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抓个现行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前厅内正欢声笑语，寂静的后书房却死寂一片，而后才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嗓音之中还压抑着几分怒意。穿着明晃晃的龙袍，站在书桌背后的天子一手按在桌上的宗卷上，脸色十分阴沉。

随意坐在一旁的少年抬手翻了翻手旁的奏折，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皇兄既然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那便自然是相信了，何必还问呢。”翻看了一本奏折，少年忽而瞧了瞧上头的内容，笑出了声，“皇兄，瞧见没，有人奏我目无法度，欺压庶民。”

他语气散漫，懒洋洋的含着几分随意。锦衣华服，清贵之气不加掩饰。然少年坐姿却洒脱肆意的很，面上倒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十分不将喜怒无常的天子放在心上一般。

天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若是你肯接手这个王位，我便是将太子废了又如何？”

“皇兄少说笑，我可没兴致。”

少年正是萧王沈淮。

他随意将奏折扔给天子，抬眸似笑非笑答道：“与其整日想着法子把那个位置塞给我，不若皇兄还是好生培养培养几个侄儿。我瞧太子便是野心十足的很，十分合着——”

“我原以为他是个最不争不抢的，到底是小看了他。”天子冷声打断沈淮的话，视线落在面前的宗卷上便觉怒意上头，不由得重重一拍桌子，“背地里竟是这般动作，全然没有半点仁慈之心。”

语气中到底带了几分失望。

沈淮挑唇懒懒一笑，没有接话。天子的视线阴沉不定，半晌才缓缓开口，漠然的很：“阿淮，适当动手。不要动用锦衣卫，用你手底下的那批人，将宫内的人都清查一遍。有牵扯的官员……”他顿了顿，冷声道，“不必要的，便杀了。”

沈淮扬眉淡笑：“是，皇兄。”

天子轻舒一口气，重新摊开一份宗卷。二人缓声讨论着官员名单的去留，准备动起一场不动声色的清查。前厅内的男眷席还在推盏互谈，丝毫不知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顾宣在片刻后收到了太子的亲笔书信，里面有二人才知晓的暗语，约他即刻前往御花园一见。将书信销毁，顾宣借口要去如厕，悄悄一人拐去了小路前往约定地点。

后山被投下一颗石子，波纹旋即荡开。顾宣抬头，果然见暗色之中，一个人影靠在假山之后不动，似在等人。顾宣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迈开步伐往那边走去。他压低声音，低声道：“殿下，怎么了？”

然才刚刚走近，鼻腔中便冲入一股刺鼻的味道，呛的他轻咳一声，忍不住后退两步。心中念叨不好，思绪这才察觉哪里不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顾宣踉跄了几步，浑身瘫软无力。

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失去意识。

一身紫纱的少女从暗处走出来，她将手中的熏香吹灭，用小手帕包好，这才藏入自己的衣袖之中。又从袖中拿出一包香粉，顾明绣将香粉撒入半空，将之前那股香味消除后才垂眸淡淡看向地上的人。

她往昔的书法太过清秀，曾被沈旸取笑说是缺少力道，不够大气。彼时她心高气傲，便取过了他平日里的字帖开始临摹，下了苦工后将他的一手字尽数学来，全然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便是沈旸自己也分不出来。

而沈旸跟顾宣的暗语，是沈旸在遇险之后告诉她的，为的却是让她用此给顾宣报信好解救沈旸所遇到的危机。

顾明绣弯了弯唇，屈下身子掰开顾宣的嘴，给他喂了一枚红色的丹药。她逼迫顾宣将丹药吞了下去，静静的看着顾宣的脸色逐渐转化为潮红，语气便冷了下来：“大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便是同你前世的夫人好好做一夜夫妻。”

“紧接着，再一同走那黄泉路。来世记得做一个好人，莫要再这般跟错了主子。”

她拂开衣裙，起身快步朝着小路往另一处走去，身影便迅速消失在小路上。不多久，地上躺着的男子无意识的睁开眼睛，眼底绯红一片，情欲之色难掩。他烦躁的扯开衣领，一旁的手边碰到一处顺滑柔软的地方。

像是女子裸露的肩膀。

顾清月回去的时候，身边只是跟了一个小丫鬟。她小声跟小丫鬟道了谢后便独自一人朝着前面走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时刻关注着门外的董知月倒是瞧见了，便是露齿得意一笑，拉着顾长歌走过去拦住顾清月：“怎么就你一人？你姐姐她们呢？”

