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美学课毕业那晚,叶聆听为自己曾经的无知感到后悔。
早上起来发现床头柜里的两盒都被拆掉,霍谨行毫不浪费,一盒用光,第二盒没剩几包。
她按着腰肢来到洗手间,第一次发现,还有比练舞更累的运动。
拉紧练腿下腰这些基础本对训练多年的她来说不值一提,可显然,昨晚打开的新世界比这更具挑战力。
“狗男人。”
还不让打零分。
好吧,她承认自己嫉妒,嫉妒某人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自己学了那么久,实战就败北。
越想越气不过,叶聆听洗完脸,下楼跑去质问霍谨行为什么游刃有余,是不是背着她实训过?
面对突如其来的虚假“罪名”,霍谨行淡定放下手里的财经报:“不要无理取闹。”
“翻脸不认人!”叶聆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大声控诉:“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说我无理取闹!”
“……”
他这么可能叫出那么腻的称呼。
“过来。”
叶聆听气鼓鼓的:“你说过去就过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霍谨行笑了。
他倒是不不知道,这个每次大胆撩拨的小姑娘在睡完他的第二天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他起身主动走过去,关心问候:“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说呢。”叶聆听拿眼睛瞪他,从胸口指到腰间,再到脚下,“这、这、这,全都疼。”
“我给你揉揉?”
“做个人吧……”她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好骗的叶聆听了,再让他动手,难保不准是第二次伤害。
霍谨行揉她头发,从兜里掏出一支药膏:“给你买了药,等会儿记得用。”
叶聆听白他一眼:“我是那种虚弱到需要用药的人吗?”
尽管头口上这么说,手还是很诚实的扒走药膏。
她这人,向来能屈能伸,不为难自己。
“但是,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药?”
昨晚是一时兴起,连小雨伞都是她买的,霍谨行不可能提前备药。
“买的。”那人故意偏移重点。
叶聆听握着药膏,机灵的眼珠滴溜溜打转:“谁买的?”
“咳。”霍谨行低头清嗓,“现在用吗?我帮你?”
这种有关叶聆听私密的事情,他当然不会随意传唤助理去办。
叶聆听迅速眨眼,突然明白什么。
坐在那里看财经报,但药膏还揣在身上,这说明他其实刚回来不久?
所以刚才,老男人一直在,故作淡定?
“哼哼。”逻辑通了,叶聆听心里也顺畅了,朝他勾勾手指,“跟我来。”
卧室是私人领域,媚眼如丝的女人靠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等他来伺候。
霍谨行突然后悔提出帮忙,试探性问:“听听,你自己搽药?”
她轻轻摇头,声音发嗲:“不行哦,谁做的谁负责。”
恢复理智的男人还是很怜惜她,搽药的时候很专心,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处理完,自己去了卫生间解决。
因为醒来太晚,早餐直接变午餐。
这是叶聆听为数不多的几次在房间吃饭,东西还是由霍谨行亲自送来。
霍谨行从小受礼仪管束,尽管对她放纵,某些方面的规矩也必须坚守。比如小时候一定要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上用餐。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聆听正在一点点打破。
今天不用工作,吃饱喝足,叶聆听躺在懒人椅上开始刷微博。
发布会结束之后,相关话题出现不少,官方推送香水广告,娱乐圈八卦博主猛爆背影照。
大家都在猜测她跟霍谨行的关系,但也仅仅只是猜测。在圈里,谁谁谁跟谁谁谁的恋情绯闻经常出现,只要正主不下场实锤,过几天自然会消散。
就在她刷到佛珠话题的时候,叶聆听猛地想起一件事。
佛珠,好像被她扯断了?
叶聆听试图回想,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炙热交缠的画面,让人面红耳赤,赶紧摇头打断。
为了静心,暗搓搓的去书房抄了十几页佛经。
当她优哉游哉把宣纸整理好,搁在一旁的静音手机忽然亮屏。伸手勾过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归属于景城。
叶聆听接了,里头传来的声音竟是舒情。
隔天,叶聆听的休息地点从兰亭水榭转移到公寓,看着舒情狼狈上门。
“小叶,你帮帮我。”舒情眼泪汪汪的,细数着自己悲惨现状。
这哭戏实在太假,闹得叶聆听耳朵疼,手指按住耳孔,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你我毕竟有共同的秘密……”舒情委婉暗示,“看在咱们曾经一起共患难的份上。”
明知对方不待见自己,还要求上门,是因为她实在走投无路,想借当年的事再要挟叶聆听帮自己一把。
“共患难……”叶聆听重复着这个词,掌心托着脸蛋,歪头问:“你不是说,当初跟你共患难,喊你姐姐的女孩已经死了吗?”
