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瑜苒和高桥落座, 打量一眼四周,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高桥往她杯盏里倒酒,低声问:“在看什么?”
高瑜苒也说不上哪不对劲儿, 低声道:“总觉有点不舒服, 仿佛有谁在暗中盯着我们。这一批修士, 可都是爹爹精挑细选的?”
高桥道:“都是爹看重的修士,还未通过测试。宴席散了之后,自有人接待他们,不着慌。对爹有异心的,自然不会留,武奇军师做事一向稳重,你放心。”
高瑜苒拿袖子挡面,把面纱掀起来,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就着酒水吃下去。
药丸对治疗她的伤有奇效, 她被迟不谢折腾得灵根受损,只有快些将灵根调和,待灵根恢复, 脸上的伤才能得意痊愈。
宴席散去, 高瑜苒和高桥同行回后院。
一路上高瑜苒都有些忐忑不安,她捂着胸口, 突然停下,说:“大哥, 我还是觉得,刚才宴席上有点不对劲儿,你可有注意到异常?”
最近她频繁动用上古神玉来治疗脸伤,导致神玉时常处于休眠状态。若神玉灵力充沛, 她一定能检测出方才的宴席上,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
高桥皱眉:“怎么不对劲儿?小妹,你莫要想太多,父亲和武奇军师都在,若有哪里不对劲儿,他们又怎会不知?”
高瑜苒觉得这话在理,父亲和母亲做事一向小心,没理由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况且,宴席就是一场鸿门宴,之后的“接待”才是真正考验修士们的环节。
高瑜苒回房后,把门拴上,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枚凤凰蛋。
她双手将凤凰蛋捧上床,盘腿坐下,开始用灵息滋养这枚凤凰蛋。
高瑜苒至今未挑选异兽坐骑,并不是因为她没有那个条件,而是因为她想要最好的异兽。
凤凰蛋并不少见,可凤凰却世间罕见。凤凰蛋能孵化的概率不大,普通修士也不会选择去孵凤凰蛋。
凤凰毕竟是神兽血脉,出生即金丹一阶异兽,升级也比普通异兽要快。若能得一只凤凰,那么高瑜苒在修仙界的地位也不同而语。
高瑜苒有上古神玉的灵力加持,能孵化出凤凰的概率很大。这枚凤凰蛋已经孵化了快一年,即便她如今重伤在身,也并没有放弃用灵息滋养凤凰蛋。
根据神玉提示,再有两个月,她的凤凰蛋就能孵化出凤凰。
就在高瑜苒给凤凰蛋输送灵息时,听见外面传来震天响的锣鼓声,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滚滚浓烟从窗外飘进来,高瑜苒被呛得猛咳一阵。
她下榻起身,来到窗前,推开木窗,果然看见前院方向火光滔天,浓烟滚滚。
凤凰蛋还在消化灵息,不宜移动,高瑜苒随手给了道结界将其护住,而后走出房门,随手拉住一个抱水桶往前院跑的仆人:“怎么回事?”
仆人慌手慌脚道:“回小姐,前院浦东亭那一片着火了,不知是什么火,水浇都不灭。现在全府出动去灭火。小姐,我这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救火!”
等仆人离开,高瑜苒默了片刻才想起前院的浦东亭,正是家里封印异兽地牢的入口!
高瑜苒心口一紧,立刻朝浦东亭方向飞去。
还未抵达浦东亭,就被一股爆裂的热浪给逼得连连后退,甚至一股火舌朝她卷过来,立刻灼了她的头发。
高桥及时赶到,将她稳稳接住,而后带着她远离了毒火肆虐的高空,稳稳落在了安全地方。
以武奇为首的门客修士,开始列阵,纷纷参与灭火。
高丞相痛心疾首地望着浦东亭方向,紧攥着双拳,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魏姨娘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丈夫,只道:“夫君,莫要担忧,异兽们品阶不低,区区烈火,不至于对它们造成伤亡。”
“话虽如此,”高丞相眉目一沉道:“非死即伤,情况不容乐观。”
那股烈火过于毒辣,不像普通的火。
高桥纳闷道:“这到底是什么邪火?为何如此毒辣!”
高瑜苒感知到邪火的灵力,一双柳叶眉紧蹙:“这不是普通的邪火,这是金丹期异兽的业火。”
高桥扭过脸看妹妹:“金丹异兽记录在册的少之又少,是什么异兽?难道是高玥的那头吞云兽?”
