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生气

沈淮说要出发，便行动的十分迅速。

告别了安将军等人，顾明绣便跟着沈淮离开了荆周。未曾出荆周前，沈淮将揪出来的安亭给送了回去，无视了安亭撒泼打滚的手段，直接让给绑了回去之后....倒是也算是平安出了荆周城门。

车帘被吹开的刹那，顾明绣回首看了一眼荆周两个大字，眸色微淡。

“绣姐姐，怎么了？”顾离依觉察到顾明绣的情绪有所波动，回首看了一眼顾明绣，也顺着她的目光遥遥看去远去的两个大字，“你是舍不得娘亲她们么？”

顾明绣没有移开目光：“我总是觉得不安。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身侧的事情，无论做什么....总归是在眼底下，若是出了一些小变化，也总是能够及时发现止损的。离开了荆周....我总是不安的。”

“绣姐姐，你莫要想太多。”顾离依轻声安抚道，她看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道，“我们总是改变了许多事情的。如今娘亲安在，且在将军府里，在外祖父眼底下也没有人能伤害她。这一世沈旸已经不被外祖父信任，那么外祖父也会提防他的。”

“顾宣跟董清已经死了，宁霏也不在了。宁家跟柳家都不会再成为沈旸的助力，难道他还能再翻起什么风浪么。”顾离依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到了今日....我原以为我们永远不会有今日的。”

重生之初她每每不安，尽管有顾明绣笃定坚持，她每次看见顾长歌两姐妹总会忍不住浑身发抖，前世的记忆教她闭上眼睛，恨意便扑面而来，生生将她淹没。

“多少次...我都想拿着刀去跟顾长歌她们同归于尽，免得再重蹈覆辙。”顾离依握着顾明绣的手微微发抖，眼底浮现出清晰的恨意，“董清在面前装的温婉，我就想让她付出代价，明明这般财狼...父亲，顾青元总也看不出。可是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顾青元也是这样的财狼，自然看不清同类。”

“绣姐姐，你跟我说，我们不能赔上自己的命去让这些人付出代价，她们不值得，也不应该。”顾离依感受到顾明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如今...我觉得这一切都似乎是梦。我们离开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有娘亲，有外祖父，还有婶母跟表姐她们....”

“不会再发生坏的事情了不是么？所以...绣姐姐你也要好好活着不是么。”顾离依睁大眼眸，认真的看着顾明绣，眼底带着渴望跟期待，“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去绣姐姐.....只是两个月，区区两个月，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你让自己好好活着，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恳求与迫切的希望。

顾明绣沉默片刻，抬手将顾离依揽到自己怀里。小姑娘顺从趴在她的怀里，手指却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姿态乖巧而顺从。顾明绣抚摸着她的长发，抬眸望向被风吹动不住翻滚的车帘，眸底荡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惆怅。

她跟乔无坦然相对之时，说能护周身之人，是她大幸。

可是如今细细剥开她心中所思所想....顾明绣才认认真真的发觉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她不愿意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的事情。

车帘猛然被人扒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微微屈身扒着栏杆看向车里人的男子扬眉，语气懒散的问她：“你又想到了什么啊小姑娘？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要去治病，反倒是像要去送死一样。”

乔无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明绣：“你好像不大愿意治病的样子？”

“多嘴！”

顾明绣还没有回答，她怀里的顾离依“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撅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他：“谁要你胡说八道了！绣姐姐才没有不想治病呢，倒是你....”她十足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乔无，“我陪着绣姐姐是害怕她一人不方便，你跟过来做什么啊？！”

乔无乐呵呵笑了一声：“我原来入你们将军府就是为了给你绣姐姐治病的，如今她都跑到别处去治病了，我还能死乞白赖的赖在你们家里白吃白喝么？况且你绣姐姐之前让我隐瞒她中毒之事，安将军已经对我很不满了，你们俩都溜了，我还敢待着？”

清秀的男子一副怨念缠身的样子，盯着她们二人：“怎么？你们姐妹二人都是这般薄情的么，利用完了我就不管我了，嗯？我真是可怜，白白给你们做苦力，还要被你们嫌弃，唉....”

