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树冠映下,齐怀禾一张脸煞白如纸,愕然望着沈婉,像是反应不过来。
“阿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惊慌失措问。
沈婉得到“绞尘”,对齐怀禾的耐心彻底告罄,她毫不遮掩释放出心中所有恶意。
“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可以施恩,让你死个明白。”
齐怀禾目光闪烁,像是意识到什么,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他这幅表情令沈婉心底升起恶意的快感“我从未想过和你做朋友,接近你、对你示好,不过是为了绞尘。我告诉你吧,其实你每次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恭维讨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脚下一条任凭驱策的狗,也配觊觎我”
在齐怀禾眼里,沈婉一直是温柔美好的,他从未见过对方这样阴狠歹毒的模样,一时愣住久久回不过神。
“你是阿婉”他不敢相信地摇头“不,阿婉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谁”
沈婉唇边的笑意愈发诡谲“现在的阿婉才是真实的,你之前见过的那些,不过是用来迷惑他人的假象,比如你,不也被我所迷惑了。怎么样满意你看到的吗这样的我你可还喜欢”
齐怀禾没说话,眼底的光黯淡下来,像是骤然失了生机。
沈婉很乐于欣赏这样的表情,她扭曲的心理得到很大的满足感。
她俯身凑近齐怀禾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如鬼魅般低语“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那日在竹屋,你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没对我做过,是我自己动的手。”
齐怀禾猛地睁大眼,急喘着气,咬着牙问“为什么”
沈婉指尖轻轻拂过他脸畔,笑意浓浓“因为有趣啊,你当时震惊又愧疚的表情,可是愉悦了我很久。”
竹屋内发生的事,一直是齐怀禾过不去的坎,现在突然得知那都是沈婉精心设计的,他又气又恼,想到这么多年被其玩弄鼓掌,他不管不顾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扼住那截修长的脖颈。
可惜手还没碰到沈婉,他身体先被一柄利剑猛然刺穿。
沈婉操控利剑在他体内旋转,剜开旁边的皮肉。
她垂眸冷冷睨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语气漠然“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她说完拔出剑,正准备处理齐怀禾的尸体,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原来如此。”是齐怀禾的声音。
沈婉悚然一惊,侧头发现由远及近走来的竟正是齐怀禾。
这怎么可能沈婉立刻去看地上的尸体,才发现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地上只剩了个丑陋的木偶,嘴大大咧开,像在无声嘲讽她。
她第一反应是用灵力去探查体内的“绞尘”,但她体内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绞尘”。
沈婉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戏耍,恶狠狠瞪着齐怀禾。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又指着地上的木偶“还有这个,是怎么办到的”
齐怀禾目光冷淡,看沈婉时像看个陌生人,再无往日的殷切热情。
他刚要开口说话,旁边突然窜出两道身影,瞬间把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两道身影正是楚宥和宴凛。
他们本来躲在灌木丛后兴致勃勃看着热闹,哪料到一只灰色的老鼠突然爬到宴凛膝盖,他吓得浑身一抖,连带着楚宥也被吓了跳,当然吓到他的不是老鼠,而是宴凛。
对方反应那么大,他还以为有什么极可怕的危险。
两人一时不慎暴露了身形,只得坦然站出来。
宴凛想到刚才那只又脏又恶心的老鼠,表情还有点不适。
楚宥不动声色瞥他,意思很明显堂堂魔尊大人竟怕一只小老鼠,传出去像话吗。
宴凛读懂楚宥的意思,回了个眼神给他魔尊怎么了魔尊就不能怕老鼠吗谁规定的你这分明是对魔尊有偏见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竟能通过眼神明白对方的想法。
