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安抚

墨竹没能让顾明绣安静许久。

她梳妆起身，未曾过了片刻后顾离依便陪着安离过来了。

小姑娘穿着浅白色的外衫，懒洋洋的靠在小几上被人梳着长发。流光在她发上打落浅浅淡淡的光芒，放置在桌上的几只发簪散发出幽淡的色泽。小姑娘偏了脑袋，眸色淡定而温和，纤细的手指随意揉着发簪。

她的姿态懒洋洋的，噙着几分贵人才有的端庄跟慵懒之美。

安离微微怔了怔，这才笑着上前唤她：“绣儿。”

“娘亲。”顾明绣闻声，回首看她，眼底的笑意微微荡出几分浅淡的色泽。

“娘~我都说了绣姐姐没事，你偏偏不信我，还非要自己来看看。”顾离依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顾明绣的神态，确认对方并无有任何不妥，这才松了口气。她晃着安离的手臂，故作不满，撅着嘴巴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呀？”

安离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哪里这样胡闹了？你绣姐姐身子不好，我来看看她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么。你呀，莫要胡闹。”

顾离依吐了吐舌头：“我不闹就是。”

安离看向顾明绣。

她细细打量着自家女儿的神态，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轻声道：“绣儿，你老实告诉娘亲。你昨夜只是劳累所致才会昏倒的么？这几日可是有好好吃药，不许瞒我。”她微微蹙了眉头，看了眼门外的乔无，“虽说乔公子....但是你的身子，我终究不放心。”

“娘亲，莫要担心。”顾明绣温声道，“我整日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哪来的不放心呢？药每日小厨房都在做，我也都在喝着，补着，哪里便会不好了呢。”

“可你做的这些事.....”安离微微沉默片刻，叹着气道，“昨夜的事情，我都从你舅舅那处知晓了。绣儿，我知晓你有主张，你外祖父也跟我说过这些....只是，只是绣儿，你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娘。”顾明绣看安离说着说着便要垂泪，连忙坐直身子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温声道，“娘，你瞧，外祖父都相信我，你便莫要怀疑了好么？我只是个孩子...那只是在娘的眼中罢了，多少人将我看做眼中钉，欲除之，欲谋算....哪里就能当个孩子了呢。”

她看着安离的神情，微微一笑，向前趴在安离的怀中，温声安抚：“娘，我们太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了。”

安离抬手抚摸她的脊背，低低叹了一声。

“绣儿，娘亲...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旁的事情终归都是不重要的。”

“嗯，娘亲，绣儿知道的。”

她看着远处，微微合上了眸子。

缪兰被放出来的消息在片刻后便传遍了整个院子。彼时小丫鬟正在费力的搓着衣服，身后长廊中抱着盘子走动的两个丫鬟全然没有注意她，只是低声交换着自己的情报。

“听说缪兰被放出来了啊？”

“是啊....你可没看见，她被打的有多惨啊。我方才跟着那些送她回来的人一起来的，瞧见那被子都被染红了半角，啧啧啧....还得给她请大夫呢，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

“不是她谋害了姑娘么？”

“听说查清楚了....不是呢。缪兰虽然做错了一些小事，只是那一件事情的确是她被诬陷的，也未曾在她房里真的查出来什么呢。念着她当初伺候姑娘，现下可不是又将她带回来了，听说...听说她背后还有人没查出来呢，否则呀，早就打了个死透了。”

“啊....也真是可怜啊。”

“可怜什么啊，你少跟她扯上关系！她住的那个院子啊，现下都没人敢跟她一起呢，唉....也不知道我是染了什么霉运，我现在还要去帮她送饭呢，真晦气！”

“那你可得小心点.....”

小茱搓衣服的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她听着背后的讨论声，眼底泛出几分惊讶与几点思索。小丫鬟低头搓着衣服，心思却都飞到了别处。她抬眸偷偷看了一眼四处，连忙起身去提那水井旁的桶。

那水桶中的水是满的，小茱费力的将它提起来，却在下一刻猛然打翻——

水流了满地，将她的鞋子都浸湿了。小茱惊呼一声，慌乱的后退几步，手足无措的看了眼四周。她的动作引起了廊下二人的注意，同对方视线对上，小茱连忙掉转视线，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去收拾那打翻的水桶。

丫鬟看了她半晌，忽而笑了一笑，走过去呵斥：“哪来的丫鬟！笨手笨脚的这般手脚粗苯！连洗个衣服都这样蠢笨！”

小茱慌慌张张的低着头：“奴婢...奴婢是跟着姑娘从阳州来的....”

