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辞新说了要习惯,但到底他也不好真的让对方等。
因此晨起的闹钟一响,他就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收拾好之后就勾了书包出门,结果刚好碰上关门的顾辞新。
对方手里拎了个鸡蛋饼,看见他出来,自然的勾了下唇角,“挺巧。”
江染愣了愣,不自觉被那股情绪感染,弯了眼睛。
“早餐。”
顾辞新把手里的鸡蛋饼递给他,“照旧。”
鸡蛋饼还有点烫手,江染低下头,还能看见裹成卷的馅料上沾着赤色的红酱。
他一直觉得赤酱是鸡蛋饼的灵魂,所以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在食堂吃到的,都只是一个躯壳。
刚开始的那几天他还觉得太过凑巧,怎么每次轮到他去早餐,食堂的师傅,总会忘记这一道重要工序。
但就在刚刚,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忘记,是根本没有。
食堂里没有赤酱,所以卷出来的鸡蛋饼永远索然无味,而他手里的这一个,是顾辞新特地花时间给他做的。
他们出来的早,楼下的学生还不多,今天天气很好,才七点半,太阳就洋溢的沿着树叶细缝撒下来。
“谢谢。”江染说。
顾辞新偏过头看他,“嗯?”
江染抬了下手腕,“谢谢你的早餐,很好吃。”
他们一路踩着影子到教学楼时,有几个学生坐在艺术系对面的花坛边吃早餐。
大概是离他俩上次一起出镜的时间过去太久,那几个同学陡然抬头,先是愣了下,接着魔怔似的低头埋进食堂特质的纸碗。
学校里人多,容不下一丝风吹草动,顾辞新艺术节那天打架最后被江染带走的事早就不胫而走。
在论坛的各个版本里,他和顾辞新是虐恋情深加破镜重圆。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中间到底是什么。
一楼大厅有两台自动贩卖机,顾辞新买了两杯热牛奶,挑开拉环递给了他。
江染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一想起昨天才答应过要学着去接受,只好默默地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妥协,然后伸手接了下来,喝了一小口。
顾辞新很轻的勾了下唇角,这才掏出手机看。
“陆行舟约我们中午吃饭,去吗?”
江染疑惑的嗯了一声,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挣扎中走出来。
顾辞新笑了下,“周煜要带他去,我们只有两节课,下课之后,可以去体验一下那里的早茶。”
江染没异议。
从他们学校开车到九点不堵车最多半小时。
非周末的时间,高架桥一路畅通,陆行舟开了点窗透风,“我直接下单啦!四位,等会是做包厢还是大厅啊!”
周煜和他一起坐在后排,“你想坐哪?”
“我比较喜欢大厅,包厢太憋屈,没意思,江大美人觉得呢?”
江染回过头,“我都可以。”
“行。”陆行舟下了单,“那就大厅了啊,我的虾饺和炒河粉,好久不吃,想死我了。”
“哦对了!今天我们学院对吴非莱的处罚下来了,打架斗殴,非易感期期间随意释放信息素,警告,留校察看,你呢?爸爸!老赵那家伙找你没有?”
江染闻言怔了下,昨天他看见顾辞新手里拎着档案袋,还以为他要回去,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顾辞新正在开车,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方向盘,“跟他差不多。”
“不是吧!”陆行舟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你那个时候易感期啊!而且还是吴非莱先招惹你的!要不是他说那些话,你们怎么可能会打出去,你没跟主任说吗?”
“懒得说。”顾辞新抬眼看了看路牌,“随他去了。”
“什么叫随他去啊!”陆行舟急了,“留校察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学校的大赛,校方承办的各种活动,你都没机会了!你年底还有比赛啊!”
顾辞新并不是很在意,“不是还有你吗?”
陆行舟愣了下,“我有什么啊!我模拟器都你俩给我做的!我就说这事儿居然就有结果了,老师都没找我们这群人谈话什么的,感情你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下了,这可不行,我帮你跟老赵打个电话,好歹做个证吧,你特殊情况,他主动犯错,结果还判的一样,这也太不公平了。”
酒店就在高架附近,隔着几个红绿灯,顾辞新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语气很淡,“没什么不公平的,懒得说。”
他说完,就开了车门。
陆行舟还要说点什么,被周煜按住了手。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
顾辞新这个人向来是懒得解释,但那只针对于一般人的误解,很多人不了解他的性格,总会把他归结于高冷,不近人情,目下无尘,他虽然不是这样,但也不可能一个个去纠正。
但吴非莱的事不一样,他除了动手,几乎没有别的错,那天他们在场,都可以作证事情是谁挑起来的,但如果真的这样了,那吴非莱说的那些话势必就要传出去。
顾辞新是alpha,可江染就不一样了。
流言蜚语有多难听,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吴非莱也是料定了这点,才敢在人都走了之后还要继续激怒顾辞新。
“艹!”陆行舟忍不住垂了下坐垫,“难道就这样被他占便宜吗?”
“也不一定。”周煜小声说,“吴非莱偷偷去找过老赵,当时我就在办公室隔间整资料,我听到了。”
“我艹!”陆行舟瞪大了眼睛,“这个比也让人恶心了吧,还能更小人点吗?”
“你先听我说。”周煜捏了捏他的掌心,“老赵当时应了,但等吴非莱走了之后就跟艺术系的教授打了电话,说是留校察看,但处分到底没下来,只是取消了比赛的保送资格,况且他也是美术系特招,老师肯定不希望他处分过重。”
“至于比赛,你觉得保送和报名参赛对辞新而言真的有区别吗?”
