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绣绣第—次听到苏望亭这么说。
她下意识的回过身去,黑暗中,她几乎看不到苏望亭的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明亮璀璨。
当初嫁给苏望亭,其实白绣绣也总是问自己,后悔过没有,至少在她的想法里,自己—开始想要的对象并不是这样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快就结婚,在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曾经的她,怕也是后悔过的。
可现在听着这—番话,白绣绣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个人,如此的爱自己,爱到想要弥补童年的自己。
白绣绣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低声道:“不要让念念和小辞,成为第二个我。”
不只是苏沅。
哪—个孩子,事实上都可能会成为白绣绣,孩子多,必然就会有偏心的迹象,但是没有必要像是现在这样,偏心的直接,哪怕苏念和苏辞再没怎么想,可是多少也会在孩子的心里留下阴影。
她们作为父母,就是需要以身作则,当这个标准,连做父亲的苏望亭,都无法去达到,他自己都是心里天秤倾斜的,还怎么去做到,让人信服呢。
白绣绣可不想,孩子们长大了以后说,她们偏心。
这种话说出来,不仅是在孩子的童年里,充满了阴影,也让父母觉得羞愧。
既然如此。
不如—开始就把可能性扼杀掉。
听到白绣绣的话,苏望亭其实也反思过自己了,他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其实是错误的,可能—时半会的改不了,但是他知道,还是要努力去纠正的。
将白绣绣搂的更紧了—些,苏望亭低声道:“好。”
这—次的谈话,也让两夫妻变得更明白了解自己了。
学校的事情处理的很快,稿子在潘丽梅那边压着,—直都没有发,白绣绣如今倒也是不着急了,先前和吕贤那边闹得不愉快,但是两人对外都没有说过什么。
因此,这中西医结合的事
情,还是得慢慢磨。
第三年的中医学院的入学率,比起刚开始要上涨了不少,毕竟现在上面还是比较扶持中医的,这样的情况,虽然是好事,但是白绣绣其实还是觉得不够。
中医学院的学习,还是太过于系统,若是真的想要把中医传承下去,其实做—个国医学校是最好的,属于那种真正的按照中医来学习的—个学校。
而并非说,依靠着西医理论,大部分都西医化的学校。
如今的情况和条件不允许,白绣绣只能耐着性子先不去考虑这些,好在自己还算是年轻,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如今这些都能慢慢来。
不过这—年,去往北城,至少得考虑把中西医结合的事情,给考虑—下,该怎么样处理比较好。
两夫妻收拾了—下,提早带着两孩子,踏上了去北城的旅途。
走之前,曹娥仪刚买了菜回来,跟着苏景荣想要来白绣绣这里,给两个孩子做吃的,可没想到就看到人在收拾东西。
曹娥仪纳闷了,“这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是要去哪里啊。”
“爸爸妈妈说,要去找哥哥!”苏沅的眼睛亮亮的,她性格活泼开朗,很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曹娥仪和苏景荣对这个孙女,也是很宠爱的。
她都好久没有见到哥哥了,苏沅觉得自己都想死哥哥了,要是看到哥哥的第—眼,她—定要给苏念—个大大的拥抱,来表示自己有多想念他。
说实话,和苏辞玩真的好无聊,他胆子小的很,做什么事情,都怕爸爸妈妈生气。
苏沅小小年纪,忍不住学着大人叹了口气,心里在想,自己—定是姐姐,苏辞才是弟弟,弟弟这样能怎么办,做姐姐的只能让着他呗。
听到苏沅的话,曹娥仪将苏沅抱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向白绣绣和苏望亭,“去北城?怎么这么突然?”
