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生日宴中,张静岚与井若心母女俩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尤其是井若心,此时她拖着自己的一袭长裙,手中拿着鸡尾酒杯,对每一个与自己寒暄的人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非常优雅美丽。
井家好些个亲戚紧紧盯着她,眼中有数不尽的艳羡。
“当初井家老爷子倒了,这对母女又是没本事的,唯一能当家的那个井家大小姐又不知所踪,我还以为他们家就要垮了。”
“那时候张静岚来找我借钱周转,我压根没理她,甚至还冷嘲热讽了几句,现在想起来是真后悔。就算当年井老爷子还没有病倒,井家也只是小富之家而已,如今有了白家做靠山,那才真是一个风生水起。”
那时井家不容易,老爷子一倒下,家中的三个女人手足无措。
由奢入俭难,张静岚与井若心从来都是养尊处优,怎么能扛得起生活重担?
然而,正当人人以为那会是井家母女最难熬的一段岁月时,井若心居然傍上白家。
谁都想不到,素来以乖乖女形象示人的井若心,居然悄悄给白景轩生个两个孩子!
这期间有人笑着等她的笑话,有人酸她飞上枝头,可没想到,现实是井若心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来说两句。”张静岚笑着,走上台。
她就像个十足的贵妇,保养得当的脸上是满足的表情,下巴微微一扬,眼神中满是优越感。
“感谢大家的到来,也感谢我女儿的未婚夫可以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这一趟,我很开心。忆往昔,当年我差点就要站不起来了,多亏有一个好女儿,也多亏景轩的帮忙,才让我们集团一直运作下去。虽说我并没有操心集团的事,但若心爸爸的股份还在,那是他一手创办的企业,我们绝对不能允许他的事业毁于一旦。”
张静岚发表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眼中有光芒。
井家老爷子手中的股份不少,光是分红,就足够让如今的她过上富足的日子。
“下面请我的女儿和景轩上来说几句话。”张静岚比了个手势,请他们俩上台。
井若心微笑着,讨好一般看向白景轩。
她的神色有点卑微,无声地恳求他一定要给自己一个面子。
白景轩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很干脆,站起来往台上走。
井若心欣喜不已,就像是一个小娇妻一般跟上。
看着白景轩与井若心站在台上,不由有人问:“若心,你们俩是不是好事近了?”
这话正中张静岚下怀,她笑道:“这两个年轻人磨磨蹭蹭这么长时间,早就该结婚了。我总说,让他们别想着非要自由,完整家庭所带来的温暖也是很珍贵的。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就算结婚了,也不会为柴米油盐所苦。”
自由……
这两个字,让白景轩的眸光微微一动。
他想起那个自由的女孩。
“要是结婚那天,若心的爸爸已经康复就好了,他最疼爱女儿,真希望他能看见这一幕。”
井若心听着,心中恍然。
父亲确实疼爱女儿,只是他疼爱的女儿,是姐姐。
因为与姐姐相比,她这么平庸,没有万丈光芒。
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如果父亲能苏醒过来,得知她竟攀上白家的亲事,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
井若心的心情无比激荡,她不由看向白景轩。
他眼神似笑非笑,带着玩味。
她的脸颊不自觉红了,他是不是默认了?
他淡淡道:“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姐姐,如果她也在,就好了。”
闻言,井若心的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
张静岚也愣住了,随即立马说:“景轩,你怎么知道?”
反正不管是什么家庭,都配不上白家,因此当时白家并没有仔细调查过井家。
只知道井父住院,别的她们没提过,也没人追问。
张静岚没想到白景轩竟然知道姐姐的存在,难道是因为井若清的失忆是假的,又或者她想起什么了?
