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睡觉前,沈苒又去看了一下正在充电的大哥大,也不知道怎么的,充电时间特别慢,还是没办法开机。
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沈苒才最终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终于睡着了。
听到电话响,她飞奔出来,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沈苒整个人懵了。
幸好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先问清楚到底是哪个镇的卫生院。
落潮镇!
不就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的镇上吗?
落潮镇的行政区域是一条将近五十公里的河流,镇子位于河流最下游,沈苒从这里开车过去也得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沈苒一边开车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慌张,宋时既然在镇卫生院,没有转到市里,应该问题不大。
昨天那场暴雨下了整整一夜,道路变得特别泥泞,并且时不时有树木被刮倒,挡路的情况。本来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沈苒硬生生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来到镇卫生院门口,沈苒注意到这里边人还不少,很多人打着绷带从卫生院里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受伤的人,脸上并没有难过的表情,似乎一个个都是非常庆幸的样子。
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沈苒立刻上前问:“请问一个叫做宋时的病人在哪里?”
护士摇摇头,“不太清楚,人太多了,都没来得及统计名字。”
“有没有受伤很严重的?”沈苒又问。
“有三个严重的,一大早已经通过救护车送到市里条件好的医院。其他的,我们这边都能处理。另外就是有骨折的,后续天气好一点再送到市里。”护士看到沈苒满脸焦虑的样子,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谢谢……”沈苒知道护士在这么混乱的情况,很难再了解更多的信息,干脆直接自己进去找。
乡镇卫生院其实并不大,走廊里摆满了长椅,很多轻伤的人以及家属或是坐在椅子上,还有更多的人只能坐在地上,他们脸上挂着庆幸的笑容的同时,也在说着话。
“昨天晚上真的是太危险了!幸亏好心人把我们叫醒,要不然这会儿咱们整个镇子,不知道能活几个人。”
“可不是嘛!不仅仅人活着,家里值钱的东西也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我刚才去省道那里看了一下,整条路都冲跨了!希望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那条路上没有人。”
“当然有人了!听说刚才救护车没有来得及拉走的那个人,就是从省道上救回来的。穿着一身西装,也是个体面人。好像胳膊和腿都断了!只能等后续的救护车进来,再把他送去大医院。”
“是城里来的,还是咱们镇上的人返乡的?”
“应该是城里来的,就在最里面的那间病房里,你们要是不放心,怕是家里的亲戚,可以过去看看。”
沈苒飞快地朝那些人说的病房跑去,进去之后发现,病床跟前还挂着一个帘子,她把帘子拉开,似乎看到里面的人基本没穿衣服,身上很多地方都打着绷带。
正准备想看个清楚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抓住。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碰感。
沈苒迅速回头,宋时疲惫的脸映入眼帘。
“宋时!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苒上下打量宋时。
宋时笑,“没事,身上的零件都是健全的。”
沈苒的眼眶瞬间泛红,“下那么大雨,你干嘛还要往这边赶。”
旁边一个老人路过,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幸亏小伙子昨天晚上赶来了,要不然,我们整个镇子,都不知道能活下几口人!这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原来,昨天晚上宋时赶到镇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一阵一阵的泥水裹着沙石冲到路边。
几年前,宋时还在保密单位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镇子。当时随行的也有地质气象方面的专家,专家曾经说过,这个镇子地理位置不是很合适他们在这里设置机构,一旦干旱久了,突然下暴雨,这里就有泥石流的危险。
考察结束后,地质专家还跟当地相关部门建议,让某些区域的居民最好搬离现在的住所。然而相关负责人非常无奈地说:“乡亲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再怎么宣传,他们也未必能听进去。”
宋时打了一下方向盘,拐到镇子里来。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让他通知大家转移。
宋时本来以为很顺利,没想到居民们听说房子可能要被埋之后,首先不是开始逃命,而是收拾家当,还把圈养的家禽都想全部带到安全的地方。
难道不应该是先逃命吗?有命在,其他的还会再有。
老人家对宋时说:“年轻人,你不懂。对于农民来说,几十年攒下的家当,就是他们的命啊!”