“不是。”高瑜苒想起晚宴时感知的那股不适,低声说:“有翅的金丹异兽才能喷出业火,吞云兽虽会飞,但并不是飞禽。记录在册的金丹异兽虽少,可未记录在册的金丹异兽,我相信世间并不少见。一定是新招手的那一批修士出了问题!”
她看向高丞相:“父亲,今日招揽进府中的修士,可都一一查验过身份?”
魏姨娘不假思索道:“都一一查验过。只有一个,因是你推荐,便没有深入查验身份。”
高瑜苒心头一惊:“我推荐?我何时有向父亲推荐修士?”
魏姨娘那双细眉一皱,也跟着一惊:“那修士拿着你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过关,若不是你推荐,他手上又怎会有你的令牌?”
高丞相也听出端倪,他察觉到事情出了很大的纰漏。
高瑜苒一脸焦灼道:“我的令牌只给了迟不谢!我给他令牌,是让他进兰城,而不是让他来帝都!这个迟不谢,怎么会拿着我的令牌来丞相府!?”
高丞相那张脸不露自威,怒音压低:“瑜苒,你边关被俘,爹爹并不怪你。可你办事如此蠢钝,实在令为父失望。你姐姐当年空无灵根,毫无修仙天分,可如今才过多久,她已经突破金丹。你这么多年修行,竟还不如她数年,到底是我高看了你,还是小看了她?”
高瑜苒的双颊宛如被掌掴,面红耳赤。
魏姨娘心里也堵着火,心里虽暗骂她丢了脑子,却不能当面说出来,慈母的人设得拿稳。
她宽慰丈夫道:“夫君,这其中必有蹊跷。此次宗门之军大胜,高玥立了头等功。可以说,高玥是迟不谢的第一死敌。那迟不谢拿了瑜苒的令牌,能顺畅入城,他为何不去找高玥算账?却要来到帝都找我们?这逻辑上说不通。依我说,一定是高玥从中作梗……”
高丞相冷哼一声:“我这个大女儿竟如此厉害,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这样的人才?看来,当初上花轿的人不该是高玥。”
男人一脸刚毅,冷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女孩滚烫的脸上,他话里有话,高瑜苒听得极其别扭。
高瑜苒从小被父亲严厉管教,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自然的敬畏之心。如今听父亲说出这般话,心冷在一瞬间。原来在父亲心里,最宠爱的女儿,就等于最有用的女儿。若无用,自然无宠。
明白这个道理,高瑜苒竟觉现实有些残忍冷酷。
浦东亭大火扑灭,武奇仙师离开高空阵法,落回地面。
他冲高丞相拱手,禀报情况道:“主人,地牢异兽受伤过半,有二十只失踪,不知去了何处。”
听见有异兽受伤,高丞相已经心疼不已,继而听见异兽丢失二十只,心脏跟着开始抽绞痛,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魏姨娘赶紧扶住他,宽慰道:“夫君莫急,府内已被封起来,这火若真是迟不谢放的,他定插翅难飞!”
她转而看向武奇和高瑜苒兄妹:“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人?将人找到,死活不论,丢失的异兽一定要找回来!”
三人齐声道:“是!”
高桥有些疑惑:“府里就这么大,那厮会去何处?”
武奇仙师正要掏出起卦占卜,高瑜苒忽地灵光一闪,大喝一声:“不好!”
她飞回内宅,还未落地,就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怦然焦香。
高瑜苒推开房门,竟看见迟不谢正蹲在房间内,架起篝火,把金斧搭在火上烘烤。
金斧上正在煎蛋,滑嫩的蛋白裹着金黄的蛋黄,无油不粘,看起来可口诱人。
高瑜苒看了眼迟不谢身旁的凤凰蛋壳,一股气血上涌,差点没站稳。若不是跟过来的高桥眼疾手快将她扶稳,恐怕她整个人都要栽倒在地。
高瑜苒稳住身体后,从脊骨里取出玉箫,直指男子:“迟、迟不谢!!!你在做什么!”
迟不谢把斧头递到自己跟前,嗅了嗅煎蛋,淡淡道:“眼瞎?看不出来老子在煎凤凰蛋?嗯,真香!”
高瑜苒攥紧玉箫杀过去:“迟不谢!我杀了你!”
