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慢一点。”
风吹起姑娘发上的白色轻纱,斗笠将她的容颜尽数遮去,反倒是透着几分朦朦胧胧的模糊美感,引得众人都好奇侧目,纷纷望向那下了马车的姑娘,嘴里不忘低声猜测着什么。那扶她下马的丫鬟也很是好看,但却无端端便是少了几分美感。
感受到四周人的视线,顾明绣顿了顿,抬手轻轻将轻纱压了下去,在粉衣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有些不安的朝着沉香微微靠近。扶着顾明绣的沉香不动声色的隔绝了她跟顾长歌之间的距离,眼底带着几分警告。
顾长歌笑容可掬,没有丝毫异色。
“绣娘,累不累?”宋煊披着斗篷从后头的马车走过来,温和的询问顾明绣。
闻见他的声音,顾明绣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她离开顾长歌跟沉香,快步走到宋煊身侧,很自然的任他揽住自己便往客栈内走:“不累,这两日走走停停的,我一点都没有累着。”他们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雅舍,待小二退下后她才任宋煊将她的斗笠摘下,“只是...之前不是说我们要快些回宋国么,现在放慢那么多,回去之后不会耽搁事情么。”
她面带忧愁跟担心,睁着一双担忧的眸色望着宋煊。
顾明绣的眼睛一直很好看,水润润而又湿漉漉的,清亮而干净,被她这般凝视着便不自觉觉得心情舒适,似乎什么阻碍都没了。
宋煊便温和的抬手,指腹擦去她贴在脸颊旁的发丝:“不碍事,我已传信跟家中沟通好了,晚些时日回去不碍什么事。”他扶着她坐下来,温和道,“况且你身子才好,我倒是舍不得再折腾你。”
闻言,顾明绣便笑了起来,春风般清浅拂面。
宋煊温柔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吩咐雅舍中的其余下人:“你们都先下去吃些东西吧,不用在这里伺候我跟夫人了。若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只管去找大哥就是。”
“.....是。”沉香看了一眼顾长歌,便见对方有些勉强的答了一声。
她们二人正要走,顾明绣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抬头看向沉香:“对了沉香,我的胭脂没有了,你吃晚饭后去给我再买一些。嗯......不用太艳丽的,挑些往日用的素净些的便好。”她说完便去端起茶壶斟茶,丝毫没有注意其余人的视线。
宋煊顿了顿,便自然的迎上沉香的视线:“既然夫人吩咐了,你去就是。带着几个人,夫人缺什么都买回来,不必在意。”
顾明绣抿唇而笑,捧起茶杯饮茶。顾长歌默不作声的退出去,关上门的时候望见宋煊正低头小心翼翼而又温柔的同顾明绣说话,丝毫没有往她这边瞧上一眼。她将门合上,冷漠的看了一眼沉香,却见对方搭都不搭理她,径自走了。
之前宋煊便早早跟她提了顾明绣失忆是我事情,顾长歌心中恼怒却要强装温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恨的人。宋煊夜间在床上对她百般温柔,却要她在顾明绣面前伏低做小。分明是她跟宋煊同床,她是温柔乡,人前却只能她卑躬屈膝,眼睁睁见宋煊如此爱护顾明绣。
凭什么?她倾慕沈淮,沈淮却只爱顾明绣,眼中容不得她半分,连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都得不到半分侧目。如今她委身宋煊,宋煊却又对顾明绣百般呵护,将她置于何地?
她跟顾明绣究竟是什么样的怨恨,才能相对到这般地步。
眼底泛着几分恨意,顾长歌默不作声的阖眸退了下去。
“阿离伺候你伺候的怎样?若是不如意,我便辞了她。”指腹漫不经心的勾着顾明绣的长发,宋煊打量着顾明绣的神情,温柔的询问她。
阿离是给顾长歌用的假名。
他的说辞是顾长歌带着两个妹妹,在乱世中难以生存,他便一时心善将几人收作丫鬟来伺候顾明绣。这几日他多加试探,无论是何种方法都试探不出顾明绣的异样,甚至多次有意让她听见将军府如何如何惨烈,她都是事不关己。
顾长歌亦受令去刺激过,仍旧一无所获。而她信任宋煊,果然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般温柔相待,教宋煊缓缓放下戒心,倒是去问过大夫她的情况。大夫说不准顾明绣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倒是同他说短期内怕是很难。
宋煊全然放下心。
“她也是个可怜人,便是带着一同回去就是。”顾明绣微微叹了一声,抬头同他说道,“这几日我们明明一路靠近宋国,可是沿途的景致....我总觉得全然陌生,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出生宋国,这是首次来大沈,如今我们还在大沈境内,自然觉得陌生。”宋煊安抚她,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笑了出来,“.....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打紧的,总归有为夫在,自然不会让旁人欺负到绣娘的。”
“方才我见这镇子虽然偏僻,却有许多我们未曾见过的物件。今夜要在这里歇息么?一会儿我能出门逛一逛么?”顾明绣见小二上了饭菜,便好奇的盯着上面的菜色,漫不经心的询问宋煊。
前些日子有宋煊陪她在路上偶尔下马车四处走走,倒也算是散心。
如今听见她的要求,宋煊眸色微深,含笑道:“自然可以,只是为夫一会儿要同大哥商量些生意上的事情,怕是不能陪你一起出门了。我让沉香跟阿离陪你,再带着几个侍卫出门可好?”他带着几分歉疚,补充道,“待回了宋国,我日日都陪你出去玩,可好?”