母女俩的表情变化很精彩,纷纷落入白景轩的眼中。
他眸光深深:“刚才听台下人说起的。”
只一瞬间,井若心松了一口气。
她红着眼眶说道:“是啊,要是姐姐也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好了。”
“你们姐妹的感情很好。”白景轩说。
井若心点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同父异母,但是关系特别好。”
白景轩的唇角绷紧,他淡淡地看着她,眼中多了几分了然。
一直以来,井若心都装得很好。
他甚至以为她真的这么纯洁善良。
原来她心中也有算计。
而这样的算计,与姜宁有关。
张静岚不想提井若清,就忙说:“景轩,那天我听白老太太说想要尽快让你们结婚,不如在这个大喜的日子,直接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吧?”
台下人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看向白景轩。
井若心原本因姐姐而忐忑的心跳并没有变得平稳,反而跳得更快了。
从地狱又回到天堂的感觉。
她红着脸,羞涩地看着白景轩。
那是最深的爱意,谁都不能忽视。
她一直在装,装得不像是自己,可唯独面对白景轩的时候,她所有的温柔害羞与期待,都是真的。
“景轩,可以向大家宣布吗?”井若心轻轻柔柔地说。
台下人开始议论。
“当年的井家大女儿这么优秀,现在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倒是二女儿风光了。”
“也不知道那个离家出走的井家大小姐现在后悔了没有,当初她不愿意接手这烂摊子,说走就走,杳无音讯,现在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夫是这样的大人物,恐怕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井家大小姐是失踪,不是离家出走!“
“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说出去你信吗?”
大家回忆起当年井若清人间蒸发的事。
那时在派出所的井若心哭得梨花带雨,说是姐姐不见了,本觉得是家丑,不愿外扬,因此时隔半年才去报案。
警方查不到线索,只当是失踪人口备案。
一眨眼,就是五年。
“真是风水轮流转。”
“估计这一回,白先生真要娶若心了。”
一道道目光追随注视着台上的三个人。
张静岚挺直了脊背,眼中的傲气快要满溢。
井若心的耳根子红红的,像是一只羞答答的怯懦小兔子:“景轩……”
而白景轩,他只是接过张静岚手中的话筒,语气戏谑:“我以为这是一场生日宴,没想到是鸿门宴。”
井若心唇角的羞涩还没来得及收起,仰起头时,是满目的错愕。
张静岚僵住了,听着台下哗然的声音,她尴尬道:“景轩……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伯母以为逼婚有用?”白景轩淡声问道。
议论声响起,原来白景轩压根就没打算娶井若心!
如果她们母女能有眼力见一些,就不会把自己闹得这么难堪。
对方可是白景轩,会让她们牵着鼻子走吗?
是她们非要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而就在井若心面色惨白之时,台下一阵惊呼。
“我是不是看错了?”
“那个人是谁?”
宴会厅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小女孩穿着蓬蓬的公主裙,头发盘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的脖子,就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小淑女,可眼中灵动俏皮的神采却无法掩饰。
而小男孩,他的长相精致俊美,毛茸茸的头发被发蜡胶起来,露出锐利的五官,小脸蛋却又带着婴儿肥,既软萌,又莫名有着超乎年龄的帅气。
但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站在孩子们身后的女人。
那女人一袭黑色的晚礼服,比在场的任何一件礼服都要精致。
礼服剪裁独到,掐出柔软纤细的腰身,很有韵味,又足够高贵。
视线慢慢往上移,又落到她的脸上。
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容貌,神情带着一丝惶恐怔愣,随即又对两个孩子露出笑容,仿佛在抱怨他们没轻没重。
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是谁都学不去的。
这样的从容,他们只在井家大小姐的身上见过。
“米米,你一个人进去就好啦,拿了东西就走,我在外面等你。”姜宁说。
米米忙摆手:“不行,这里好多人,你就不怕米米和禾禾丢了吗?”
姜宁笑了:“你爸爸都在这儿呢,怎么可能丢?”
话音落下,她在人群中寻找白景轩的身影。
随即一眼锁定站在台上的他。
他站得挺拔如松,气势能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仿佛永远都是焦点。
宴会厅里,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对视。
白景轩望着她,眼神欲言又止。
她看起来有点错愕,眼神如小鹿般纯良而又温暖。
很迷人。
在与白景轩对视的那一瞬间,姜宁有些怔愣。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揉了揉米米的小脑袋,“姜老师不跟你胡闹了。这么多人,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可不想,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若清,你这几年去哪里了?”