舒情脸色绯红,是羞愧的。
“怎么,你以为我没去找你质问,就是没把这当回事?”叶聆听看穿她的小心思,敲着手指提醒,“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前几年你能凭潜规则在圈内混出名堂,而最近麻烦剧增,资源还不断下滑呢?”
“是你!”舒情猛地睁大眼,恍然大悟,“你背地里打压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聆听抬手指在脑门边打转:“稍微动脑筋想想也知道我在报仇。”
舒情难以置信。
宁家承认叶聆听身份的时候,她忐忑不安,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戒备着,却迟迟没有等到叶聆听的怒意。
她以为,叶聆听也畏惧她曝光被拐的不堪往事,于是安心的把那件事放下。宁知恒撤走在她身上的投资,这没关系,她可以像从前那样在圈内周旋。
她就这样不断的安慰自己,却发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
这背后操控的人,竟然是叶聆听!
“你背后捅我一刀子,还指望我息事宁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
“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给你一种,随意欺负都不会反抗的错觉。”叶聆听微仰着头,似乎在认真回忆,“是幼时原谅你偷金锁,还是当初帮你逃避宴会桌下那只肮脏的手?”
“你既然怨恨我,你为什么不早说。”舒情第一次直面感受到叶聆听的戾气,胆颤心惊。
叶聆听冷冷一笑:“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
她是指,事情发生后没有第一时间找舒情质问,让她做好接招的心理准备。
“我只是觉得,跟你这种人对峙毫无意义,纯属浪费口舌、浪费时间。”例如现在的争论。
当时从宁知恒口中听说舒情的答复,就明白舒情已经彻底失去良知,她不会再顾念旧情。
舒情勃然大怒:“网上那些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我都守着你的秘密,你凭什么断我生路。”
“你没有曝光我的过去,不过是想要保住你自己的秘密。”叶聆听丝毫不留情面,扯下她最后一层遮羞布,“你若干干净净往前走,谁又能要挟你?”
“叶聆听,你别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我要是身败名裂,大不了鱼死网破!”
“啊……”她发挥演技,单手捂着心口做惊恐状,“我好害怕呀。”
戏演完了,叶聆听摆开双手,直盯着她,“出生在山沟里被父母卖给别人当童养媳、为进圈改小年龄、为资源爬床的人,是满身污点的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且不说那件事曝光,他们会唾弃我还是可怜我。”
“哪怕我真的离开娱乐圈,照料可以潇洒无忧的过一辈子。”
“而你不行。”
“舒情,这就是现实。”
她们早已不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
舒情以为她会因害怕被拖下水而妥协,却忘记她早已不是当初毫无依仗、需要步步为营的小女孩。
说累了,叶聆听重重吐出一口气,指向大门口:“老老实实滚回去,别在我面前瞎晃悠,也别在背后耍阴招。我有金钱有人脉,你招惹我,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
舒情杵在原地没动,叶聆听叫来小渔送客。
“舒小姐,请。”话语用了请字,动作却十分不客气,直接把舒情连拖带拽的送出门。
舒情面如死灰。
隔着紧闭的门,忽然接到叶聆听打来的电话。
她以为叶聆听反悔。
电话一通,猝不及防又是一记威胁:“嘴巴严实点,但凡再让我听见有人提起当初,我一并把账算你头上”
舒情差点原地栽下去。
她像跳梁小丑一样,以为霍谨行和宁知恒会为叶聆听出头,甚至在脑海中酝酿一出鱼死网破的大戏,最后却被告知,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做威胁。
蜉蝣撼树,可笑至极。
站在监控屏幕前的叶聆听看着这一幕,冷笑着勾起唇。
小渔同样看见这一切,担心问:“聆听姐,她要是破罐子破摔,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她不敢。”叶聆听神色笃定,“一个忍辱负重十几年都想往上爬的女人,哪里甘愿被打回原形。”
说舒情坚韧也好,祸害遗千年也好,舒情最大的优点和弱点就是贪心。
曝光当年的事,对现在的叶聆听来说无关痛痒,而舒情将会一辈子黑料缠身、受人唾弃。
好死不如赖活着,舒情就是那种人。哪怕在娱乐圈混得再艰难,都不可能比过她被卖去穷人家做童养媳的时候惨,所以,舒情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
话题过于沉重,小渔不再多问,开始汇报工作:“雯姐刚才打电话来说,综艺录制时间定了,就在下下周。”
“下下周?”