宋时确实不懂,但是也只能按照农民的意愿来处理,和老天爷抢时间。
“都听我的!左邻右舍一起,男人赶家禽,女人收拾家里的东西!只允许带走方便带走并且值钱的东西!其他一律不带走!如果不听我的安排,后面灾后重建,拨款的情况跟你们现在是否配合挂钩!”宋时拿着大喇叭,发号施令,尽量让居民们有序快速地转移。
事实证明,宋时的处理方法是得当的,在他的催促下,绝大部分人都按照他说的做,老百姓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虽然有人在转移的过程中受伤,但是没有伤及性命。
因为镇上留守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转移到安全地带后,宋时还得帮忙安排其他事情,一整夜下来,他又累又困。
早上,老人看到宋时的脚好像被扎破,执意要让他到镇卫生院来打破伤风。
犹豫了一下,宋时答应了。
一来到镇卫生院,宋时就问有没有电话,然后就来打电话。
整个镇上能用的电话并不多,除了卫生院要跟市里沟通,要调配医用物资之外,镇上需要的其他物资,也要通过这个电话打出去。
宋时等了一小会儿,手里拿着写着小胡非要让沈工他们带着的大哥大的号码的纸条,坐在旁边睡着了。
等电话闲下来,老人拿着宋时手里的纸条,跟电话机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同志,帮忙打个电话吧。通知一下宋同志的家属,说他在咱们镇上的卫生院。”
工作人员按照号码打过去,纸条上不仅仅有号码,还有沈苒的名字。
“真没事,你看,我好着呢。”宋时看到沈苒差点掉金豆的样子,连忙安慰。
沈苒也顾不上场合不对,她上前,紧紧地抱住宋时。
幸好,他没事。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远处的人也不由得往这边看。
老人说:“小姑娘别哭了,你哥没事,就脚划伤了。医生已经给他打过破伤风!”
宋时立刻纠正说:“这是我爱人。”
老人和周围的人都诧异不已。
竟然结婚了啊!
宋同志的爱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啊!
宋时的车昨天晚上来来回回很多趟帮居□□送物资,已经没油,停在镇上。
返回车里拿宋时的工作笔记的时候,沈苒看到宋时的车里脏兮兮的,有泥巴甚至有鸡毛鸭毛……
沈苒完全想象不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宋时帮着相亲们开车运鸡运鸭是什么状况。
开车回农庄的路上,没开多远,沈苒突然又哭了。
“苒苒,我真没事。你别哭……”副驾驶座上的宋时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沈苒边哭边说:“还说没事!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那么能干呢!非得往这边赶,就不能等一天吗?你这样让人多担心啊!难道你想让我以后经常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吗?”
“不不,苒苒,我怎么会让你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呢。我之所以敢往这边赶,是因为相信我的车技,也相信我的生存技能。这一片地方,几年前我和相关的专家来考察过,对这里很熟的。”
“熟什么熟!几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变化了!上次你和我去南市,有些地方我都不认识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现在无论哪里,经济发展得都很快。”
宋时继续哄:“南市和落潮镇不一样,落潮镇几乎没什么变化。”
“你还狡辩!”
宋时闭嘴了,再也不敢替自己辩解,乖乖地听老婆训话。
还别说,这种感觉还挺美妙。
也是这一刻,宋时才终于理解多年前,他还年幼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淋雨回家后,被母亲严厉批评后,父亲竟然笑得很开心。
原来,被心爱的人放在心里,是这样的感觉。
透过门缝,看到沈苒一边给宋时检查伤口,一边絮絮叨叨的样子,穆老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是往左拐,结果是往右疾驰,苒苒算是被这小子套牢了!宋时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了!”
沈白说:“老爷子,咱们应该高兴才对。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来,平时清清冷冷的宋时,关键时候其实是个热心肠。我真是想象不到,宋时提着鸡鸭鹅塞进车里,是什么样子。”
穆老爷子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别看他和沈工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对宋时的嫌弃,其实眼神里却是关切和疼爱。
“哼,有什么呀!我家苒苒更是个热心肠!好了,懒得看这个把我家苒苒抢走的人,我钓鱼去!”
来到池塘旁边,穆爷爷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上来,立刻跟池塘边的工人说:“池塘里是不是有黑鱼?”
“是啊,最大的有差不多四斤重呢。”
“你能捞得到吗?”
“那当然能啊!”
穆爷爷又回头看一眼,然后压低嗓门说:“那你赶紧给我整一条黑鱼上来,我那孙女婿,做好人好事,受伤了。我得给他补一补!”
“哎哟,那是得好好补一补!黑鱼汤,最好不过了!”
很快,一条大黑鱼出现在工人的鱼网中。他快速地把鱼放到穆爷爷钓鱼用的水桶里,然后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地对穆爷爷说:“您老运气可真好!昨天晚上下那么大雨,池塘的水涨了那么多,您竟然还能钓上鱼。”
穆爷爷笑嘻嘻地说:“老孔,谢谢你啊。”
于是,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了,穆老爷子之前几天都没钓到鱼,今天孙女婿来了,他钓了一条大黑鱼给意外受伤的孙女婿补身体。
也不知道怎么的,宋时在这里救人的消息竟然传到了市里,这之后,大哥大就没停过,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沈工担心影响宋时休息,也不想女儿在担心宋时的同时还要应付那些关切的电话,根本不懂社交的他,干脆自己接电话。
“谢谢关心,宋时没事了。”
“谢谢关心,苒苒也挺好。”
别的话,沈工一概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