“你是特地来给你阿姨庆祝生日的吗?”
“若清姐姐,整整五年了,你音讯全无,我都担心死了!”
一道道声音充斥着耳畔,姜宁怔了怔。
她一脸茫然地转过脸,看着那些向自己迎来的人。
面孔陌生。
说的话,也听不懂。
可她觉得这好像对自己很重要。
台上的张静岚与井若心呆若木鸡。
无尽的恐惧使得她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台。
井若心曾设想过失忆后的姐姐或许会遇见过去的亲朋好友,可她从未考虑过一切会在这一刻发生。
在她最懊恼,最狼狈的时刻。
井若心的脑子嗡嗡响,她无数次后悔没有让母亲找人对井若清下手。
理智战胜了她的手足无措。
井若心强撑着,走到姜宁面前,对大家说:“我姐姐现在叫姜宁,她失去了记忆,在白家任两个孩子的攀岩老师。”
姜宁震惊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问道:“我是你姐姐?”
井若心眼眶湿润:“我早就认出你了,姐姐,一想到你不记得我了,我的心里好难过。”
井若心一下子就拥住姜宁。
这个怀抱太陌生了,姜宁的表情变得僵硬狐疑。
她这趟回来,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身份。
可一切来得突然,让她来不及思考。
姜宁的身体紧紧绷着。
这时,张静岚也走过来了。
她也摊开手臂,露出艰难伪装后的笑容,想要抱住姜宁,三个人一同上演其乐融融久别重逢的剧本。
可谁知道,米米突然奇怪地问:“失去记忆是什么?哦!原来那天妈妈偷偷去姜老师房间里找东西,就是找失去的记忆呀!可是妈妈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你说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呀。”
白子禾也是个问题宝宝,他认真梳理其中的关系:“妈妈认识姜老师,姜老师是妈妈的姐姐……那妈妈为什么要把姜老师赶走?”
大家听不明白了。
米米热情地解释:“那天我弟弟差点从攀岩墙上掉下来,是姜老师帮忙救他的哦,可是妈妈却不由分说,一定要赶走姜老师!”
孩子们这一说,大家的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明明是对姐姐恨得牙痒痒,却要装成姐妹情深的样子,这画面多讽刺。
井若心慌张解释,声音都发虚:“我不是的,禾禾别瞎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才误会了我。”
米米好奇地问:“那其二是什么啊?”
白子禾看看井若心,又看看姜老师。
他虽比米米幼稚,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非不分。
隐隐约约之间,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既然明知道我是你姐姐,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姜宁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两姐妹,一个人穿着甜美的浅粉色礼服,另一个则是一身耀眼的黑。
一个妆容精致考究,另一个却只是化了日常淡妆,乌黑的长发随意盘起,露出修长的颈项。
不用说,妹妹早就被姐姐比下去了。
和以前一样。
不单单是外表,就连她的气势,都被压下去。
“我没有——我只是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井若心攥紧手心,楚楚可怜地摇头,一个劲为自己辩解。
只是米米可不吃这一套。
她双手叉腰,大声对井若心说:“不要再强词夺理了!”
“米米!”井若心急红了眼,往前一步,猛一伸手就要把孩子扯过来。
可不想白子禾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她:“不准打白米米!”
井若心穿的鞋跟高,被白子禾一推,顿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倾倒。
谁都不敢扶她,她摔到地上,长裙被自己的高跟鞋跟撕扯来开。
太狼狈了。
所有人都笑话她,大家没想到,她看起来这么风光,其实在家中毫无地位可言。
两个孩子根本不亲近她。
而且今天本来是她的好日子,她却丢尽了颜面。
议论声太刺耳了,并且就算堵住自己的耳朵,那些或讽刺或同情的眼神也不会消失。
井若心红着眼眶,看向白景轩。
白景轩冷声质问:“谁准你动手的?”