不会刚好撞上霍谨行生日吧?
叶聆听发信息追问具体时间,段雯回复23至27号。
霍谨行的生日在9月28号,时间刚刚好。
即将录制的这档田园综艺的主题很明确,让在大城市夜以继日奋斗打拼的人们看到悠闲宁静的另一种生活,被网友称为“繁杂世界中唯一的净土”。
出发那天,好巧不巧在飞机上遇到黎皓羽。多日不见的奶狗弟弟朝她露出一口大白牙:“姐。”
叶聆听:“?”
随后,黎皓羽才告诉她,“我是这一期的常驻嘉宾。”
弟弟表示能跟姐姐一起拍综艺,他万分期待,然而节目开始录制的第一天,黎皓羽就焉了。
嘉宾们被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住,想要在这里生活,必须靠劳动换取粮食。
第一天从下午开始录制,嘉宾分别接到几张任务卡,第一项任务:农场里新孵出一群小鸡,必须将他们全部归笼,才能领取今夜的晚饭。
放眼望去,一群嫩黄的、毛还没长齐的小鸡仔叽叽喳喳叫不停。
黎皓羽顾不得耍帅了,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发抖:“那么小……我抓一下不会把他们掐死吧?”
叶聆听明确告诉他:“不会。”
但很显然,那只是黎皓羽的借口,他哪里是怕自己力气大,分明不敢捉。
这一批小鸡仔颜值很高,淡淡的嫩黄色,叶聆听戴着手套把小鸡仔捧在手心,脚丫子踩在手套上,看起来软绵绵的,“这不挺可爱的。”
黎皓羽扭头一看,从脊背麻到头顶。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完成任务,第二关又要将成熟的大鸡赶回家。
中途有一只掉队,黎皓羽被公鸡追得满地跑,边跑边叫:“说好的悠闲田园生活呢!!!”
他这倒霉运气,一来就遇上这么“刺激”的环节。
第一天录制,黎皓羽的搞笑视频被节目组当做花絮发出,逗乐一众网友。
正式节目播出需要时间剪辑,这档综艺的导演十分大方,每天都会更新花絮。秋季正是丰收的季节,随后,嘉宾在录制的过程中频频爆出笑料。
第二天有人下农田滚成泥人,第三天有人掉进埋农民挖的地窖里。
等到第四天,天气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盖,下起瓢泼大雨。泥泞小路阻碍了大家前行的脚步,录制进度受影响。
叶聆听有些担忧。
明天27号本该返程,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嘉宾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等了一天,把原本的外出任务临时更改为走访,帮助村民们在家做事。
大家盼着明日放晴,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天醒来仍是阴雨连绵,直到下午才停歇。
“唉。”
看来今天回不去了。
她只能尽量争取,在霍谨行生日结束之前赶回。
晚上,叶聆听抱着手机跟霍谨行打电话:“明天还要录制,等我回去估计晚上了,你要记得买蛋糕。”
“到底是谁过生日?”他过生日还要被叮嘱,自己去买蛋糕?
“那我不是不在嘛,我要是提前预定,到时候如果在返程飞机上不方便联系。”叶聆听理直气壮。
霍谨行说好,又问她:“要不要我去陪你?”
想起霍谨行在《迷城逃生》节目组搞那些事,叶聆听噗呲一笑:“你在这也有投资?”