她冲过去的那一瞬,被一道无形的巨浪挡回。
就在半个时辰前,迟不谢潜入浦东亭地牢,意外发现了宝藏。
地牢里关押着上百头靠食人为生的高阶异兽,它们虽未受伤,却拥有巨大怨气。
这些怨气废息积攒多年,像一股强大的核能量,瞬间将他灵根灌满,充盈的力量一瞬爆发,助他在一炷香时间破镜,竟连跨越几个阶段,直升金丹后期。
迟不谢不仅有金丹期鸵鼠,自身也是高阶金丹,强强联合。
他站起身,把斧头递到嘴边,迅速吃了那只灵息充沛的凤凰蛋,他的武力值因灵息增加而暴增,力量于周身游走。
迟不谢轮起斧头朝高瑜苒和高桥劈过去,狂怒道:“高玥!老子杀不了你!老子杀了你的至亲!让你追悔莫及!哈哈哈哈啊哈。”
他像个疯子,一斧头把整个房顶掀翻。
一只金丹期鸵鼠从空中冲刺而下,一口衔住高桥,把他朝迟不谢丢过去。
高桥尖声大叫:“小妹!救我!”
高瑜苒被迟不谢的砍过来的火斧缠住,分身乏术,压根无暇顾及高桥。迟不谢趁机又朝高桥砍过去,男人的脊骨生生被劈开,鲜血横流,几乎撒出内脏。
高桥双腿被砍断,为了不给他接肢的机会,迟不谢用斧头背面直接砸碎了高桥的断肢,将其砸成一片肉糊。
武奇仙师及时赶到,甚至来不及去抓迟不谢,取出符箓,封住高桥破开的脊背,暂时吊住了他一条命。
相府所有修士朝这边涌过来,迟不谢今夜收获颇丰,也不恋战,骑上大鸵鼠飞上天空,冲破结界。
夜空里,留下迟不谢的声音:“高玥!老子必定让你全家不得安宁!今日杀你兄长,明日索你父命!”
听见迟不谢留下的话,高丞相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高瑜苒看了眼只剩一口气,且倒在血泊中的断腿哥哥,也觉心头一梗,险些被气晕过去!
迟不谢攻入帝都丞相府的事,很快在修仙界内传开。
高玥躺在院内晒太阳,得知这个消息,都不知该拿什么话夸迟不谢。
她摸出腰间铜镜,尝试联系迟不谢,想跟这傻孩子说声谢谢。
她万万没想到,剧情会这么发展。
难道她现在手握爽文剧本?高瑜苒手握虐文女主剧本?
不论如何,男主杀了女主哥哥,这操作,不是虐文简直不符合逻辑!
铜镜里出现迟不谢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他得意道:“高玥,你现在来求我?晚了。我会一个个,杀光你的家人。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个惨死而去!我要让你后悔来招惹我!”
高玥觉得这男主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淡声道:“那个,兄弟,你为我做得足够多了,不需要再帮我报仇了。你赶紧回岳国吧,待在帝都于你不利,丞相府一群人也不是吃素的。”
迟不谢唇角一勾:“呵,现在知道怕老子了?”
高玥解释:“不是,兄弟……你真误会了,我跟高家有血海深仇,我跟他们真没什么感情,我巴不得他们死。我真——”
她还没说完,被男人打断:“高玥,你不用再试图干扰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如何写!”
高玥话还没说完,对方“啪”地挂断了铜镜。
高玥:“…………”
就在她要继续给迟不谢“回拨”时,腰间另一面铜镜震动,竟是酒凌汐的传音。
铜镜里出现酒凌汐那张惨白的脸,女孩似乎受了重伤。
她四周光线昏暗,看不清身在何处,她拼尽全力道:“小师妹!救我——”
酒凌汐话未说完,联系就被掐断。高玥又摸出几张高阶传音符,尝试多次,都无法联系上对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高玥转而联系老酒头,令她意外的是,就连老酒头也无法联系上了。
高玥立刻拿铜镜去找重越,她踏进主殿,险些跌倒。若不是重越迅速闪身过来将她扶住,一定脸朝地摔。
高玥把铜镜塞到重越怀里,道:“师尊,老酒头和酒凌汐似乎出事了。您瞧瞧——”
重越从她手里接过铜镜,用灵力悬至空中。
他调出刚才女孩跟高玥通话的片段,反复播放,并且将里面的微弱的背景声音放大。
那背景音放大之后,竟是老酒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
“丫头!快跑!”
“活命!”
紧而,还有一道听不太真切的低沉女音,冰冷诡异——
“剔骨头,炖汤汤,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