井若心面色煞白。
她看出他眼底的怒气。
刚才她只是想要蒙住米米的嘴而已,她怎么敢打她?
可现在,白景轩根本不信她。
井若心红着眼,她委屈不已:“我没有动手,米米已经五岁了,我什么时候对她动过手?”
而这时有人嘀咕:“啧啧——本来以为是要结婚的,却因为一个失踪这么久的姐姐闹成这样,若心也是真冤。”
白景轩眸光一冷,打断了这话:“我从没考虑过和井若心结婚。”
如当头棒喝,井若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若是不敢奢望,那并不令她难过。
她难过的是,明明刚才她以为自己即将拥有,最后所有的期待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我走。”白景轩握住姜宁的手,带着她离开。
见这一幕,米米给弟弟比了个手势:“跟上!”
白子禾立马跟上了。
有人打趣:“哟呵,他们这样才像一家人呢。”
话音落下,大家如梦初醒。
为什么白景轩对井家大小姐这么上心?
难道他们俩才是一对?
井若心其实只是个备胎吧!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结婚,原来白景轩一直在等井若清。
真想知道从前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
白景轩带着姜宁和两个孩子回家。
一路上,姜宁都是神不守舍的。
车后座,白子禾轻声问:“白米米,你以前说妈妈不是我们的妈妈,难道她才是我们妈妈吗?”
白子禾指着姜宁的背影。
姜宁的脊背一僵。
就连白景轩也眸光一深,蓦地看向她。
米米头皮发麻,嘴角都在抽搐。
熊孩子果然不靠谱,谁让他说出去的?
说好的听姐姐的话,保守秘密呢?
她真是大意了。
米米赶紧联系系统:“怎么办,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别罚我。”
【系统: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没用的?赶紧想办法弥补啊!】
米米一脸尴尬,含糊地说:“我就是猜的啦……我不喜欢妈妈,想要让别人当我们妈妈。”
姜宁脑子乱,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白景轩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紧了紧。
如果仅仅是因为与姐姐关系不好,井若心没必要处心积虑撒这个谎。
除非——
白景轩看向姜宁。
第一次在白家见她,就觉得她不一样。
可也许,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回到白家,姜宁收拾好行李。
两个孩子从玩具房出来看见了,纷纷呆愣在原地。
米米先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姜老师,我不让你走。”
她是妈妈,怎么能走呢?
姜宁蹲下来,笑着揉一揉米米的小脑袋。
她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小外甥和小外甥女。
“你们快要上学了,姜老师本来就要离开的。”
姜宁不得不走。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再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井若心,以及整个白家的人。
直觉告诉她,在身份揭开之后,她还有很多要去调查的。
为什么当年她匆匆跑出家,遭遇车祸,为什么她的失踪对于井家来说就像是一阵风,说散就散了,没有人想过寻找她的下落。
究竟只是因为她与张静岚母女的关系不好,才闹得这么僵,还是背后仍有更深的阴谋没有解开?
现在,她不能留在这里。
她得去查。
“姜小姐,一位姓傅的先生在门口,他是来接你的。”
姜宁哄好了米米,又看向白子禾。
白子禾没有挽留她,只是守着大门,小小的身子像是一面墙,堵着不让她走。
姜宁失笑,不知怎的,心中有莫名的酸楚。
她伸手轻轻去拉白子禾的肩膀:“子禾让开。”
白子禾不听,小脸板着,一本正经地问:“你说你是老师,更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怎么能不告而别?”
姜宁一时失语,正要斟酌着言语解释,余光却扫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白景轩走过来:“张姨,先带两个孩子回房间。”
白子禾生气了,又拿出自己的三招连用,大哭大叫还跺脚。
米米感慨,熊孩子也是重感情的,也许冥冥之中,弟弟也感觉到姜宁与他们的关系本该密不可分。
熊招用对了地方,还挺惹人疼的。
身为姐姐,米米主持大局:“弟弟,我们先回房间吧。”
等到两个孩子被带走,姜宁才说道:“白先生,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白景轩拦住她:“我查过,在六年前,你本来与城中一个集团的副总裁有婚约。但是没过多久,婚约被取消了,他说你怀孕了。”
姜宁皱眉:“什么副总裁?”