那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个“啊”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她：“原来是跟着姑娘从阳州来的啊。那个缪兰，也是跟着你们一起从阳州来的呢，正好，姑娘让人给她送饭，你们既然是一起的，想必交情不错，喏，这伙就让你去做吧。”

小茱瞪大眼睛：“啊....？给缪兰姐姐送饭？”

“叫的那么亲热，想必是真的关系不错了！”那个丫鬟笑着推了她一把，将手中的饭盒一把塞到她手上，瞧见小茱脸上的犹豫跟为难，又半恐吓道，“快去！若是耽误了功夫，回来还洗不好这衣服，你就等着挨饿吧！”

“姐姐别急！”小茱连忙抱起饭盒，将袖子褪了下来，“我，我这就去！姐姐千万别告诉嬷嬷！”

她说完便沿着对方指的路慌慌张张的跑去，面上的神情焦急而担忧。

一路直往偏僻的小院子而去，越走路上的人越少。道几乎快一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时，小茱顿了顿，回首又看了一眼，连忙跑了过去。

小院子偏僻而冷清，往里头走，还能闻见淡淡的血味。

小茱在门口顿了顿，这才推门而入。里面的摆设十分简单，泛着淡淡的霉味。小茱走了进去，鼻腔中便映着浓浓的血味。她走进了，才看见床上趴着的姑娘。

缪兰的面容上被擦拭干净，然而还留着被鞭打过的痕迹。她盖着被子，形容憔悴而无神。她靠在床上，怔怔的看着远处，似乎整个人都在为我发抖。

小茱走近了：“缪兰，你还好么？”

缪兰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她的嗓音沙哑的不像话，说一句话便咳嗽了十几声，“你、咳咳，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么？还是说，你是来杀我的？”她看着小茱，眼底泛着奇异的光芒，“呵呵，我无用了，你家的姑娘便要我死了么。”

被她莫名盯得有些发毛，小茱将饭盒放在一旁，避开她的视线：“没有的事情，缪兰，我很是担心你。我..我一开始虽然是想收买你的，只是那么久了，早就将你当成自己姐妹了，哪里还敢杀你呢？”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缪兰，“姑娘那么对你....我真心为你难过。”

“呵，我自己想要报复姑娘，我自己做的事情，哪里需要你说什么。”眼底的光闪了闪，缪兰躺回去，冷笑了一声：“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不过是个下人。”

“但我当你是姐妹呀。”小茱轻声道，“那...那姑娘果真是中了毒么？竟然便这样对你！”

“自然是中了毒。”缪兰说着，眼底便流出几分怨恨，“我明明亲眼看她喝了下去，却现下还活着.....！”她似乎心中有怒意，猛然坐直了便牢牢的看向小茱，“那却不是毒药！你竟然不想她死？！”

“缪兰你别激动！”小茱被她惊得一把坐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许惊魂未定，“那药、那药并不是毒药，我们姑娘说了顾明绣一定得死，只是眼底还不能让她这样轻松的死了！那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罢了，可你放心，她迟早会死的！”

“我凭什么信你！”缪兰冷笑一声，“那药虽然没什么用，到底还是平白无故惹人怀疑，劝你回去好生将那药藏起来，莫要被查到。呵....免得跟我一个下场。”

小茱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被查到的。那些药....”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那些药是每次给每次分量的，不会有多出来的。我们在将军府中早有人脉，缪兰，若是你要被打死，他也会救你的，绝不会让你死！”

缪兰嗤笑一声，面上没有半分相信：“堂堂的将军府，哪里就让你顾长歌说放人就放人？你当安将军是傻子么？我虽然读书不多，到底也没那么好骗的，我又不会出卖你，你何苦来蒙我！”

“我说的是真的！”小茱跺了跺脚，急急道，“我家姑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太子殿下却有啊！姑娘早早就跟殿下盟约，自然能做到这些事情！”

她看了一眼外头，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缪兰，你要相信我，等日后姑娘飞黄腾达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小茱说罢，便急匆匆的转身奔了出去。

缪兰冷漠的看着她走远。

半晌，有人漫不经心的从另一侧暗门中缓步而出。

缪兰看到来人，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微微笑起来：“姑娘！”

顾明绣抬眸，淡淡的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