直到被沈婉怒不可遏的声音打断“楚宥,是你我就说,齐怀禾对我一向深信不疑,怎会突然如此提防,原来是你在暗中搞鬼。”
楚宥见她气得都快跳脚了,心情十分好,笑着点头“对,是我提的建议。”
他说着去看齐怀禾“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齐怀禾苦涩一笑“多谢,要不是你,我恐怕真着了她的道。”
楚宥摆摆手“不谢不谢。”
沈婉见他们闲谈起来,气恼至极,按捺不住直接拔剑要攻向楚宥。
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的计划不会被打乱,现在定然已经拿到“绞尘”。
向来只有她戏耍别人,还从未被如此戏耍过,沈婉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杀了楚宥。
楚宥只用一句话就让她暂时停下动作“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沈婉的确好奇,动作微微一顿。
楚宥接着道“比如这木偶是什么,为何能化作齐怀禾的模样,还能自心脏剜出绞尘,又比如我怎会知道你要对齐怀禾下手”
沈婉全神贯注听着,等他接下来的解释。
偏偏楚宥说到关键处,忽然话音一转“你很好奇是不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是不是呵,我偏不告诉你,你继续好奇想去吧。”
他故意勾起沈婉好奇心,又不告诉她答案,显然是故意气她。
旁边忽地响起掌声,宴凛故意道“仙君好坏啊,这位大婶都快被你气死了。”
大婶
沈婉愤怒饱含杀气的目光立刻直刺向宴凛。
敢叫她大婶,她要撕碎这人的嘴
“大婶好可怕。”宴凛立刻躲到楚宥身后,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仙君保护我”
他说完还不解看向齐怀禾,阴阳怪气道“齐仙君,这位大婶又丑又凶,你为何会喜欢她,莫不是之前有眼疾”
齐怀禾想起从前的事,也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大概是吧。”
宴凛“哦”了声,想想又不赞同地去看沈婉“大婶,这就是你不对了。长得丑没事,但丑还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沈婉一脸难以置信,指着自己“我丑”
她天生丽质、姿容绝世,钦慕、追随者无数,还从没人说她“丑”过。
这人哪来的胆子
宴凛颔首,还准备说些什么,沈婉已经忍无可忍,持剑逼了过来。
剑身携裹着汹涌的灵力,杀气沉沉,宴凛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被这可怕的剑势吓得缩回楚宥身后。
“仙君,我怕,大婶看起来好厉害啊。”
他说话时手还紧抓着楚宥衣袍。
楚宥瞥了他一眼,示意够了啊,再演戏就过了。
宴凛冲楚宥眨眨眼,往旁边挪了挪,挪之前还顺手摸了把对方柔韧纤细的腰。
楚宥腰身敏感,被摸得浑身一麻,回头想找宴凛麻烦,面前沈婉已经攻了过来,只能暂时放他一马。
宴凛偷偷摸摸蹭了点豆腐,一脸的心满意足,嗅了嗅掌心,仿佛能嗅到楚宥腰上的味道。
齐怀禾恰好将这幕看在眼底,很是不解。
他认得这人,对方叫褚彦,本次大试唯一的天灵根,资质极佳,还当众搭讪过楚宥。但他和楚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另一边,楚宥和沈婉的对决很快有了结果。
沈婉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怎么可能是楚宥的对手。她不自量力发起挑战,在楚宥手下没走过三招,身影便轰然砸倒在地,手中的剑也被折断。
她自知不是楚宥对手,扔掉断剑,满眼恨意怒视对方“楚宥,我自认没招惹过你,你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
“你想知道”楚宥问。
沈婉心头一梗,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楚宥道“不告诉你。”
沈婉“”
“你到底想怎样是将我就地格杀,还是带回宗门问罪,无论什么,赶紧动手吧。我如今落到你手里,什么都认了。”
她快要被气疯了。
楚宥摇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带回宗门问罪你杀的又不是齐怀禾,顶多关几年禁闭。”
沈婉愈发不解。
楚宥挤出个和善的笑“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比如,我是来帮你的”
沈婉哂笑一声。
宴凛不满道“你冷笑什么我家楚仙君菩萨心肠,最是心软,他说帮你,自然是真的帮你。”
楚宥“谁是你家的”
沈婉“你闭嘴”
两人同时开口,楚宥一脸无语。沈婉则是愤怒,她还记得宴凛喊她大婶的事,此仇不共戴天
宴凛没理沈婉,委委屈屈看了眼楚宥,乖乖闭嘴了。
楚宥没再跟沈婉废话,取出块留音石扔到她手边。
沈婉疑惑捡起留音石,往里探入一缕灵力,听到里边传来的熟悉声音时,脸色蓦地一变。
