一脚踹向了宁骅，口中怒道：“放肆！”

“你敢背着我做出这种小人行为！”

“真是丢了我的脸！”

那一脚踹的十足的厉害，只是柳小少爷本就没有宁骅高大，是以一脚只是将宁骅踹的歪了身子，还被宁霏飞快扶住了。宁骅心下大惊，不明所以现下的情况，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望向柳小少爷：“你…..”

“我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却不想你行了这种小人之举。”柳小少爷飞快的打断他的话，阴沉着眼眸瞪着他，“连累了顾七少爷，还冲撞了顾四小姐，若是让人知晓，不知道你们宁家还有什么脸面！”

宁骅猛然僵住，不可置信的死死瞪着柳小少爷，见其面色严肃没有丝毫变化，心知自己成了弃子。他心中微寒，面上冷笑一声：“我如今已经断了一条腿，我跟你们道歉就是了，还望——”

“你以为，只是一声道歉便够了么？”顾明绣淡声打断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宁骅一怔，心下悲愤，怒道：“那你还想怎样？！”

“大哥，莫要说了！”却是宁霏打断宁骅，她转头看向面色淡淡的顾明绣，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顾明绣面前，低声乞求，“顾小姐，我知你心善，求你放过我大哥吧…..”

沈青青蹙眉，上前欲扶起宁霏，却见对方不肯起身执意跪着，不由有些许生气：“那是你兄长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干系？！霏儿，莫要为难绣儿….”

宁霏不肯，执意白拜倒在地：“那是我大哥啊，我不能不顾他！”

沈青青眉头凝起，犹豫的看向顾明绣。对方并没有看她，一双冷淡的眸子落在宁霏身上，淡淡然道：“那是你大哥，你要我放他。可这却是我七弟，我便不能为他做主了？”顾明绣没有丝毫动容，“是他有错在前，纵然断腿又如何，这本就是他自找的。”

顾明绣转眸，看向方才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马师，颔首示意他上前：“你可知，我让我马师检查阿景的马，却是发现了什么？”

宁骅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宁霏跟沈青青自然不知，只是转眸不解看向那上前的马师。那人摊开手掌，里头放了一跟银针，马师道：“先前顾小姐让我检查马匹，我在马脖子上发现了这跟针，没入几寸，还未完全入内。”

听见马脖子，柳小少爷跟着一震，目光落在太子身上，见对方眸底含冰，旋即慌慌张张转开目光。

“这….”宁霏有一瞬哑言，旋即坚持道，“可是现下顾少爷未曾出事….”

话一出口，冰冷的视线便砸在了她身上，宁霏感觉到压迫感直面扑来，她仍旧坚持挺直身子，却是不敢看面前人。顾明绣看着她，轻呵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待我弟弟从马上摔下来后断了腿，我才能同你兄长算账么？”

沈青青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宁骅，心中不喜，也有几分看不上这个人。她知晓顾明绣对于她的姐弟十分爱护，也明白她今日必然是不会放过那宁骅。低头却瞧向面色悲凉的宁霏，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忍。

她与宁霏多年好友，实在不忍对方难过。

“顾小姐，瞧在我们相识的份上——”宁霏握紧拳头，再一次抬眸迎上顾明绣的眸光，乞求道。然这句话还不曾说完，便被一声冷淡的轻呵声给打断。

看了许久的戏，萧王沈淮轻笑一声，有些许意味深长：“怕是宁小姐求错了人，不应当求顾小姐放人，应当求本王才是。”

众人微怔，皆不明所以。宁霏跟沈青青想起萧王沈淮赠琴为顾明绣解围的事情，纷纷以为是萧王要为顾明绣做主，前者不由得心中一紧，候着眼底透着几分思量。

顾明绣不动声色的撩他一眼，秀眉微蹙。

萧王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满，唇角一勾，笑意便带了几分顽劣而邪气：“可不要误会，本王没什么兴趣掺和你们的小算计。”他的视线凉凉的落在了宁骅身上，便没什么笑意，“本王方才听你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狼狈为奸？官官相护？”

宁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萧王抱臂而立，语气凉薄的很：“不知本王是你口中的狼还是狈？又是护的哪一个官？”

顾明绣闻言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这个马场，倒也属于萧王的管辖范围。

“本王听着可十分不满。”萧王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眸光若有若无的撩了几眼顾明绣，然对方只是专心瞧着宁骅，却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眸底浮出几分不喜，萧王面上的笑意都懒得维持，嗓音一下子便冷了下来：“拖下去。”

“不！等等！等等！是、是小人失言！求求萧王殿不要跟小人计较——”落在萧王的手底意味着什么，宁骅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被人无情的拉住双臂往下拖走，只能惊恐的挣扎着，“殿下！殿下！放了小人吧！殿下！”

瞧见自家兄长被拖下去，宁霏的眼眸聚起泪珠。她想要扑过去救自家兄长，却被沈青青一把拉住，对方回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宁霏身子一僵，便要回头去求萧王。

“聒噪。”萧王在门口顿了顿，兴致缺缺的开口，侧颜镀上一层冰冷的流光，教宁霏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下人立马便将那宁骅给堵了上了嘴，拉了下去。萧王懒散的挥了挥手，便自顾自进了阁楼。

宁霏眼睁睁的看着宁骅被拖下去不见，身子一软跌在了地上。沈青青站在她身后，没有说什么话，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四姐，我们回去吧。”顾景轻声道。

顾明绣看了一眼沈青青，对方也听见了顾景的话恰好转头来看她，十分平静：“你们先回去吧，我过会儿便将霏儿送回去，过几日…..”沈青青顿了顿，缓声道，“再邀你出去。”

最后一句话倒是想在安抚她一般。

顾明绣颔首，转头看向身后二人，道：“大哥哥，那么我跟阿景先回府了。”

顾宣点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四妹妹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打转，想找出些什么一般，“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跟回府那时的景况全然不同。”

“若还是那样的天真，不是就活不下去了么。”顾明绣没有逃避他的意有所指，只是微微一笑，回敬道，“跟二姐姐她们相处久了，自然也学会了一些东西。”

顾宣微笑，眼底的深意一点点沉了下去。

太子沈旸却是出声唤了顾明绣：“四小姐。”迎上对方那双澄澈的眼眸，太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温声道，“四小姐只是今日才知晓我的身份么？是不是在第一次见面….四小姐就知晓了我的身份呢。”

他问的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顾明绣微微一笑：“今日跟太子殿下第一次见，的确便知晓了殿下的身份。”

却是丝毫没有提及寿宴那日的见面。

太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变化。对视半晌，他才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四小姐蕙质兰心，倒是个十分聪慧的姑娘。”

顾宣猛然抬起头，视线落在了顾明绣的身上。他听懂了太子话语中的几丝暗示，下意识的去打量顾明绣的神态，然并不曾看见什么起伏。

少女只是安安静静的行了个礼：“殿下，臣女告退。”

顾景也行了礼，同顾明绣便转身走了。

凝视着顾明绣远去的背影，太子的眸光温和，带着几分思量。

顾宣忍不住开口，他声音极轻：“殿下，您是…..？”

“现下还不着急。”太子淡声道，嗓音微微透着几分愉悦，“等到宫宴之后再说。”他低声一笑，似在自言自语，“她十分十分合适的人选。”

高楼之上，抱臂而立的少年凝视着楼下的太子，神色冷峻，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