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答应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安将军也被放出来了？！不.......这怎么可能！！”

桌上的东西被尽数拂落在地，连带着鲜红色的桌布也被扯落。顾长歌霍然起身，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便砸了下去，几乎不可置信的质问：“怎么可能！不是安排的万无一失么？！将军府昨夜应当化为灰烬，顾明绣应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那胭脂盒直直的砸向了明珠，跪倒在地的婢女措不及防便被砸中了额头。刘海遮去红掉的一块，明珠咬紧牙关稳住身子又跪倒在地：“奴婢——”

“这不可能！”顾长歌根本没有耐心等她的解释，只是烦躁的离开木凳左右踱步，不住的重复道，“将军府一家当该被定下谋逆之罪才是！安将军人在天牢，将军府一家畏罪自尽....该是这样！该是这样才对！”

明珠安安分分的垂着头没有说话。

今日便要成为新嫁娘的人此刻尚未梳妆打扮，只是素着一张容颜，穿着白色的单衣在房中不住的踱步。她眉眼间有烦躁与戾气，丝毫不像是要嫁为人妻的期盼与温和。房内狼藉一片，全然不似即将出阁的新房。

穿着白衣披散头发的顾长歌冷冷的站在地上，眼底戾气满满，一丝温和也寻不见。地上满是脏污，丫鬟明珠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满房压抑，半点喜悦也无。

顾筱蝶入内时，瞧见的便是那么一幅景象。她挥退落月，跨过脏乱的桌布，缓缓走向顾长歌身侧，低声道：“二姐姐，你是要出嫁的人了......一会儿若是迎亲的人过来了，瞧见这个模样，对你不好。”

“筱蝶，你怎么......”望见顾筱蝶来时，顾长歌面上闪过几丝惊讶。她顿了顿，缓缓将面上的戾气收起，微微笑起来，上前主动扶住自己的六妹妹，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明珠身上时便冷淡了些，“行了，你去门口守着。”

“是，奴婢知道了。”明珠跪了跪身子，便低着头安静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一旁的落月望见她额上的伤口，惊讶的出声：“明珠，你——”

明珠迅速转头看了看她，眼底带着几分警告。落月旋即噤声，明珠朝着她安静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指了指里面，微微叹了口气。落月顿时明白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声，二人便不再说话。

“二姐姐，你一直想嫁给太子殿下的。当初父亲他们意欲让顾明绣嫁过去为你挡灾，但我到底不喜，如今....就好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他了。”被顾长歌扶着坐到了床榻旁，顾筱蝶笑了笑，语气有些许不安。

疼惜的摸了摸顾筱蝶的头发，望着有些憔悴的妹妹，顾长歌登时有几分悲凉：“筱蝶...我若是嫁了，谁人来照顾你？家中已经无人了.....祖母跟父亲根本都不顾你，如何、如何能够教我安心嫁出去。”

她的语气满是真心，含着几分悲痛。

往昔嚣张而又活泼的少女敛去了那份张扬，宛如变了个人一般，死气沉沉而又胆怯，甚至比起当初的顾清月还要懦弱几分。顾筱蝶被顾长歌握着手，抬起眼睛悄悄的望着顾长歌，小声笑了：“没事的，二姐姐，我如今...也不在乎了。娘亲没了，大哥哥没了，祖母不在乎我们了，父亲现下也不喜欢我......”

“只是近日事情太多罢了，爹爹他，他还是真心疼爱你的。”顾长歌连忙安抚顾筱蝶，努力露出微笑来，“公务繁忙，难免有所心力憔悴，他...他往昔那么疼爱你，怎么会是.....”

顾筱蝶垂下眸色，轻轻笑了笑，止住顾长歌的话语。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平静：“二姐姐，你听我说。我早就想明白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丢了家中脸面，父亲自然不喜欢我，我明白的。我现下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家中便只剩下你了，二姐姐，你要连着我跟娘亲她们的份，活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好。”

她真诚而又不安的望着顾长歌，小小的笑了一声：“二姐姐，所以你要好好的。”

闻言，心中的痛楚登时挤满整个心房。顾长歌面上带着凄凉，终究还是忍不住怒意：“我要...我要如何好！筱蝶，你看清楚！我们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而顾明绣呢？她却什么惩罚都没有得到！甚至一丝愧疚都没有！天都不曾惩罚她，她如今还要嫁给殿下！”

最后一句话满含嫉妒跟怨恨，丝毫不曾掩饰。

顾筱蝶浑身抖了抖，下意识的转首去看顾长歌。眼底浮出几分不可置信，她下意识的抓紧顾长歌的手：“二、二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心中......”她张了张嘴，有些问不出这个问题，“是不是.....恋慕.....”