她再也顾不上楚宥等人,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块留音石上,将里面的对话认真听了好几遍,随即瘫坐在地,一副失魂落魄的凄惨模样。
楚宥没再管她,叫上宴凛一块走了。
齐怀禾也准备跟着离开,经过沈婉身旁时,冷冷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沈婉低垂着头,攥着留音石的手泛起青色,像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山道上,齐怀禾很快追上楚宥二人。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看着楚宥认真道谢“要不是你提醒,我肯定难逃一死。之前是我不对,竟还怀疑你,我实在没想到,沈婉会如此阴狠歹毒,她太可怕了。”
楚宥不在意道“说了不用谢的,举手之劳罢了。”
齐怀禾颔首,又道“我准备回韶阳派了,今日算是正式向你辞行。你日后若有时间,欢迎随时来韶阳派。”
出了这种事,他显然没办法继续留在琅琊仙山,更不想和沈婉有再见的机会。
楚宥理解,没有留他,想起什么问“你不想知道留音石内是什么,沈婉听了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吗”
齐怀禾摇头,他现在对沈婉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两人又聊了几句,齐怀禾便直接御剑飞行离开了。
他一走,宴凛立刻黏黏糊糊贴过来,拽着楚宥衣袍晃了又晃“阿宥,他不好奇我好奇啊,你快告诉我,留音石里到底说了什么”
楚宥将宴凛拽着的衣袍,快步往山下走“不告诉你。”
宴凛转瞬又贴了上去,这回没拽楚宥衣袍,而是挽着他手臂,“阿宥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阿宥”
楚宥一只手被他抱着,两人肌肤紧密相贴,耳根有点微微泛红“你放开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留音石说了什么。”
楚宥拗不过他,怕两人拉拉扯扯被太多人撞见,只好把留音石的事说了,并将原本的留音石交给他,让他自己去听。
他给沈婉的留音石只是复刻版本。
留音石里记录下了那晚木青鸢去找殷荇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
殷荇之没想到木青鸢会主动来找自己,喜出望外,连忙将她迎进屋内。
木青鸢道她来找殷荇之,是为了第三试的事。两人之后聊的也都是考核的事,全是细枝末节,考核内容等一句没提。
聊完后,木青鸢起身准备告辞,殷荇之明显不舍,几次找借口想留她,都被拒绝了。
两道脚步声在房内响起。
之后木青鸢停下脚步,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殷荇之呼吸沉了几分,紧张道了声“是”。
木青鸢困惑“你明明与沈婉举行过合籍大典,为何会喜欢我”
殷荇之怕木青鸢误会,连忙解释“那都是误会,我从未喜欢过她,举行合籍大典也是被逼无奈。青鸢、青鸢你相信我,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你。我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那沈婉呢”
“我会设法与她解除合籍,只是此事复杂,我还没找到头绪。但我真的不爱她,我与她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很厌烦、痛苦,青鸢你能理解吗唯有和你待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对殷荇之说的话,木青鸢始终不置可否,这给了殷荇之很大的希望,他开始卖力倾诉衷肠,说的都是如何爱慕她之类的。
宴凛听完啧啧称奇“真是一场好戏。”
视线一转又落到楚宥身上,眸中掩着深深的笑意“故意诱导殷荇之说出这些话,又将其转交给沈婉,让他们去狗咬狗,阿宥你可真坏啊。难怪沈婉听完脸色难看成那样。”
楚宥道“他们是自作自受。”
宴凛连忙点头表示认同,边在心底警醒自己千万不能犯错。
阿宥脾气是好,可一旦生起气来,还是怪凶怪可怕的。
那晚送走木青鸢后,殷荇之心情一直很好,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打动了对方,并准备再接再励,争取早日将她虏获。
在这个前提下,哪怕知道沈婉夺取“绞尘”的计划被楚宥破坏,他也不太生气。
他对木青鸢势在必得的执念,远比提升修为要强得多。
只是他没料到,那晚木青鸢来找自己,竟只是楚宥精心设下的局。
黑色的留音石被愤怒冲进来的沈婉用力掷在桌上。
殷荇之往里探入灵力听了一瞬,便将其一把捏碎了。
