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施压

门外，李德焦心不已，琢磨了许久，终于对一个内侍招了招手，吩咐道：“去西苑给娘娘递个信，就说……”

话音未落，门突然开了，苏策款款走了出来，面色平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含笑致意，“有劳了，李公公。”

李德一凛，拱手道：“郎君言重了，您慢走。”

苏策回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仿佛并不是被叫来查问奸情，倒像是来与皇帝品茶论道的。

真·是个人物。

带着疑惑进入内殿，却见皇帝亦是一脸闲适，李德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皇上，您就这样叫苏郎君走了？”

“怎么？难道朕还要赏他一顿板子？”

楚云漾端起茶盏，淡淡道：“去传朕的旨意，后宫众人，若有谁胆敢再提起此事，朕绝不姑息。”

“是。”

内侍们涌进来，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楚云漾盯着碧色的茶汤，略略出神。

方才他的确动了怒，可苏策当时却不紧不慢地道：“皇上明鉴，在下已经知道了当初救人的是宋家姑娘，而非贵妃娘娘，宋家姑娘已经许了人，是以在下已经绝了此心。”

且话里话外对宁兮瑶没有半点亲近回护之意，那股怒火也就渐渐消了。

宁兮瑶的心思他知道，所以只要苏策偃旗息鼓，便不会再生事了。

“李美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李德回道：“正搁在凝月堂，李美人母家闹得厉害，不肯叫仵作验尸，太后娘娘也无法勉强，已经搁了两日了。”

皇帝蹙眉道：“若是不验尸，如何还贵妃清白？”

“皇上说的是。”李德叹气道：“况且，眼下虽然入了秋，可这么搁着，总会腐坏，届时……”

楚云漾起了身，“那朕便亲自去瞧瞧，你去安排。”

“是。”

与此同时，西苑之中亦是乱糟糟的。

听了传闻，皇后带着一帮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嫔妃上门嘲讽，却被护卫拦住了，两下里争执不休。

宁兮瑶正在里间捏着帕子研究，花色倒是眼熟，可后宫翻来覆去就是这些样子，也不大好判断。

摸起来也挺粗糙，但是绞纱还是什么月影纱，她怎么知道？她能分清真丝和腈纶就不错了。

红福突然进了门，她立刻招手，“快过来，正好有事要问你呢。”

“娘娘先别忙了，皇后娘娘来了。”

宁兮瑶疑惑不已，皇后？这人最近怎么这么闲？

足足磨蹭了一刻钟，她才出了门，皇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轻蔑地看着她，“本宫忘了，宁妃是个心大的，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如此狂悖。”

宁兮瑶自顾自坐下，纠正她道：“贵妃，臣妾是贵妃。”

皇后一哽，而后冷笑一声，“你还有心思跟本宫嚼嘴磨牙，今日过后，别说是贵妃了，怕是你就要被皇上逐出宫去了。”

她心里记挂着事，懒得应付，于是道：“娘娘别是被人咒坏了脑子，又不是臣妾请您来的，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

“你！”

皇后厉声道：“来人，抓住她，给本宫掌嘴！”

宁兮瑶一拍桌子，说道：“你敢！”

“你秽乱后宫，本宫怎么不敢？”皇后死死瞪着她，“你别以为你那奸夫还能来帮你！”

这话有些不对劲，宁兮瑶疑惑道：“什么奸夫？”

“贵妃娘娘别装了。”青禾帮腔道：“您和梁国质子的事，如今都传遍了。”

梁国质子。

苏策。

宁兮瑶心中一惊，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怎么她半点都不知道？

说话间，青禾便要动手，红福立马护在她身前，大声道：“你们污蔑贵妃娘娘，皇上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皇后目光阴冷，“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只会感谢本宫出手收拾你这个妖妃，来人，动手！”

“圣旨到！”

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忙不迭跪下，皇后嘲讽地看了宁兮瑶一眼，说道：“瞧瞧，惩治你的旨意来了。”

宁兮瑶耸了耸肩，清者自清，虽然她被迫跟苏策有过交往，那也不是她主动的，她怕什么？

“皇上有旨，请皇后速去养心殿，一干妃嫔擅闯西苑，罚俸半年。”

传完了旨，宁兮瑶若无其事地起身，倒是皇后活像挨了个耳刮子，不敢置信地问道：“她与人私通，皇上竟不责罚？”

内侍深得李德真传，笑得意味深长，“娘娘，皇上请您过去呢，有什么话，您同皇上说就是了。”

皇后被青禾扶了起来，狠狠剜了她一眼，“走，去养心殿！”

宁兮瑶一甩帕子，软着嗓音道：“慢走啊，小心脚下。”

一面对内侍道：“劳烦公公走时把圣旨留下，贴在门上，省得别人再来找茬。”

内侍干干道：“娘娘说笑了，圣旨本就是要留给您的。”

人走了，偌大的院子里格外寂静，红福这才悄悄道：“娘娘，苏郎君确实同您见过几次，若是有心人拿这个说事，您……”

“怕什么。”宁兮瑶拍了拍身上的灰，“越是这样，越不能露怯，何况我又没跟他怎么样。”

说完便缩了缩脖子，“太冷了，快进去吧。”

“……是。”

凝月堂。

尸身存了两日，虽然周围搁了冰，却也有淡淡的腐臭味，皇帝目光微冷，伸手揭开了上头的白布，露出了李美人斑驳的尸身。

“皇上。”李德正要阻拦，却被他喝退，皇帝仔细瞧了瞧，青紫的瘢痕已经蔓延到了面上，再看不出生前的花容月貌。

楚云漾沉声道：“御医怎么说？”

“回皇上，说是美人所中之毒与帕子上一致，顷刻毙命。”

又是不利于宁兮瑶的证据。

他低头瞧着，实际上他只见过李美人几面，并没有什么印象，于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风吹起白布的一角，露出李美人僵硬的手，皇帝凝视片刻，突然发现她指甲边缘有一条小小的血痕，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说话间，一人突然闯了进来，状若疯狂地扑在尸身上，嚎啕不已，“婉柔！婉柔，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楚云漾蹙眉道：“这是何人？”

“回皇上，此人是李美人的母亲，赵氏。”

赵氏哭个不住，身后，宋夫人带人赶了过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皇上，臣妇与李夫人入宫，却不想李夫人突然发狂，是臣妇看顾不力，惊扰了您，求您恕罪！”

“皇上！”赵氏突然盯住他，双目赤红，“婉柔入宫侍奉您，便是不得宠爱，也不能这般枉死，求皇上处死西苑那个贱妇，以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