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奥莉安娜的心

自己到底是拥有机械身躯的人类，还是从血肉之躯的蛹中化蝶的新机械生命？发条魔灵奥莉安娜一直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用海克斯核心替换掉心脏，带着父亲锁在柜子的发条离开家门的那一天开始，奥莉安娜一度以为自己从此和人类的身份诀别，从此和魔偶一起以发条魔灵的身份探索这个世界。

然而很快奥莉安娜就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就算舍弃掉人类的肉体，但她还是和其他机械生命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到孩子的笑容会感到愉快,看到祖安的穷人死去会感到忧郁，看到报纸上曾经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搬离皮尔特沃夫会感到惆怅......

更重要的是，她在魔偶旁独自一人仰望星空的时候，会感到孤独。

在身体组织逐渐替换成发条魔灵的过程中，奥莉安娜对很多情感的感觉都变得淡薄，然而这种孤独的感觉却愈加强烈。

由于这幅金属身躯,她出现在孩子面前就会让他们感到恐惧，出现在街道里面就会引来卫兵攻击。

而那些摆放在皮尔特沃夫商店玻璃橱里的机械玩偶,只会重复制作者设定的简单动作和话语,对她的倾诉毫无回应，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同伴。

无论是人类还是机械，奥莉安娜意识到自己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侧，也无法融入到他们的群体中。唯一伴随她的只有那个黄铜的球形魔偶，但奥莉安娜很清楚，魔偶是和自己一体的存在，说魔偶是伙伴只是单纯的欺骗自己。

更糟糕的是，全身化作机械身躯的奥莉安娜不受寿命的限制，而且她的工匠知识也能够让她修理自己的身体。这意味着她会拥有近乎于永恒的生命，而这份孤独感也将永无止境地伴随自己。

对于这种未来，奥莉安娜甚至连为之哭泣都做不到——毕竟她的机械身躯并不具备这种功能。

正当奥莉安娜已经差不多接受这个命运时，意外发生了。

在祖安的又一次毒气泄露事件中，回想起自己还是人类时，就是因为这种事故而身染重病的奥莉安娜，顺从了自己心里的冲动，用魔偶在事发现场救助遇难的祖安人民。

和想象中一样,虽然她救了很多人,但当他们道谢时看向自己机械身躯的目光明显带有恐惧。奥莉安娜对此也并没有在意，但当她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还有另外一架机器正马不停蹄地救援受害者。

原本奥莉安娜以为这是治安队购置的新救援机器人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当这个机器人向奥莉安娜自我介绍名字，且告诉她为了防止这种灾害再次发生，准备去捣毁炼金男爵的毒气工厂时，奥莉安娜完全惊呆了。

蒸汽机器人布里茨，这就是她第一次遇到的，和她一样具有智慧和心灵的机械生物的名字。

和身上刻有精美纹路如同艺术品一般的自己不同，布里茨的造型古旧笨重，而且久经保养的身体锈迹斑斑。

然而这个蒸汽机器人却有一颗热衷于救助人们的心灵，而且这并非程序的死板设定，而是他自己产生的判断——一旦他认为面前的人类是造成他人灾难的原因，就会毫不犹豫地举起铁拳砸下去。

奥莉安娜加入了蒸汽机器人的行动当中，他们一起捣毁炼金男爵的非法工厂，一起到灾难发生的地点拯救生命。

奥莉安娜利用自己还是人类时学习的工匠知识，为布里茨的身体进行保养维护。而布里茨回报奥莉安娜的则是更为珍贵的东西——他称呼这个发条魔灵女孩为朋友。

朋友。这不管对于还是人类的奥莉安娜，还是化身机械的发条魔灵来说曾经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奥莉安娜甚至产生了想法，为了布里茨的这一句朋友，她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而实际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在一次对炼金男爵非法采矿的捣乱中,激战正酣时,视力极强的奥莉安娜突然发现远处架起了一把新型的狙击步枪，而且一个打手把一枚最新型的穿甲弹装填到枪管中。

距离太远，超出了魔偶的攻击范围，而被团团围住的布里茨一时之间也无法脱身寻找掩体。

那么奥莉安娜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奥莉安娜将魔偶移动到布里茨和枪口之间的直线上。好消息是，穿甲弹没能穿透魔偶伤害布里茨，但坏消息是，子弹打穿了魔偶的外壳，击碎了作为核心的海克斯水晶。

后来就是奥莉安娜第一次看见布里茨全力释放闪电，蒸汽机器人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对在场的所有人招招毙命。当布里茨最后用飞爪将狙击手抓来然后一拳敲碎脑壳之后，他回到奥莉安娜身边，想要挽救朋友的生命。

奥莉安娜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但她很高兴自己的性命是为了朋友而结束。布里茨则看起来很难接受这一点，他一度坚持要将自己的核心海克斯水晶送给奥莉安娜，但这个提议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弥留之际，奥莉安娜请求布里茨将自己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埋葬起来，她不想自己的躯体被回收利用成其他东西的零件。

但布里茨似乎有新的想法，他将奥莉安娜带到祖安的一间房子，打破窗户闯了进去，然后沿着衣柜中的密道进入了一处秘密工房。据他所说这是他被创造出来的地方，他想找到自己的创造者救治奥莉安娜。

他的想法毫无疑问落空了，工房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的痕迹，但奥莉安娜发现了工作桌上有一个盒子，里面居然放置了一些未经打磨，和海克斯水晶相似的宝石。

当时奥莉安娜的想法，是自己反正已经濒临死亡，也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所以抱着最后试一试的想法，她将一颗水晶替换到自己的核心里面。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比死亡更加糟糕的情况是存在的。

和海克斯水晶不同，这些未经打磨的水晶里面蕴含了某种古老生物的强大怨念，加上这些水晶的出力狂暴且不稳定，瞬间对她的思考回路进行了严重冲击和干扰。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要因为水晶中的怨念而暴走了。

奥莉安娜最后向布里茨进行请求，希望在自己完全失去理智攻击他之前将其破坏。然而布里茨最后还是心软了，只是破坏了她的双腿，但没能下手毁灭她。

从此，少女的心开始被狂暴的意识覆盖在思考回路的最深处，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变成只剩下攻击性的暴虐机械。

直到今天，她遇见了一个和她一样，都拥有海克斯心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