“殷荇之,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什么意思”沈婉歇斯底里道“什么叫只爱过木青鸢什么叫从未爱过我什么叫被逼无奈当初你我合籍,分明是钟情于彼此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话”
殷荇之紧蹙眉,眼底闪过明显的厌烦和不耐。
他心不在焉地想,所以那日青鸢来找自己,也只是场阴谋吗
“是假的。”殷荇之平静开口“我从未说过这些话。我和楚宥向来不和,这肯定也是他编造出来陷害我的,目的是离间你我二人情谊。阿婉,你不能上了他的当。”
沈婉荒谬摇头“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你还想骗我。我一心一意待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可知自己在睡梦中,都曾喊过木青鸢的名字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般对待”
殷荇之不知道自己曾在梦里喊过木青鸢,一时默然无言。
沈婉悲痛交加,俨然濒临崩溃边缘“殷荇之,你太过分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等过几日师尊云游归来,我定要向他禀明此事,为我讨个公道。”
她说完愤怒冲出房间,殷荇之拦都拦不住。
沈婉走后,殷荇之阴沉着脸,眼底隐隐笼上层杀气。
藏明仙尊最是疼爱沈婉,若让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在修仙界的声誉定将毁于一旦,没准还会连累观云阁。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沈婉。
殷荇之想着立刻站起身,匆匆忙忙往外走。
他得去见一个人。
第三试将于一周后开启,其他考生都忙着打探消息,试图通过往届考核内容,提前做点准备,唯独宴凛一点不慌,对考核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只勤于往楚宥这跑。
每晚楚宥忙完回到房间,都会在里边见到宴凛的身影。
他刚开始还不适应,想赶宴凛走,不许他没打招呼就擅自进入,后来架不住对方死缠烂打、撒娇装可怜,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竟也习惯了。
这晚夜色浓黑,不见半点光亮。
楚宥带着满身寒气回到房间,就见宴凛早已躺在床上,见了他往旁边挪了挪,笑开了花般道“阿宥快来,被窝都给你暖好了。”
他语气熟稔,仿佛躺的不是楚宥的床,而是自己的。
楚宥和他掰扯过几次,已经没了争论的心思,自顾自走过去,在对方暖过的位置躺了下来。
宴凛一脸邀功的表情,问“阿宥,是不是很暖和”
楚宥有些疲倦,闭上眼轻轻“嗯”了声。
“很累吗”宴凛也放轻了声音。
楚宥道“头有点疼。”
其实只有一点,不碍什么事,但不知为何,话说出口就带上了点委屈。
宴凛一脸心疼“那我给你揉揉。”
楚宥拒绝道“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宴凛已经从被窝钻了出来,他横坐在床上,让楚宥脑袋枕在自己腿上,不由分说道“别这么客气嘛,我告诉你,我按摩技术可好了,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是吗。”楚宥似信非信。
但很快他就发现,宴凛的确没说谎,他按摩技术是真不错,手法有轻有重,让自己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坐一躺,没再说什么,安静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美好。
楚宥昏昏欲睡时,听见宴凛轻声道“阿宥,我想亲你。”
他没说话,佯装睡着了,心想哪有人亲之前还提前通知的。
没得到回应,宴凛安静了好一会,期间呼吸沉沉,更不自觉咽了好几次口水。
眼前美人勾人心魂,他到底没能忍住诱惑,又低低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松开给楚宥按摩的手,改为轻托着他脑袋,低头一点点往下,又在距离楚宥唇瓣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真亲了啊。”他小声呢喃着“提前告诉过你的,你不许生我的气。”
楚宥呼吸平缓,一句话没说,像是真的睡着了。
宴凛做贼心虚,盯着眼前殷红柔软的唇,心跳如擂鼓,不断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
谁知这时,窗外忽地传来声巨响,像什么重物砸倒在地。
受此一惊,楚宥眼见快要醒过来。
宴凛见状懊恼又心慌,顾不上自己僵在半空的唇,迅速直起身来,佯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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