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章、阿景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寒意扑面而来。

顾明绣抓着沈淮的臂膀，将脸埋进他的怀中，闷声询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瞧一瞧好看的东西，沉香说你近日兴致不佳，本王带你出去玩一玩就是。”夜风撩起锦衣青年的披风，漆黑的披风上金线巨龙若隐若现。青年抱着顾明绣，漫不经心的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他语中含笑，“总归今日是不需要你再操心了。”

风声呼呼，青年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他在风中游走，脚步轻松的在屋檐之间穿行。皎洁月光下，青年的身姿十分敏捷，唯余紫衣姑娘的裙摆在风中招摇，跟他玄色的披风缠绵一处。

“我同你外祖父早早便说了一声，无需担心你事后会被他训斥。”沈淮懒洋洋开口，语气中有几分浅淡的笑意，在风中低低响起，说不出的好听，“只是...我瞧你外祖父倒是十分疼爱你，怕是舍不得训你，总归锅都是本王背着就是。”

顾明绣在他怀中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便褪去几分淡淡的意味：“墨竹跟缪兰她们......”

“本王安排了人将她们送走，你的几个丫鬟都不会有事情的。”沈淮安抚道，他微睐双眸，夜色中漆黑的眸色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沉香被你派去保护顾离依，你便是没有留几个人在自己身侧，怎么....一点都不怕被宋煊怒杀？”

他顿了顿，轻轻一笑：“还是说...你这般相信本王会来救你，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放柔，语气有几分上挑，带着几分调戏与轻微的引诱。

沈淮眉眼含笑，带着说不清的温柔，只是眼底藏着几分戏谑与顽劣，眸底的光如同繁星一般，细碎而又明亮。他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四周，将整个阳州城收入眼底，漫不经心的等着顾明绣的回答。

他原是打算戏弄一下不苟言笑的小姑娘，却闻怀中人极低的笑了一声，语气柔柔的：“是啊，你总归是会来的。”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松开搂着他的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拢了拢鬓发，“无论发生什么，你总会来救我的。”

紫衣姑娘抬起头来，眉眼间藏着几分孤寂，此刻如同风雪化去，仿春风拂面，百花盛开。

沈淮眸色微沉，忽而抱着她纵身一跃上了一处高台。揽着紫衣姑娘席地而坐，沈淮眸色微凉，带着几丝危险与低低的警告：“顾明绣，你再这样同我说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哦？”顾明绣坐在高台之上，长裙垂落在边缘，摇摇欲坠，她望着面前的人，闻言只是扬眉轻轻一笑，“我又说错了什么？总归你是会来的，又何须我多想。”垂眸极其清淡的涟开一个笑弧，顾明绣顿了顿，将手覆在沈淮手背上，抬首再看向沈淮时，清亮的眸色满含认真之色，“只是，我不是总需要你来救我的。”

“偶尔情况下，也许我也能救你的。”

面前的姑娘的话语让他很是受用，沈淮便轻轻笑了一声，在她身侧缓缓坐下，屈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将手搭在膝盖上，淡淡道：“瞧，你想见的人，回来了。”

他们正身处一座佛塔尖顶，便能将整个阳州城尽收眼底。放眼望去，皇城被漆黑夜色笼罩，唯余灯火摇摇。整个阳州城一片寂静，偶尔有灯火转瞬即逝。不远处将军府被燃成一片火海，依稀可见屋内人四处奔跑，外头军队正稳稳扎根不动。

一手将火把推开，顾离依跑的有些腿软，尚未曾跪倒在地，便被乔无拉着一手扶了起来。男子的手臂强壮有力，稳稳的带着顾离依往外走：“要休息也不是现在，小姑娘平日不好好修个防身武艺，此刻便走不动了吧。”

“谁要你管我了！”顾离依被乔无带着往外走，偏生要瞪着眼睛回他，“你走你的就是！”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乔无懒得跟她争辩，微笑着敷衍。

前面带路的安亭闻见二人的话，蹙着眉头回首不开心的瞪着乔无：“小表妹只要文文弱弱的被保护着就好了，修什么武艺！总归日后会有人保护她的，再不济我们还能护着她，何须她修什么！”

被安亭拿着剑一转身差点戳到，乔无咂咂舌摇首道：“行行行，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本来就——”

“安小姐！”安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闻见走在最后的沉香眸色微亮，猛然冷喝一声，“小心前面！”