许是被突然一拦，顾清月吓了一大跳，怯怯的后退了两步。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小声道：“我…我不知道。我跟着四姐姐还有那位柳家姐姐出去了，走着走着那柳家姐姐便让小丫鬟回来跟柳夫人报平安。后来….后来我去了茅厕，出来时已经瞧不见她们二人了，只好让遇见的小丫鬟带我回来。”

她怯怯的看了四周一眼，小声问道：“四姐姐还未曾回来么？”

董知月心中得意，自是以为是那柳家小姐将顾明绣带去了别的地方好捉弄她一番，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喜悦，却是没有再理会顾清月：“你姐姐是跟着你一同出去的，怎么还未回来我可不知道。许是宫里太大，走丢了也未尝没有可能。”

她亲热的挽着顾长歌的手，招呼着旁人往一边走去：“我们方才还没有聊完呢，莫要让别人扰了我们的兴致，走吧。”像是怕顾长歌拒绝一般，董知月笑道，“我听我娘说，今夜皇后娘娘要请我们赏花呢，听闻是外族进供的呢，颇为好看。”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嬷嬷笑着出来吩咐道：“皇后娘娘请诸位前往御花园。”

安离微微蹙眉，拉了拉身侧的顾离依，询问道：“你姐姐呢？”

顾离依虽然一直在关注顾明绣的动静，也瞧见了她们一同出去然而顾明绣却没有回来。然没有顾明绣的吩咐，她不敢贸然跟着，此刻便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沈青青。

沈青青正跟着沈夫人准备出门，不经意便对上了顾离依的目光。似乎是看懂了对方的询问，沈青青摇了摇头，而后又勾出一个笑弧微微点了点头，便陪着沈夫人出门了。

“娘，我们走吧，绣姐姐没事的。”得到对方的保证，顾离依下意识的安心了些。她瞧见默默走了过来一脸怯怯不安的顾清月时微微蹙了眉头，口中仍到，“许是在哪里等我们呢，我们一同去御花园就是了。”

安离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御花园，果然见四周都打着宫灯。婢子太监成群结队，安安静静立于一旁，众人在一旁站了站，窃窃私语。

“娘亲。”正当沈青青四周寻找顾明绣的身影时，轻柔的嗓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紫纱少女缓步走近人群，含笑走到安离的身侧，轻声解释道：“方才陪着柳侍郎家的小姐随意走了会儿，却不小心迷了路。还想说在此处等一会儿，待有人经过再待我回去正厅，只是她们说你们一会儿便会过来了，便带着我来到这里等你们。”

她解释完还抬眸朝着一个方向颔首点了点头。

对面果然站着一个小丫鬟，见状便含笑回了个礼，而后才缓缓退下。安离便点了点头，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询问了几句。董知月等人便在一旁，闻言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顾明绣不认得路，那柳家小姐却是认得路的。若是问顾明绣柳家小姐去了哪里，倒是有些许光明正大的为难顾明绣。

沈青青不知是明白了什么，对上顾明绣的视线，对方给了她一个莞尔，眸底带着笃定跟寒意，便微微转开了目光。沈青青心中安定，便放宽了心，随意转开目光，看向一旁。

天子跟皇后很快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御花园，萧王沈淮便漫不经心的跟在天子身后，一双眸子依旧噙着凉薄而顽劣的笑意。太子等人跟在后头，皆是温文尔雅的模样。

“我近日新得了一盆花，十分有趣。”皇后含笑在御花园中立定，容颜温婉，面目慈祥，“那花在夜间开放，开放时有淡淡夜光，花香也十分浓郁。故而想要——”

皇后的话都还未曾说完，身后不远处的假山后便发出几声声响，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哭泣声，十分惹眼。

御花园中一时噤声，天子已经沉下了目光：“何人在此放肆？！”

萧王沈淮微睐双眸，目光在顾明绣身上流转了几秒，淡声道：“拿下。”

便有人应声而上，冲到了假山之后。不到一会儿，便有两个衣着狼狈的人被齐齐押到了太子面前，不敢抬头，神色僵硬。

人群之中寂静片刻，便有人惊呼出声。

“那不是柳家小姐么？！”

“大哥哥？！”

后者是惊讶难掩的顾长歌，神色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