“蒋氏阀门的蒋东来,今年五十一岁,前年因一起桃色纠纷被小明星告上法庭。”白景轩眸光微沉。
“胡说八道,我不可能和这种人有婚约,甚至为他怀孕。”
白景轩声音低沉:“你是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他的,是我的。当年你接受婚约,但骨子里的叛逆并没有让你老老实实等待婚礼那天,你去了夜色酒吧,遇见我。”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姜宁不敢相信,她推开白景轩:“不可能。”
“我们可以去验证。”白景轩拉住她的手腕,“我已经联系好,亲子鉴定中心会为我们连夜加班。”
他的意思是,米米和子禾,是她的孩子?
难道什么都是由他们白家人说了算的?
姜宁用力地挣扎,挣脱白景轩的手,高声道:“疯了吗?针对我的白家少奶奶是我的亲妹妹,明明碰到面却装作不认识的是我后妈,而我亲爸,如今还躺在医院!现在你跟我说,你们的一双儿女可能和我有血缘关系?究竟是你们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听不懂你们的话?”
姜宁的眼中含着泪。
但因为愤怒,她没有让泪掉下来,泪光在黑白分明的眼中打转。
她的性格很简单,生活也很简单,怎么会被卷到这样的纷争中?
“孩子已经五岁了,我生下的孩子,把我的妹妹当作妈妈,这合理吗?我不会相信你们的。”姜宁的胸口因怒气而起伏,她死死地盯着白景轩,双目通红,满是血丝。
白景轩沉默了。
一切只是他的猜测。
当年,井若心带着两个婴儿过来,手中还有他那天晚上丢了的领带夹。
亲子鉴定结果表示两个孩子是他的,他就没有再查下去。
如今,一切已经解释不清了。
姜宁不愿再与白景轩纠缠,她做了深呼吸,提着行李箱,与他擦肩而过。
出了院子,姜宁不由打了个哆嗦。
起风了,天色好凉。
白景轩脱下身上的西服,轻轻披在姜宁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太纤细,显得他的西服变得宽大。
姜宁怔愣,转过脸,恰好撞入他墨色的眸中。
“你应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他低声说。
姜宁的心情很复杂。
她不是这么随便的人,也不会介入到妹妹的感情中。
当年,究竟曾经发生了什么?
独栋院外,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那里。
半晌之后,面容英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接过姜宁的行李箱。
“上车吧。”傅凯声音温和道。
姜宁筋疲力尽,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是什么可笑的豪门恩怨?自己生下的孩子,自己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吗?我绝对不相信米米和禾禾是我的孩子。”
傅凯的脸色微微一变,到底没有出声。
越野车渐行渐远。
望着那两道身影,白景轩的手心握紧,又松开。
而这会儿,米米早就已经听见他们的对话。
想要确定妈妈是他们的妈妈,有这么难吗?
小团子蹦跶蹦跶跑来,递过一把梳子。
“爸爸,这是姜老师的梳子。”她说,“上面有她的头发。”
她很懂的,反正不是第一次做亲子鉴定啦。
她现在还懂什么样血型的父母生不出什么样的孩子呢,那是上个世界学到的小知识。
总之,小精灵的存在,就是给这些大人们排忧解难的。
米米已经做好准备了!
……
回家的路上,井若心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没停下来过。
张静岚既心疼又烦躁:“哭有什么用?你先告诉我,景轩是不是爱上那个小贱人了?”