“没有。”
所以只能偷偷去。
叶聆听没有读懂电话里的潜台词,第二天认认真真录制综艺。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开始着急,怕赶不回去。
“很抱歉,受不可抗力因素影响,这次录制多耽搁了大家时间,今天节目组将准备丰盛的晚餐犒劳大家,明天再一起返程。”
导演一发话,其他人乐了,叶聆听懵了。
她不想享受丰盛的晚餐,只想早点回家。
就在她决定跟导演商量独自返程时,忽然接到霍谨行的电话:“听听,共享你的实时位置。”
叶聆听一头雾水,按照他说的打开位置恭喜,却惊奇的发现,代表对方的小圆点竟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手机里传来霍谨行沉稳安排的声音:“乖乖的,跟他们一起吃饭,然后回房间等我。”
叶聆听静静听着,握紧手机,重重点头。
不用问霍谨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知道,那是为她而来。
于是不再着急,不需要担忧赶不上生日。
晚宴是这个地方的特色菜,由节目组和擅厨艺的村民们共同完成,大家围着桌子吃饭,气氛其乐融融。
不知道他们要聊到什么时候,叶聆听惦记着等待的人,开始打退堂鼓。
这回老天爷终于肯帮她,突然洒下几颗小雨点。
“好像在下雨。”
“大家赶紧吃,吃完收拾东西。”
宴席早早散去,才晚上八点钟。
农村的夜晚静悄悄,大多数中老年人九点就要熄灯睡觉,大家入乡随俗也回到各自的房间。
当然,习惯熬夜的年轻人并不会这么早休息,录完视频就开始玩手机。
叶聆听推开房门,只见桌上摆着精美的蛋糕盒子,跟房间里的木桌格格不入。包括静坐在桌旁的男人,也格外醒目。
她热情又大胆,冲过去把人抱住以慰相思,“哪有人自带蛋糕你过生日的。”
“不是你让我买的?”霍谨行试图推开倒打一耙的小姑娘。
叶聆听又黏上去,紧抱住不松手,“那我没叫你来,你自己来了。”
霍谨行放弃挣扎,“我怕某人赶不上生日会哭鼻子。”
她满是傲娇道:“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有一年她因别的事没赶上霍谨行的生日,在电话里里哭着道歉,自己倒委屈得不行,让霍谨行哄得好半天。
现在长大了,她不会承认黑历史。
“你晚上吃饭了吗?”她不知道霍谨行在屋里坐了多久。
霍谨行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下午吃得晚。”
叶聆听点点头,摸摸腹部:“我刚才都没怎么吃,留着肚子呢。”
“这么肯定我会带蛋糕?”
“不带也没关系,我有零食,饿不着。”
叶聆听动作麻利解开礼盒系带,双手捧着盒盖取出,精致的双层蛋糕露出来。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平时不吃蛋糕,却对生日蛋糕情有独钟,取出两根蜡烛插上,问霍谨行要打火机。
就在她打火的时候,屋内灯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黑暗。屋外随即爆发几声惊吼:“停电了?”
导演组安抚大家,让大家待在屋子里不要随意走动,待他们去查看缘由。
外面下着雨,屋里停了电。
叶聆听回过神来,发现霍谨行已经站在她身旁。
“哥哥。”叶聆听下意识依赖过去,霍谨行手腕上的珠子硌到她掌心。
那晚被她扯断的佛珠被霍谨行重新串起来,依然被他不离身的佩戴。
“没事,可能是下雨影响了电路。”霍谨行摸摸她脑袋,随后打开手机电筒,将手机竖起来搁在旁边的架子上,一簇光把桌面照亮。
有他在身边,叶聆听没什么好怕的,拿起打火机继续未完成的事:“正好,点蜡烛许愿。”
这是两枚较粗的数字蜡烛,刚好用来照明。
昏暗的房间被两支蜡烛点亮,叶聆听用手肘撞他,催促道:“快许愿。”
霍谨行拱起双手。
这样幼稚的动作在他年少时都不曾发生,后来却因叶聆听养成习惯。
他默默许下心愿,叶聆听满意的咧开嘴角,眼角眉梢都带笑:“生日快乐呀,三十三岁的霍谨行。”
蜡烛照亮肩膀,黑暗中的两道身影朝中间那束光源逐渐靠近,发丝在橙色暖光下熠熠发光。
默契的两人同时低头、踮脚,相交的影子藏起炙热的光。
他们忘了时间地点,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甚至不知屋外何时通电,导演带着没有休息的嘉宾来到叶聆听这间屋前。
“只有叶老师没回复消息,屋里的灯也没开,咱们还是看看情况。”
嘉宾出事负不起责,导演必须确保每个人的安全,而黎皓羽等人因为关心或好奇都从房间走了出来。
房门扣响那刻,蜡烛燃尽。
没有关紧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道电筒光照射进去,正对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