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不曾出门?”
缓缓将手中的信纸收起来,顾长歌漫不经心的偏过头询问一旁的小丫鬟,扬眉微微一笑:“她的贴身丫鬟说的可是真的?顾明绣....果然没有死在那场夜袭中么。”
明珠安静的站在顾长歌身后,拿着梳子为她梳理着长发,眉眼间有几分淡然,似乎丝毫不在意顾长歌语气中含着的几分恨意,或者说是早已习惯。
小丫鬟不敢抬头直视顾长歌的视线,只是鞠着身子点了点头,赶紧回答:“是的。小茱说,缪兰这几日的确有见过四小姐。大抵是那日受了风寒,四小姐近来卧病在床,几乎不曾外出过,大夫整日整日的往府上跑呢。”
微微垂首,指腹拨弄了一下梳妆台上的几支玉钗,顾长歌含笑点头:“我原以为四妹妹的身子会好上几分,却不想还是这般孱弱,倒是教我....有几分担心呢。”
拨开珠帘走了进来,顾筱蝶便闻见了顾长歌的最后一句话。原本脸上带笑的小姑娘登时便不笑了,不开心的瞧了一眼那一旁的小丫鬟,故意将步子走的大声了一些,语气也有些许不开心:“二姐姐,我来了。”
“我听见了。”顾长歌没有回头,只是透着镜子中瞧向自己的妹妹。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道,“远远便听见你的声音,怎么了?又是谁惹了你不开心了,这样一脸模样过来了。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出法子?”
“二姐姐,我方才听见你说话了。”顾筱蝶见她一脸笑意,只好将肚子中的闷气忍住,撇了撇嘴,顾筱蝶道,“你还在为那个顾明绣担心是不是?你还是舍不得下手是不是?”提及顾明绣,顾筱蝶眼底的恨意便越发激烈,“我上次便说了不要留手,就不该下什么迷药就该给她砒霜,一场大火她一定能死在——”
“筱蝶。”
轻轻将手中的簪子放下,不大不小一声。顾长歌淡淡的抬起眸子,语气不轻不重唤了一声,便止住了顾筱蝶略有些激烈的话语。微微偏过头,瞧了一眼止住话语不说话的人,顾长歌才缓和了片刻语气:“筱蝶,我很早便同你讲过了,要小心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乱说。”
许是被顾长歌微微带了几分淡淡的严厉给吓住,顾筱蝶愣了愣。
她闷闷的看了一眼四周,瞧了瞧那低着头的丫鬟,又瞧了瞧正在为顾长歌挽发的明珠:“难道在自己府里头也不可以说这些?难道在自己屋子里也要怕被人听了去?二姐姐,你也太过小心了,顾明绣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可以将手伸到我们的地盘来!”
仔细的将簪子插入发髻间,明珠放下手后退至一旁,看向顾筱蝶便微微一笑:“六小姐,姑娘说得对。有些时候,无论身在何时都要小心些隔墙有耳,毕竟谨慎些总是没有错的。”
抬手摸了摸发髻,顾长歌侧过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提起裙子站了起来,走向桌前的顾筱蝶,温声道:“你啊,说过多少遍了,总是这样沉不住气....教我怎么放心你?”抬手摸了摸顾筱蝶的发顶,顾长歌温声道,“有些事情,并非是我犹豫不决,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你要相信我。”
“什么意思?”顾筱蝶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看向顾长歌。
“姑娘,三小姐到了。”
顾长歌微微一笑,门便被人叩响。来禀告的婢子安静的站在门边,并没有踏进来,她说完这句话,顾清月便出现在门边。青衣的少女眉眼乖顺,十足乖巧,没有半分教人感觉不安的气质:“二姐姐,六妹妹。”
“三妹妹来了,便进来坐吧。”见到顾清月,顾长歌微微一笑,亲切的招呼她。
犹豫了片刻,顾清月提起裙子踏入屋子,对着二人笑了笑:“我便不坐了....二姐姐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顾长歌温声道,语气十足亲切,“只是那一日瞧见你跟四妹妹在一起,有些好奇就是了。”她微微叹了一声,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清月的神情,“你知晓四妹妹同我们有些矛盾,便也....不能好生同我们说说话,我原以为四妹妹对着我们府里面的人都十足不喜,原来还能同三妹妹一起说话呢。”
闻言,顾清月似是微微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几分不安:“我....”