陆行舟愣了愣,笑了,“老赵这是不舍得,把事推给艺术系了?要么说,才华横溢就是好啊!”
知道没什么事,陆行舟一颗心放了下来,“走走走!!吃饭吃饭!我为了今天这顿我饿了一早上了!”
酒店餐厅在三楼。
江染自下了车就没再说话。
他沉默的时候周遭环境都跟着静了下来,偏偏他自己并没有察觉,而是绷着嘴角上了电梯。
“在想事?”顾辞新开口。
江染下意识就想摇头,顿了下,说,“你没有跟老师解释清楚?”
顾辞新垂眸看他,“打架的事?”
江染顿了顿,“嗯。”
顾辞新挑了下眉。
是没解释,也根本不想解释。
那天中午他被叫去教授办公室,没两分钟系主任也来了,问他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顾辞新没说,只说他打了架,按校规处理就行。
系主任当时气得就要拍桌子,被周教授拦下来了。
其实他不说,老师们未必就不知道,他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学校又是藏不住事的地方,随便几阵风刮进耳朵里就能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要是他从轻处罚,那些风言风语自然就会落地成真,不然,就永远只是风言风语。
老师知道的事,江染也能想得到,他顿了顿,才说,“我帮你跟教授说一下吧。”
“别。”顾辞新笑了,“我保送已经给掉了,你再去自投罗网,是要看我白白浪费名额吗?”
江染抿了下唇,皱眉道:“那你比赛怎么办?”
“继续参加。”
江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保送没了。”顾辞新抬头,轻轻地捏了下他的手腕,“我走正常流程报名就行。”
半晌,江染点了下头,可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就没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顾辞新笑了笑,“有啊。”
“画展,一起办,好不好?”
港式早茶是这家酒店的特色之一。
落座后,陆行舟快速的招了服务员上来,唰唰的勾了半页菜单,“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帮你们划。”
顾辞新偏过头看了一眼江染,江染忙道:“都行,我不挑。”
周煜笑笑,“你可以都勾上,反正我们四个人。”
陆行舟迅速低头把剩下半页勾满。
顾辞新:“”
“不过这家港式早茶是真的好吃!尤其是那个杨枝甘露和桂圆西米露!”
周煜帮他把菜单递给服务生,“你刚刚不是还想吃虾饺和炒河粉吗?”
“是啊。”陆行舟点头,“所以我点了四份。”
周煜那他没办法,只好宠溺道:“你想吃我再带你来,别撑着。”
“嗯,好嘛,但我觉得来一次,一个人几百块钱,总要吃回本嘛!”
他们虽然来得早,但大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离上菜还需要一段时间,陆行舟把空菜单放在一边,开始闲聊。
顾辞新和江染坐在他俩对面,陆行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才小声开口,“小顾!我昨天问你的事”
顾辞新拿湿巾擦了擦手,“你自己问他。”
江染察觉到对面递来的视线,很自觉的说了一句,“怎么?”
“嗯就是”陆行舟嘿嘿笑了下,有点难以开口,“那天我在医务室嘛我就是忽然间”
他崩了下嘴唇,“你也知道我是alpha,对信息素什么的都挺敏感的,我就是想问问你”
他一段话说的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但江染却听懂了,他没怎么犹豫,“嗯,我是oga。”
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本来就没打算对这个问题严防死守,只是应为过敏症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随便遇到点事就喜欢到处传播的人。
陆行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被谁抽走了魂魄,等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戳了一下周煜的手臂,“我就说是吧!我鼻子那么灵!一定的!”
说完,他又往前探了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那江大美人你!是才分化吗?!”
江染点了一下头。
陆行舟带着佩服又羡慕的眼神坐了回去,而后他朝顾辞新竖起了大拇指,“有福气。”
顾辞新:“”
他们点的才陆陆续续上来,虽然陆行舟点的多,但每道菜的分量却有限。
江染确实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就是吃相一如既往的好,看的陆行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擦了擦嘴,打算歇一会再继续,餐桌上放着酒店介绍,他顺手拿了过来,眼睛一亮,“诶诶诶!!这家酒店有温泉!”
周煜靠了过去,“想去?”
陆行舟嗯了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小顾!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江染怔了怔。
“嗯。”顾辞新把小蒸笼里的最后一枚虾饺夹给江染。
江染:“谢谢。”
“你想去哪过?”陆行舟兴趣冲冲,“话说我们上了大学好像就没怎么出去玩过,高中的时候憋屈,大学时候怎么也是这么憋屈。”
周煜给他又添了杯橙汁,“上个月不是带你去大峡谷了吗?”
“嗯,但都只有我们两个啊,小顾都没出去玩。”陆行舟说,“正好这次你不是一个人了,带上江大美人,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你说好不好江大美人!”
江染抿了下唇,“我都可以。”
顾辞新很轻的挑了下眉。
“行行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陆行舟开心的要敲筷子,“那去哪?小顾你的生日你做主!”
顾辞新瞟了一眼酒店介绍,“我想一下。”
吃了饭,他们原路回学校。
陆行舟刚刚吃的多,又是大中午,这会也不想来的时候活跃像只麻雀,而是靠着周煜懒懒的打瞌睡。
江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半晌才开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辞新偏了一下头,“下周五。”
江染嗯了声。
之后就没再说话。
他盯着窗外看了好大一会风景,脑子也跟着转个不停。
“在想什么?”顾辞新问。
“在想你喜欢什么。”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只好红着耳根把头低了下去。
春日微风带着暖意,沿着窗沿的缝隙吹进来,晌午的太阳也温柔。
顾辞新很轻的勾了下唇角,“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