房中无人，唯有她们姐妹二人，顾长歌自嘲般笑了笑：“是，你想的没错。我根本不喜欢太子殿下，我一直都倾慕萧王殿下。”话一出口，面前的人登时又颤抖了身子，顾长歌缓缓道，“我根本不想嫁给太子殿下！我想成为殿下的妻子！”

“二姐姐！”顾筱蝶惊恐的去捂顾长歌的嘴，惶恐不安的望了望四周，满是不可置信，”二姐姐你不可这般胡言！萧王....萧王是什么人物？！他这般危险的人物....二姐姐你绝不可以同他作对！“

那夜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都满是绝望，她在梦中时常惊醒，被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言语。满目的灯火，鄙夷的视线，还有......锦衣青年冰冷而阴霾的神情，都能将她吓得夜不能寐。她深知自己是被反算计了，也该是明白，沈淮替顾明绣担保不存在的事情，那么就证明沈淮是跟顾明绣一伙的。

沈淮冷漠而又危险，教人害怕。

按耐住心底的恐惧，顾筱蝶面前露出笑来，安抚顾长歌道：“二、二姐姐，你莫要想这些了。你跟太子殿下的事情时早早就定好了的，如今也不要再想这些。太子殿下是真心对你好，能够保你衣食无忧，保你一生无忧的。”她咬着唇，低低的嘱咐她，“二姐姐，你不要再想着跟....跟顾明绣作对了。她背后有人，我们斗不过她的。”

“别再斗了，只管自己好好的...跟太子殿下做一对美满夫妻，莫要再去跟她，跟萧王殿下扯上关系了，好不好?”

顾筱蝶面容凄惨，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哀求。

心中作痛，面上闪过不甘与无奈，顾长歌摇首道：“筱蝶！你怎么也....你怎么也放弃了呢！顾明绣是我们杀母杀兄的仇人啊！她害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如何能够放过她？！”她转首看向别处，语气满分痛苦，“我倾慕殿下那么多年....一直觉的，若是无人可以靠近他，那样也好，他不是我的，便也不能是旁人的。”

她霍然起身，眼底迸射出浓烈的妒恨：“可是无论如何，那个人也不该是顾明绣！”

“她究竟哪一点比我好？！只是因为嫡女的身份么？！”顾长歌转首看向顾筱蝶，眼底满是怨恨与不甘，“筱蝶你真的一点都不怕？！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报仇？！”

顾筱蝶瑟瑟发抖，有些慌乱的上前抓住顾长歌的手：“二姐姐！你听我一句劝啊.....你嫁给太子殿下已经荣华富贵都不愁了！仇恨....仇恨是在的！我也是恨极了顾明绣的！可是、可是娘亲她们已经死了，我们总归是要为自己想一想的！”

“我们处处跟顾明绣作对，处处谋算与于她，可是哪一次成功了？！哪一次是我们将她算计成功了的！娘亲算计！大哥算计！我也算计！如今便是这个样子了！二姐姐你不要再糊涂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要为长远考虑啊......你不能再将自己送到顾明绣的手上了！”顾筱蝶抱着她哽咽不止，浑身在发抖却要努力开口，“沈淮不是什么好人！他如今帮的是顾明绣，但凡是顾明绣一句话的功夫，我们怕是就没有活路了呀二姐姐！我、我已经毁了，你不能再跟着我们出事了，你嫁给太子殿下，你乖乖的嫁给太子，太子可以保你！太子日后会成为皇上，你也会成为皇后的，到那时、到那时就没人能够欺负你了，没人再可以算计你！”

“二姐姐，莫要糊涂！”

顾筱蝶抱着她，不住流泪：“二姐姐你再忍一忍啊！若是你嫁给了太子殿下，日后便是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可是如今你若是执着于萧王殿下的话.......你何必自毁前程啊二姐姐！”

眼前哭的有些发黑，顾筱蝶抱着她猛然便跪倒在地，哭着摇头：“二姐姐，你若是要对付她，若是.....你让我去！你让我去做，你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就好！反正我如今也活着不如死了，即便是死了也无所谓！但你不行，你是我们的希望，是顾府的希望啊！”

“筱蝶，筱蝶！”顾长歌慌张的连忙也跟着跪下来，她抱住发抖的妹妹，压下心底的阴霾努力缓和口气，“筱蝶你别说了，筱蝶你别说了.....姐姐答应你，姐姐答应你啊！”

顾筱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道：“二姐姐你让我去，你让我去啊....二姐姐你别....”

“我不做，我什么都不做。”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自己的妹妹，抬手拍着顾筱蝶的脊背，顾长歌放柔声音，温柔的安抚她，“二姐姐答应你，二姐姐什么都不会做的....筱蝶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等我成为皇后那一日，就没人可以欺负你了。”

“今日是我的大婚，不要哭了，你要好好的送我上花轿才是。”慢慢的抬手拍着顾筱蝶的脊背，顾长歌的声音温柔而平和。她目视前方，眼底却迸射出冷冷的光。

怨毒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