“不妨事,我带着她们够了,你不必担心我。”顾明绣为他添筷,,抿唇柔柔笑了起来。
宋煊便也同她一齐笑了起来。
“主子,在前面的镇子又发现了沉香留下的暗号。”
尚且才出阳州城外百余里,洛风策马急急而来,遥遥便停留在沈淮身侧,低声同他禀告:“这一路上都有我们的人在查,只是那暗号留下的十分偏僻,又十分少,且....怪得很。她留下暗号的地方都算不得什么同样的距离,有些离得近,有些又离得十分远。”
“这是最近的一个暗号,下一个地方要翻过这一座山,才在一处林子里找到一个暗号。”洛风提起这事情便觉得头疼,忍不住道,“主子,属下怎么觉得沉香在带着咱们绕圈子呢?”
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眉目清俊,眼底噙着凉薄的笑意:“不是沉香在带着我们绕圈子,是抓了她们的人在带着她们绕圈子,到底是多多少少防着沉香。”
“沉香若是也能被她们防得住,那也太小看我们锦衣卫了吧。”洛风嗤笑一声,便带着几分不屑,“只是何必那么费劲呢,沉香大可直接走,同他们周旋做什么——”
凉风微寒,青年弯唇极冷一笑:“只怕她是身不由己,小绣儿必然在他们手上。”
“他们?”洛风错愕看向沈淮,语气便有些惊讶了,“这?!王妃、王妃被什么人带走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劫持王妃,如今大沈哪来那么大胆子的人!”
“宋煊。”沈淮道,“此事必然是他的手笔。依照本王看,沈旸落败也在他的计划之内。此人最是心毒,大概从一开始便没有跟沈旸合作的意思,无非是利用沈旸为自己开一条宋国通大沈的路罢了,待大沈内乱之际,他再做个渔翁。”
他们策马而去,沈淮眸色微沉:“务必快些找到宋煊等人。”
“哦?”
“夫人在小镇中逛了逛,没有走出太远,也没有跟沉香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只是去逛了逛胭脂铺跟香粉铺,还去绸缎庄跟书市内瞧了瞧。镇子太小,夫人逛了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便同属下们回来了,而后一直在屋子里头看书,没有出过门了。”
侍卫低声禀告的话语教宋煊心情好了起来,他拿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便心情很好的不再询问这件事,淡声问道:“那么,回宋国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萧王将所有回宋国的渠道都安排人手堵死了,凡是来往两国的人必然要经过严格的盘查跟搜身,怕是难以逾越。”侍卫低头道,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派出去的两批人都被萧王给劫了下来,没能成功回到宋国禀告陛下。”
“愚蠢!”宋煊冷笑道,“你可知我们如今还有多少人!今日派出去两批人都不能成功回到宋国,简直丢了我的脸!”
“属下无能!”侍卫连忙跪下去请罪,“可是太子.....如今我们人本就不多,还要带上这些——”他迎上宋煊冰冷的视线,连忙低下头转了话语,“....太子何必非要挟持萧王妃呢,若是只是我们这些人,便是可以翻山越岭抄险路回宋国,可是现在有那么多......”
“没有什么萧王妃。”宋煊冷冰冰的打断他,“你记住,这里只有我宋国的太子妃。”
“沈淮想要拦,便让他拦就是了。”宋煊冷笑道,“我在大沈这些年,他也不曾捉到过我,如今这短短几日我便不信他能拦住我。宋国是要回去的,大沈也是要打的....无非就是走条险路罢了,我可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