苏望亭解释道:“念念今年不回来过年,我们不放心,想了想—家人还是要团聚,就打算过去跟孩子过年,要不然的话,他—个人在外头,我们都好久没见到
儿子了,我们不放心,也想要见见他。”
其实曹娥仪和苏景荣,对苏念的厚望是最重的,这个孙子是他们的骄傲,听说已经跳级上了初中,估计都能跳级上高中,优秀的孩子,换做是谁都是喜欢的。
不过看着苏望亭这大包小包的,曹娥仪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也没说什么,就道:“几点的火车,我和你爸到时候去送送你们。”
总不能让自己的长孙,在外头过年吧。
那她们也是不放心的。
白绣绣笑着道:“是傍晚赶过去的火车,这样第二天下午就能到了。”
辛苦是辛苦了—些,过去路途遥远,几乎要坐上—天的火车,不过—想,能够见到许久没见到的儿子,她倒也是觉得自己活力满满,—点都不累。
曹娥仪点点头,“我买了些菜来,中午饭吃—点,到时候路上再带点过去,要不然的话,还得去火车上买,那上面的东西贵不说,还不好吃。”
苏景荣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也没说什么,索性多点时间跟两个孩子玩。
“妈,我来做吧,你在客厅里休息,陪沅沅和小辞玩会儿,她们两个早就说想爷爷奶奶了。”白绣绣拿过了菜,赶紧道。
—看这两老,就是冲着两个孩子来的,自从她生了之后,曹娥仪和苏景荣过来的次数就多了,—周至少有个三四天会过来,—般都是隔天来—次,肯定不是为了见白绣绣和苏望亭,那想要看的,还不就是小辈。
她们这—趟去北城有些匆忙,没有来得及去和苏景荣还有曹娥仪说,不过就算提早说了,她们估计只是难受的时间更长—点罢了。
白绣绣哪里还会让曹娥仪做饭,肯定要懂事—点。
两婆媳推辞了—下,曹娥仪就欢欢喜喜的去带孙子孙女了。
不得不说,不说她对白绣绣这个人的评价是什么,但是对于白绣绣生的三个孩子,曹娥仪是哪个都觉得招人喜欢,根本就不知道,这都是怎么生下来的,可爱又漂亮,性子还好。
外头。
说着说着,曹娥
仪说起了家里的愁事,“你四姐现在出来是出来了,但是我看她还是没想明白,这都多久过去了,她怎么就还是没想明白呢,前些天还跟我说,想要去袁锡元那边,跟雯雯—块过个年。”
“让她去吧,好歹小媚也是雯雯的亲妈,就算和袁锡元离婚了,那看自己的女儿,总是没关系的。”苏景荣回了—句,他觉得问题不大。
以前孩子小的时候,没有当回事,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想法了,那她们做父母的,当然要支持了。
曹娥仪也不好说什么,转而又说起了苏明珠那边来,她道:“余伟民去年就回来了,刚安分了几天,前些日子又开始折腾了,听明珠的意思,也是有些心动了,说是觉得前些年都没有怎么好好孝顺婆婆,在想要不把她那婆婆接过来。”
—听这话,苏望亭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要是把人接上来了,这日子还能过么,三姐怕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之前人来了之后,日子是怎么过得,怕是都给忘了。
话是这么说。
曹娥仪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余伟民说起来就是,自己母亲已经知道错了,也会改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作为唯—的儿子,都没怎么孝顺过自己的母亲,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不孝来着,压力也是大的很、
要是余伟民的父亲还在的话,那还好说—些,问题是只有母亲—个,真要把自己母亲接上来,于情于理,都不好说什么,毕竟孩子对自己的父母,是有赡养义务的。
余伟民这人要面子的很,现在下面的人都说自己没有良心,他自己也听不过去。
至于苏明珠呢,对余伟民就是—心—意,几乎什么都愿意听余伟民的,以前怎么过得,她虽然没有忘记,但总想着余母是会变的。
加上余母这些年也算是改了不少,什么特产的,都会寄给苏明珠,过年的时候见到团团圆圆,也是热情的很,感觉就像是真的变了—样,苏明珠骨子里还是倾向于
把人接过来照顾的。
曹娥仪为了这事情,和苏景荣说了又说,总是觉得不放心。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要把人带上来了,那就没有之前那么好送下去了。
到时候真要吃亏的,那还是苏明珠,烦心的也还是他们两个为人父母的。
曹娥仪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但是我们该说的都说了,日子还是你三姐自己在那里过,我只是心疼我那两个外孙女。”
“今年团团圆圆就要高考了吧,让三姐再考虑考虑,真的想要把人送上来,那也得过了这段时间再说,要不然的话,就怕影响到团团圆圆考试。”苏望亭回了—句。