安亭猝然回首，却见一个黑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扑到了她面前。那黑衣人目露凶光，杀意淋漓，猛然奔出，唬的安亭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脸色微白：“快离我远些！”

她慌慌张张的便要抬手拿剑去格挡，那旁的沉香已经垫着剑要飞身过来。比她们二人反应更快，横里射出来一只飞箭，精准而有力的射中了那黑衣人的心脏部位，教他手一抖便来不及有所反应直往地上倒去，一动不动。

安亭几人惊魂未定，便闻见一声呼唤：“五姐！”

顾离依循声望去，便见月门处拉着弓的少年还未曾放下弓箭。一年多不见，少年的个子拔了个头，已经比顾离依她们要高了。他拉着弓，眉眼沉稳而含着几丝着急，对上顾离依的视线时便露出微微带着喜悦的笑来：“五姐！”

“阿景！”顾离依登时喜出望外，一把推开乔无便奔到了顾景面前，抓着少年的手，她不住上下打量，“阿景，你、你怎么回来了？你长高了啊.....是不是瘦了些？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怎么就回来了呢？”

“好了好了，这些话一会儿再说。”打断顾离依的话语，从顾景身后走出来的男子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你们几个小的先去安全的地方，莫在这里添乱。”

“祖父！”望见来人，安亭登时也喜出望外，一把扔了剑便奔了过去，“祖父你没事了是不是？你、你在这里，那爹爹他们——”

“都忙着呢，回头再说。”安将军打断安亭的话，摸了摸她的头便指挥着其余人往内冲。

安亭等人见状，也不耽搁，便跟着顾景往外奔去。

一夜忙碌，晨曦时分方一切安定下来。

“外祖父，人都拿下了。”被沈淮送回之时，顾明绣最先望见的便是安将军，她面上带着轻笑，温和询问他，“这几日外祖父可曾受苦？”

“那倒没有。”安将军爽朗一笑，望了眼她四周，确定瞧不见沈淮的身影，眼底方才露出几分不满意，而后又迅速浮现出满意的神情，“绣儿，莫要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喏，瞧一瞧背后。”

顾明绣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便望见顾离依身侧的顾景。顾景温和的望着顾明绣，眼底泛着几分笑意，对上顾明绣的视线，顾景便又多了几分孩子般的无措与腼腆。摸了摸脑袋，顾景笑眯眯唤她：“四姐，别来无恙。”

快步走过去，上下打量着顾景的模样，顾明绣轻轻笑了出声：“阿景，你回来了......真好，长高了些，清瘦了些...但是强壮了些，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呀。”抬手摸了摸顾景的脑袋，顾明绣弯眸，“那么远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被顾明绣摸了摸脑袋，顾景安分的没有动，只是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家中有难，如何能不回来呢？况且，二姐不是要出嫁了么，作为弟弟，当然得回来看着她嫁了。”这句话便带着几分淡漠，顾景撇了撇嘴，“而且我听闻....四姐也要嫁人了。”

顾明绣没有回他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只是望了望将军府这一角的狼藉之地，缓缓点了点头：“你当然须得回来给你二姐送嫁，只是将军府今日出了这样的大事，怕是我们便去不了那婚宴了，倒是要叫你二姐失望了。”

“她失望的何止是四姐你们没来呢。”往昔的小少年眸色微沉，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便教顾明绣下意识的一怔，旋即回首去看顾景。

当她转首的瞬间，顾景已经敛去那份沉沉的郁气，转而又温和阳光的模样：“怕是不只是二姐要失望，想来六姐跟父亲他们都不大开心。四姐，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他露齿而笑，安抚般道，“四姐你放心，我会替你盯着的。”

“阿景.......？”顾明绣心中有几分不安，蹙眉唤了一声。

“将军府今夜受袭，且遇火灾之难，怕是对外只能说是山贼寻仇，只是安将军原先以为要被处死，如今又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将军府，想来很多人心中都要惶恐不安啊。”顾景扬眉，语气中有几分失望，“只是啊.....这些跟二姐都没什么关系，她今日要嫁人，即便是将军府死了人，她还是得嫁给那个人的。”

“我还是得去恭喜二姐一声，祝她得偿所望的。”顾景露出，笑容瞧着颇为真心，只是眼底便有些阴霾转瞬即逝，教人生疑。

顾明绣微微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