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下了雾,四周朦朦胧胧的,一人高的野草微微摇晃,再配上凉飕飕的小风,简直快成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宁兮瑶扶着他,很怕他一张口就是“他怎么这么对你?快跟我走吧!”这种绿茶发言,便决心不跟他对话。
可苏策却一反常态,一直没出声,碰到了伤口也死命忍着,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到了南墙那处狗洞,她松开苏策,说道:“趁着没人,快走吧。”
苏策微微颔首,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后就蹲下了身子。
“等等。”宁兮瑶突然叫住他,他回过头,头发乱糟糟地蓬着,眼神茫然,一个大好青年因为她被折腾成这样,她也于心不忍,于是道:“下次别再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了。”
苏策怔了怔,低着头穿过了狗洞,无声无息地走了。
宁兮瑶对着那处狗洞发呆,片刻以后,才回了屋中。
红福正窝在地上睡着,因为床榻给了苏策,昨夜她只能和红福打地铺,宁兮瑶拍了拍她的小脸,指了指床榻,示意她睡过去,谁知还没等红福清醒,莺儿便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贵妃娘娘,太后召您过去。”
看来终于到了审问她的时候。
走在去往寿康宫的路上,宁兮瑶还能分神琢磨,起大早审问她,这不是难为太后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太了。
一进里间,她才发现不止是太后一人,除了李美人以外,在籍的嫔妃们都来了,一个个困得哈欠连天,却都瞪圆了眼珠子等着看戏,大有当年她熬夜吃瓜的风姿。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道:“贵妃,在西苑住了几日,可有什么想说的?”
“回母后,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是被冤枉的。”
她说完话,嫔妃们便三三两两议论开了,脸上多是轻蔑,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太后继续道:“既如此,你可有证据?”
宁兮瑶捏紧了衣袖,说道:“没有。”
众人的嘲讽声便更大了,王美人幽幽道:“合着贵妃娘娘靠着一张嘴便能自证清白了?”
“就是,咱们可不是皇上,由着她糊弄。”
提到楚云漾,她有些出神,太后咳了一声,说道:“这些日子,因着你的事,朝堂内外乱作一团,李美人的尸身也着人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贵妃,若是再拿不出证据,哀家便只能处置你了。”
宁兮瑶心中有数,李家不是小门小户,更有无数人虎视眈眈,扛了这些日子,怕是不成了。
说话间,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太后娘娘,我们娘娘有证据。”
宁兮瑶猛然回过头去,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莺儿。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立马呵斥道:“不许胡说!”
“娘娘,再拖下去就不成了。”莺儿的声音虽然小,但格外坚定,“奴婢跟着您的日子短,但也不能看您被冤枉。”
说着便从衣袖里拿出一条烟粉色的帕子,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太后娘娘请过目。”
宁兮瑶愣住了,那分明是她捡来的帕子,什么时候到了莺儿手里?
莺儿磕了个头,说道:“太后娘娘明鉴,李美人遇到贵妃娘娘时,用的是这张帕子,而非害死她的那一张。”
太后立刻变了神色,伸手接了过来,宁兮瑶有心阻拦,说道:“母后,这不是……”
“哎?”王美人突然打断了她,“这莫不是绞纱?太后娘娘,李美人身娇肉贵,最是挑剔,怎么肯用这样的帕子?”
“就是!”不知谁附和了一句,“李美人肌肤娇嫩,粗糙的布料穿在身上便会起疹子的!”
太后凑近瞧了瞧,那帕子果然质地粗糙,面色复杂地道:“绞纱粗粝,这些年内务府也很少制作,李美人怎么会有这个?”
“呀!”
一直没出声的张嫔突然惊呼一声,太后顺势看向她,蹙眉道:“大呼小叫的,怎么了?”
宁兮瑶也看向她,只见张嫔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道:“嫔妾听说,贵妃娘娘迁居西苑以后,吃穿用度皆不如从前,内务府里会不会正好将绞纱给了贵妃娘娘?”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宁兮瑶怒极反笑,“此物从何处而来,本宫不知,莺儿这丫头胡说八道,怕是受了别人指使。”
莺儿瞪大了眼睛,盯着她道:“娘娘,前日不是您偷偷出了西苑吗?您说是去找证据,回来还让奴婢和红福替您遮掩,当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常嬷嬷也在,险些被发现,奴婢一心为您争辩,您怎么……”
红福忍不住道:“你胡说!娘娘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而且西苑根本没有什么绞纱!”
莺儿像是受了打击,战战不已,许久终于起身道:“到底是谁不清楚?你说西苑里没有绞纱,那我问你,娘娘屋里的帐子是用什么做的?”
帐子?
宁兮瑶微微一愣,原先的确挂了帐子,是她觉得不够暖和,叫红福撤了挂了更厚的,难道原来那个竟是绞纱的?
太后见她们争论不休,便派人去西苑取帐子,不多时,宫婢便捧着托盘回来了,宁兮瑶起身扫了一眼,心便开始发沉。
她当时根本就没注意,这两者竟是一模一样的烟粉色。
太后也皱起了眉头,叫人把帐子打开,却惹得众人惊呼一声。
正当中竟缺了一块,恰巧是一块帕子的大小。
莺儿难以置信地道:“娘娘,您竟然真的……”
宁兮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众人面面相觑,王美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娘娘铰了床帐做帕子,想当证据使,没想到竟叫咱们抓个正着。”
事到如今,宁兮瑶只能说实话,“这帕子的确是臣妾捡来的,臣妾那日出了宫,进了李美人的宫室,碰巧捡到了这帕子,至于床帐,臣妾只是怕冷所以收了起来,臣妾不是蠢货,即便是想做伪证,也不会挑个这么容易就被人识破的。”
太后捏着眉心,默不作声,谁知越嫔突然道:“嫔妾也觉得娘娘说的是实话,若是如此简单就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徒惹人生疑?”
“越嫔省省吧。”王美人拎着帕子过去比对,大小果然一致,于是道:“只是,这帕子是从这来的,那娘娘偷偷溜出西苑,到底是做什么去了?那个叫莺儿的,你说说。”
莺儿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道:“娘娘说是要去李美人的宫室,出了西苑,娘娘也确实朝东走了,太后娘娘不妨问问,当夜定然有人瞧见。”
“东?”
王美人美目流转,正琢磨着,张嫔却突然惊叫一声,“呀,梁国质子所居的风眠馆不也是在那个方向吗?”
风眠馆,梁国质子。
宁兮瑶的手攥成了拳头,怪不得,怪不得要拿绞纱做这个没揽子的弱智圈套!
她一直疑惑,即便是捅出去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她就说是为了争取时间,原来此事根本就不是为了定她杀人的罪,而是要污蔑她和苏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