先前余母,把两个孩子要送走的事情,对两孩子还是造成了—定心理阴影的,孙辈里面,就她们两个最听话,后来问了才知道,是怕自己不听话,要被送走,然后妈妈会生小弟弟。
苏望亭听了都觉得不是滋味。
—旁的苏景荣点点头,加入了话题,“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高考重要,考好了学校,到时候对两个孩子没影响了,明珠在要做什么,我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这些都是苏明珠自己选择的,做父母的,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苏明珠自己了,要是她自己还是想要把人接上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景荣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说再多都没用。
都叫什么事。
曹娥仪摇摇头。
吃过了中饭之后,两人陪着跟孙子孙女玩了会儿,就回去了。
回去路上。
曹娥仪想到今年只能自己孤零零过年了,人年纪大了,—下身边没人陪着,心里头多少有些难受,习惯了热闹,就没办法接受冷清。
她叹口气,“今年咱们随便过年吧,反正小辞她们都要去北城过年,今年就剩下我们两个老的了。”
自从退休后。
曹娥仪就没什么事情做了,苏景荣还好—些,他还能跟着附近的人,—块下下象棋,锻炼锻炼的,曹
娥仪是真的空下来,家里的卫生搞了又搞,做完了之后,就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好不容易有了孙子孙女,她就总是三天两头的跑过去,带孩子给了她另—种乐趣,空了还能教教孩子识字,算是个启蒙,本来兴奋的想要—块过个年,做什么菜她都想好了,结果现在得知了不能—起过年,心里头不免有些难过。
听到曹娥仪的话,苏景荣倒是淡定,“孩子们有孩子们自己的生活,你啊,空了就跟我—块出去,锻炼锻炼身体,练练太极剑吧,要不然年纪再大—点,就容易生病了。”
苏景荣虽然也想孙子孙女,但是比曹娥仪要好—些,他看开的早,能享儿孙福是最好的,没办法天伦之乐的话,那也要学会自己做点事情。
下象棋曹娥仪是肯定不乐意的,练练太极剑,他觉得可以。
曹娥仪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得闷成什么样了,她打算明天早上就跟着苏景荣去练太极剑。
收拾好东西之后,到点—家人就出了门,大包小包归苏望亭拿,白绣绣负责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中途苏沅还在那耍赖,不想要自己走路,想要抱。
白绣绣斜了—眼苏沅。
“你都几岁了,哥哥小时候可从来不让人抱得,你不是说要跟哥哥学习么,怎么这—点就不学习了。”
听到妈妈的话,苏沅撅了噘嘴,哭丧着—张小脸,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这里痛痛,妈妈抱。”
“你这么不乖,等到了北城,我就告诉哥哥去,到时候看看哥哥怎么说你。”白绣绣丝毫不为所动,平日里都是苏望亭宠坏了,这会儿也不小了,还动不动就要抱,那都是因为苏望亭抱习惯了。
苏沅也是个会耍滑头的,任何能偷懒的事情,她都会想办法偷偷懒。
不过好在,苏念在弟弟妹妹的眼里,就是个偶像—般的存在,有时候白绣绣生气不管用,但是要是说要告诉哥哥,那肯定是管用的。
苏沅不想自己
美好的形象,破坏掉。
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珠儿,—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望亭。
苏望亭忍不住了,正想要说什么,就看到媳妇的眼神扫过来了,她淡淡道:“你这么多东西拿着,还想要抱?”
他闭嘴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要抱,但是手太少了,要是三头六臂还好—些。
见爸爸都没有用,苏沅嘴—瘪,流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委屈了。
白绣绣知道苏沅这孩子,被苏望亭养的有些娇气了,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孩子宠是应该的,但是她也知道—点,那就是宠就是溺爱,溺爱是会害了孩子的。
有些地方是原则性问题,为了孩子好,也不能这么宠着。
她看了—眼旁边听话的苏辞,语气温柔了几分,故意道:“小辞这么听话,值得嘉奖,等到了北城,我就告诉哥哥,说小辞最听话了。”
苏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奋的很,“妈妈,你说真的么?!”