“三妹妹,你不要害怕。”顾长歌柔声安抚她,“依我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四妹妹到底姓顾,还是我们顾府的人,你能跟她交好...倒是件很不错的事情。若是父亲知晓,必然会十分开心的。”
提及顾青元,顾清月的神情微微有几分松动:“那一日....那一日二姐姐跟六妹妹一眨眼便不见了,我心中有些许害怕,便瞧见了四妹妹。”她轻轻叹了一声,“四妹妹虽然不大喜欢说话,却也没有对我恶语相向。就像二姐姐说的,到底是一家人,总归是安心些。”
眼底闪过几分思量,顾长歌温声道:“娘跟父亲和离,想来是不好受的。四妹妹终归是我们顾府的人,父亲其实...还是心中舍不得四妹妹,舍不得娘亲的。若是我们能解开误会,那么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啊。”
“如今家中没有可以主事的人,总不能事事都去劳烦祖母。将军府因为娘亲的事情,对父亲颇为不满,父亲自然有他的难处,若是我们能帮衬一二,也该是作为子女应尽的孝心才是。”顾长歌轻叹一声,温柔的拉起顾清月的手,柔声道,“你说是不是,三妹妹。”
几分犹豫转瞬即逝,顾清月点了点头:“嗯.....二姐姐,你说的很有道理,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听我说......”
顾明绣是在深夜时分被沈淮送回将军府的。
轻轻松松越过戒备线路,沈淮抱着怀中的人直接返回了顾明绣的院子。彼时屋内尚未燃灯,墙外还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一身玄色衣裳的青年轻松便入了内间,教他怀里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原来倒是不知....你竟然这般熟悉将军府里面的路,倒是像是...来过了许多次一般。”
少女眼底的笑意细碎,宛如繁星。
沈淮极轻的笑了一声:“我让沉香绘制了一张将军府的路线图,认路倒也不算得什么难事。”他垂首看了一眼顾明绣的神情,又补充道,“顾府的地形我更为熟悉,不知晓去过几次了。”
——大抵只有这个人敢说的这样光明正大,一丝悔意都没有了。
顾明绣叹气道:“若是教我外祖父知晓,怕是——”
“嘘。”青年懒洋洋笑了一声,低首将额首靠在她的额首上,极轻又慵懒的重复了一声,“嘘。不要说话。”
他已经飞身入了院子,此刻身子微直,便将顾明绣放在了栏杆上坐着,双环过她的腰部,直视她的双眸,认真而又戏谑的诱哄般:“嘘,小绣儿,你不必去想那一些事情。我不会让你觉得为难,也不会让你选择,你只需要.....”
他顿了顿,唇畔扬起温柔的弧度:“你只需要相信我,然后乖乖的,等我来娶你。”
青年的双眸漆黑而幽沉,比这夜色还要深上几分。他的眼底藏着几分凛冽而危险的光,认真而又坚毅。青年唇畔含笑,没有往常般的凉薄,反而带上几分诚挚而又热烈的色彩。
额头相对,传来青年温热的触感。顾明绣对着他的视线,心中缓缓安定了下来。她将原本搭在沈淮肩上的手抬起,穿过沈淮脖颈揽住他的脖子,无比认真的回应他:“嗯,我答应你。”
“真听话。”沈淮低低笑了一声,语气中似乎还含着几丝促狭的笑意,抬手摸了摸顾明绣的脑袋,他温声道,“宋煊跟沈旸的事情.....那一日画舫之事尚未有所结果,皇兄心中大抵还有些不满,我这几日会有些忙碌,未必能够日日来看你。明日是沈青青跟沈弦的大婚之日,你要小心一些。”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其余的不必太担心。”顾明绣温声答他,“青青的大婚....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的。”
“沈青青大婚我倒是不太担心,若是沈弦没有那个护着她的能力,也不算得我带出来的人。”沈淮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明日去的人毕竟过杂,顾长歌未必不会算计你。”
玄色的披风一角从身上跌落,又被沈淮懒洋洋的提起来塞进了身后。顾明绣抓了抓系带,缓缓摇首:“越是混乱的情况,对她自然越有利。这一......这一次她跟沈旸想要算计我,也需看我愿不愿意被她们算计。”
冷意从视线转瞬即逝,顾明绣抬头看他,唇角微扬:“你大抵不知晓,我那位二姐姐,一心想要嫁给沈旸为妻。身为她的‘好妹妹’,我理应帮一帮她才是。”
“只是那个过程....我便不能保证是否能如她所愿了。”
沈淮静静地看她,轻笑道:“好。”
后院传来的异动惊醒了沉香,她悄无声息的摸黑出来时,便在后院瞧见了人。
披着玄色披风的紫衣姑娘安安静静的站在院子后面,她微微仰首凝视着天际一轮弯月,长发披落下来,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斜插着半只蝶翼步摇。步摇下,一滴珠玉摇摇晃晃。
“姑娘。”沉香迅速便冷静了下来,飞步走到顾明绣身旁打量着她,“姑娘还好?”
顾明绣回首看了一眼沉香,眼底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嗯。”
“夜深,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