井若心一怔,擦了擦眼泪:“怎么可能?他们平时几乎没有接触。”
可他看着姐姐的眼神不是假的,而他们的孩子,也是真实存在的,那可能成为他们重新走到一起的契机。
“不要再哭了!就算你真的被他赶走,毕竟你爸公司的股份还是我们的。”张静岚无奈道,“我们母女俩不可能过苦日子。”
井若心把母亲送回家,身心俱疲,却又不得不再出门,打另外一场仗。
她要挽回白景轩的心。
可她刚换好衣服,准备回白家,就见纪助理来了。
纪助理将她的行李箱送回来。
“因为井小姐留在白家的行李比较多,可能要分批送回来。”纪助理面无表情地说。
井若心愕然:“他这是要赶我回家?”
“白先生会与你解除婚约。”纪助理说,“他说,你的谎言有千百句,已经分不清真假了。如果不怕真相大白之后被牵连,那就请尽早说出真相。”
井若心身子一晃,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
直到纪助理转身离开,井若心都没能回过神。
什么叫真相大白之后被牵连?
她惊慌失措,紧紧拽住张静岚的手:“妈,我做错了什么?这些年,我辛苦付出,把他的儿女抚养长大,我只是想要跟他在一起而已。难道爱一个人,还有错了吗?”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张静岚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冷厉,她回握住女儿的手,“我们去把真相说出来。”
当天晚上,张静岚就带着井若心去了白家。
当井若心说出自己不是一对双胞胎的亲生母亲时,老太太惊得瞪大了眼。
井若心跪在白老太太面前:“那时候我姐姐的身体不好,医生说如果她打掉孩子,就不可能再怀孕了。于是她生下米米和禾禾,孩子出生后,她对他们没有感情,决定离开,我根本拦不住。”
“我只好带着两个孩子来找景轩,阴差阳错之下,我冒充了姐姐的身份。并不是贪图什么,我只是想要让两个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啊。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可我无心的。”
“这些年,我自问对两个孩子、对景轩,都是真心的。可姐姐回来了,她出了车祸失忆,忘记了一切,景轩不信她做过那些事,所以迁怒于我。他,怨我了……”
井若心一字一顿,声泪俱下。
张静岚在边上擦眼泪:“若心十多岁的时候,跟着她爸爸去参加过一场晚宴。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和景轩见面,小丫头情窦初开,对他一见钟情。后来她做的这些事,总让我觉得她太傻了,可是我们也曾经年轻过,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张静岚年轻时是演员,台词功底不差,话一出口,带着丰富的感情。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开脱,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然而,白老太太相信了。
她一拍桌子:“他们的亲妈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生下孩子,说走就走,这种人配当母亲吗?”
白老太太这些年与井若心相处得很好,下意识之间,老人家的心偏向她。
感受着老人家轻拍自己的肩膀安慰时那阵温暖,井若心的心定了定。
也许情况还没有这么糟糕。
……
而另一边,直到回到酒店套房,姜宁的心情还是没有平静。
傅凯一直没有闲下来过,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些加热好的食物,请营业员帮忙热牛奶,又一再回想姜宁还需要什么。
回来的时候,他提着大袋小袋,看着仍旧沉默的姜宁说道:“宁宁,你先吃点。”
姜宁接过热牛奶:“谢谢。”
“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不是听那些认出你的亲戚说了吗?你和你妹妹的关系不好,她们不想认你,也是正常的。”傅凯说,“就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吧,事实证明,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一定能让你解开心结。”
姜宁点点头,无奈道:“要是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选择了。倒不如就和以前一样,在贫穷的小山村教教那些朴实的孩子们。”
她的笑容始终真诚美好。
这一幕落在傅凯的眼中,只让他觉得心头一揪。
只差一点,他就要看着她陷入是非纷争中。
她这么好,不该被伤害。
爱意几乎快要从眼底弥漫。
“宁宁,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那对你没好处。我陪你去派出所恢复身份,然后我们结婚吧。我们满世界跑,坐直升机、坐游轮、自驾,去遥远的地方旅行……还能去偏僻幽静的小村待着,教那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
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傅凯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单膝跪地:“我喜欢了你很多年,嫁给我,可以吗?”