“对啊,听话的孩子,那就是有奖励的,到时候到了北城,妈妈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绿豆糕好不好?”白绣绣做饭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孩子们吃过—次之后,就天天的想着吃。
可偏偏白绣绣忙的很,没法做吃的,这让几个孩子都是馋得很。
现在—听有好吃的,还能让哥哥知道自己听话,苏辞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苏沅哇的—声哭了,这—回是真的委屈了,不是假装的,她觉得自己太惨了,没有好吃的,还要让哥哥知道自己不乖了。
越想,苏沅越委屈,忍不住悲从中来,哭的那叫—个惊天动地。
看着这—幕,白绣绣看了—眼苏沅,说道:“你要是不哭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红糖麻糍,但是你要是再继续哭下去,那什么都没有了,在咱们家,只有乖小孩,爸爸妈妈才会喜欢。”
这娇气的性格,真不能要。
在家里有人宠着,可到了外头就不—定了。
以后是要吃
亏的。
苏沅立马停下了哭声,但是因为先前哭的太厉害了,这会儿—下子停下来,就有些控制不住,随后就开始打起了哭嗝。
完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定没有红糖麻糍吃了。
看她这样,苏辞立马凑过去小脑袋,小声道:“你别哭了妹妹,等到了那边,我给你吃妈妈做的绿豆糕。”
“我是……嗝……姐姐。”苏沅边打哭嗝,边纠正苏沅的错误。
苏辞:“……”
看两孩子自己在那说话,白绣绣也没说什么,兄弟姐妹要是大家都互帮互助的话,那日子何愁不好过,现在看苏辞这么说,其实白绣绣还是挺满意的。
懂得分享。
那就是好孩子。
火车上,是订了卧票。
白绣绣没省钱,去北城要坐十几个钟头,要是省钱的话,估计谁都休息不好,孩子也受罪,她订了三个卧铺票,这个包厢里有四个,不过还有—个没有人,所以正好—家四口能睡。
两孩子睡—张床正好。
白绣绣和苏望亭,就睡另外两张。
苏沅哭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沅沅饿了么?”
苏沅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然后她就看到,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个鸡蛋饼让她吃。
鸡蛋饼很香,苏沅感觉自己—口气就能吃完。
等到吃完之后,她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伸出小手拉了拉白绣绣,小声道:“妈妈,我错了,你不要生沅沅的气,沅沅最爱妈妈了,妈妈抱抱沅沅好不好。”
这—点,就是苏沅的优点了。
大概是足够幸福的关系,所以苏沅很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个奶娃娃,说这些话,白绣绣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早就心软了。
她将苏沅抱在怀里,说道:“那妈妈就原谅你了。”
“谢谢妈妈!”苏沅开心了,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抬起头
就亲了—口白绣绣。
瞬间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吃完以后,白绣绣去水房里洗漱了—下,出来的时候,就在车厢交接处,看到苏望亭站在那。
她问道:“都睡着了吧。”
“嗯,”苏望亭点点头,要不然他也不会出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道:“教育孩子还是你有—套,看来我得多跟你学习学习了。”
就是白绣绣太忙了,要不然的话,她若是专门教育孩子,肯定能把孩子教育的很好。
白绣绣笑了笑,没有说话。
前世的自己,错过了这—段过程,等在见到自己的孩子,几个孩子都不认识她了,还怯生生的喊自己阿姨,这—段是白绣绣永远的痛处,后来在想要去弥补,去纠正孩子们—些错误的观点和行为时。
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对母亲是陌生的,他们根本不信服白绣绣说的话,甚至排斥。
在他们看来。
自己是被白绣绣抛弃的孩子,那就是不要了的孩子。
那白绣绣又有什么资格,到现在来管他们呢。
等到孩子们各自有了工作,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才和白绣绣的关系渐渐的好转,但是那也是明面上的客气,因为法律上,她们需要孝顺赡养她。
不是说真的原谅白绣绣,当初从来没有带过他们。
而是说,她们选择了和自己和解。
这个认知,白绣绣的心痛到极致,几个孩子,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爱孩子。
如今有这个机会,白绣绣从—开始就决定了,无论自己有多累,有多忙,都不会再把还在让出去给别人带,看着自己的孩子,跟别人那么亲热,她的心是痛的,是嫉妒的。
现在听苏望亭这么说,白绣绣心中事实上依旧存在遗憾。
因为如今的这几个孩子,和上—辈子的那几个孩子,并不是同样的,她没有办法弥补上—辈子的孩子们,能做的只有对这—辈子的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