长吁短叹被风刮跑，传到前方骑马缓缓前进的人耳中。

洛风回首看了一眼那个“神棍”，策马往前追上了半夏，压低声音道：“那个神棍真是太讨厌了，缠着顾姑娘算个什么回事啊。主子也是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说，还让我们把人带着——主子就不能主动点么？你看那神棍都能凑上去跟顾姑娘说话，主子跑那么远干啥？”

瞄了一眼前方慢悠悠前进的沈淮，半夏横了一眼“管家婆”一般的洛风：“啰啰嗦嗦，看不出来顾姑娘跟主子吵架了啊？”

“啊？！”洛风瞪大眼睛，“主子跟顾姑娘吵架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主子没有跟顾姑娘商量一声就直接跟安将军透了个底把姑娘给带走了，姑娘能不气么？”半夏打了个呵欠，白了他一眼，“主子现下这意思不明不白的，姑娘还在防着主子，能不气么。”

“主子哪里不明不白了？！”洛风险些跳起来，瞪着眼睛数落，“主子平常哪有那么热心？那么好心还要带人去治病，平常人的生死主子哪里管过？还给姑娘借人手，姑娘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那是你瞎。”半夏冷笑了一声，“你问问主子，他从头到尾能姑娘好好表明过心迹没有？不清不楚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主子在阳州也不算什么好人，无缘无故的对着姑娘这般好，姑娘不防他防谁？”

洛风被噎了一下：“那.....”

那....怎么说呢。洛风等人从跟随沈淮起，便的确没有看见过这位主子对谁青睐有加，一般他青睐谁时，只能代表那一家要倒霉了。后来顾姑娘回了阳州，无端端的，萧王便给锦衣卫下了一道密旨——不惜一切，保护顾明绣。

可是在这之前，沈淮从来不曾遇见过顾明绣。

若是说二人第一次见面...梅林之中，他家主子便调戏了人家顾姑娘，没被扇了一巴掌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后来又偷入了人家姑娘闺房，顺手又给调戏了一把....怎么看，也像是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哪里能联系到风月花事呢。

瞥了眼陷入诡异沉默的洛风，半夏嗤笑了一声：“瞧见了没？主子在讨好姑娘这事上，做的太莫名其妙了，姑娘能明白才怪了。如今这么强势一来，姑娘气主子专横，主子气姑娘不懂得惜命，二人冷战着呢。”

“主子真是......”洛风沉默半晌，摇着头叹了叹气，“太...没有脑子了。”

“也不算没有脑子。”半夏慢悠悠道，“起码主子长得比沈旸好看多了，在脸上面也比那个乔什么撑得住台面。况且我们主子，本事那么大，姑娘不在他身边，都照样能收集姑娘身侧的人的消息....那几个要上姑娘家提亲的人，啧啧啧，跟主子抢夫人——”

半夏摇头晃脑，冷不丁前方的沈淮猛然回首，面上戴着半块面具的少年唇角噙着凉薄的笑，眼神忽而落在二人身上，似笑非笑，教人猛然心神一震。

做贼心虚的二人迅速分开，各自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说。

一路行至傍晚时分，马车在一处驿站停下。

驿站供过往行人歇息，倒是也颇为吵杂。此时一行车马停下，为首的少年气度不凡，衣着精致，一瞧便颇有来历倒是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下了马车的两个姑娘都戴了斗笠，只是其中一个很快就将斗笠除去了，面容秀丽，十足可爱。她语气甜美，活泼而开朗。另一个少女虽然戴着斗笠，白纱下倒是面容若隐若现，一时平添几分出尘之气，教人更不舍得移开目光。

半夏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驿站内有些许骚动的人群。

顾离依在马车内早就睡了一觉，倒是精神好得很，下了马车拉着骑马骑得浑身不适的乔无东逛逛西逛逛。顾明绣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里面的环境，看着她们远去，嘱咐了沉香要小心些便让她跟着一同去了。

沈淮懒洋洋的在吩咐人安排值夜，瞄也没有瞄一眼站在马车旁的顾明绣。

目送沉香远去后，顾明绣也没有理会门口吩咐人的少年，只是由墨竹陪着目不斜视从他身侧走过，径自入了客栈，由小二带路，往二楼去了。

正在吩咐的沈淮面无表情，语调都没有一丝变化，然而周身气压反而更低了。

洛风：“........”

他瞄了一眼远去的顾明绣，苦着脸拉着半夏，低声询问道：“现下怎么办啊？”

半夏白了他一眼：“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