姜宁不敢置信。
这些年,一直是傅凯陪伴在她身边。
对于她而言,傅凯是恩人,也是朋友。
如果当年不是他,或许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更不会过这整整五年的悠闲日子。
“对不起。”姜宁抱歉地看着她,“我对你从来没有超乎朋友之外的感情。”
傅凯料到她会拒绝自己,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他内心挣扎:“你是不是想跟白景轩在一起?”
姜宁眉心微拧:“这怎么可能?”
傅凯自嘲地笑了:“怎么不可能?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便你忘了,但他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不会和无关紧要的人纠缠。也许你真的为他生过两个孩子!”
姜宁没想到因自己的拒绝,使得一向温润如玉的傅凯变得如此偏激。
她揉了揉眉心,放下牛奶:“我累了,你回家吧。”
“宁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傅凯又赶紧说。
可是姜宁已经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谈。
他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站起来,离开套房。
只是刚一出门,他就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问:“哪位?”
对方说:“我是井若心,想和你谈一场交易。”
……
两天后,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当白景轩给姜宁打来这通电话时,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意料之外。
但确实如傅凯所言,她猜到了。
“我会去一趟,看看孩子们。”姜宁说。
在酒店楼下拦车时,姜宁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和那两个孩子相处时,她是真心喜爱。
那些欢声笑语似乎仍旧回荡在耳边,可真告诉她,他们是她的孩子时,她却觉得茫然。
那空白的记忆里,究竟承载着多少秘密?
“宁宁——”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车子尖锐的喇叭声,那是傅凯打开车窗,探出头喊她。
姜宁愣了愣,回过头。
“这个点不好拦车,我送你去。”傅凯说,“你去哪里?”
“白家。”姜宁上车,“谢谢。”
傅凯说:“不用对我这么生疏客气,就算做不成情侣,也能做朋友。”说完,他又酸溜溜道,“确实,我比不过白先生。”
见姜宁沉下脸,他笑了笑:“开玩笑的。”
姜宁没有与傅凯计较。
她迫切地想要去白家,亲眼看看鉴定报告,也见一见米米和禾禾。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迈进白家客厅,就见到好些个虎视眈眈的人。
为首的是白家老太太。
老人家边上的是张静岚。
张静岚骂道:“井若清,你还有脸来!”
姜宁还没能习惯这个名字,她怔了一下,又看见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米米和白子禾。
随即,穿着深灰色居家服的白景轩从书房走出来。
她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茶几上。
亲子鉴定报告表示,通过毛发比对证明,样本之间具有生物学亲子关系。
样本点位相似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姜宁眼圈微红,她没有再理会那一道道目光,而是径直走向米米与白子禾。
两个孩子这么小,却很乖巧懂事,他们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谁都没有闹。
“姜老师。”米米小声说,“你是我们的妈妈。”
白子禾却突然气愤道:“她才不是!”
姜宁的脚步顿住了。
她忽然看见孩子眼中的怒火,以及如小动物被抛弃一般的受伤眼神。
“当年两个孩子还这么小,每天都在哭。我姐姐照顾了几天,嫌弃他们烦了。她连想都没想,就把孩子丢给我和我母亲,一走了之。”井若心哭得连声音都变得支离破碎,反而显得愈发情真意切,“这么心狠的妈妈,现在还要来认回孩子们吗?”
白老太连忙安慰:“若心,先别哭了。我知道你心疼孩子,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姜宁这才明白。
难怪白子禾看着她的眼神这么奇怪。
终于米米,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可她应该也会在意吧。
毕竟他们只是孩子,根本分辨不出大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一道道谴责的目光落在姜宁身上。
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如今她既然已经是孩子们的母亲,就不能让他们受伤。
就算他们不相信,她也得解释。
于是她沉默片刻,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蹲下。
白子禾的小手攥起来。
妈妈真的不要他和姐姐吗?
而同时,米米也认真地看着姜宁。
她感觉,这应该是个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