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菀卿闻言心中涌起了浓浓的不安,但,她将这一切不安压在心底,语声肃然道:“你且去问一问侯府前后两处门房有没有见到过冬清?”
只要是冬清有出过侯府,总会有人见过。
“是,奴婢这便去,一有消息,奴婢马上来通知姑娘。”冬雪屈膝应声,这才转身离去。
然,冬雪刚要跨出紫竹院的院槛时,骤然与迎面而来的画儿撞在了一起。
“哎呦~”冬雪被撞地一个踉跄,跌倒下一屁股坐在地,自然,画儿也没有多好,紧紧地捂着额头,显然刚刚画儿是撞到了额头,可她顾不得自己,画儿脸上神色惊慌,来不及去扶起冬雪,捂着额头跑到颜菀卿身边,喘着粗气道:“大姑娘,大事不好了,冬······冬清她······大姑娘,还是你亲自过去看吧······。”说到最后,画儿带着哭腔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眼眶泛红,含着浓重的鼻音。
颜菀卿呆怔了一瞬间,很快便回神来,眸色沉沉:“冬清在哪里?你且带路。”许是,冬清受伤了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颜菀卿不敢再深想。
画儿红着眼眶,连连点头,“大姑娘跟我来,周嬷嬷她是在花园中假山的拐角处找到冬清姐姐的。”画儿步履不曾耽搁,只是想起自己之前见到的画面,画儿心中不仅心有余悸还有一抹悲切。
颜菀卿和冬雪跟在画儿身后朝着花园的假山疾步而去,一路上鸦雀无声,颜菀卿神色凝重,冬雪抿紧了唇瓣替颜菀卿提着灯笼。
还未走近,远远便瞧见假山那边有几个婆子举着灯笼照明,隐约还可以听到女子的哭声,颜菀卿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加快了脚步,面色沉重,这一切都表明了颜菀卿并不如看上去那般镇定。
也不知是谁喊了嗓子,“大姑娘来了。”婆子们闻声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进了假山,踩着鹅软石铺成的小道,颜菀卿反倒放慢了脚步,越过众人,缓缓地靠近假山的拐角处,越走越近,那哭声听得越清晰,此时,一名腰圆膀厚的婆子神情悲切地举着灯笼站在假山的拐角处,那婆子瞧见颜菀卿,吸了把鼻涕,抹了把眼泪,眼眸微红行礼道:“老奴见过大姑娘。”
颜菀卿却恍若无睹,怔怔地看着被周嬷嬷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安静睡着的人儿,那不是冬清又是谁呢?
见周嬷嬷还沉浸在悲痛中,那婆子轻轻地推了推周嬷嬷,提醒道:“周嬷嬷,大姑娘来了。”
周嬷嬷回神缓缓抬起头望向大姑娘,泪眼模糊、悲上心头,颤抖着唇瓣,嗫喏道:“大姑娘······冬清······冬清她去了。”
冬雪乍一听周嬷嬷这话,惊得手里的灯笼都掉落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冬雪不敢相信,捡起地上的灯笼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蹲下身子,看着双眸紧闭躺在周嬷嬷怀里人事不知的冬清。
冬雪不相信冬清就这么去了,她肯定是在和她们开玩笑。
冬雪伸出手摇了摇冬清的臂膀,“冬清,你快醒醒·····别·····”话还没说完,惊恐地发现自己指间触碰的身子早已僵硬冰凉,冬雪瞪大了眼睛看着脸色呈现灰白死气的冬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冬雪狠狠地摇头,这不是真的,不可能,冬清怎么会死?不会的,一定是冬清睡着了,只要把她喊醒就好了,可却忍不住鼻子酸涩,“冬清别睡了,要睡·······咱们·····回紫竹院睡·······地上凉········你快起来······。”说到后面冬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冬清已经僵硬死灰的手背上,哽咽不已。
冬清的突然离世,不仅冬雪不愿相信,颜菀卿更不愿意相信,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今早她们还在紫竹院说说笑笑来着,冬清怎么就会死了呢?
颜菀卿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颜菀卿稍微缓过来,拖着僵硬的脚步走到周嬷嬷跟前,蹲下身,缓缓伸出手抚在冬清的脸上,抚过那张自己极为熟悉的五官,继而将冬清脸颊上一缕凌乱的发丝拢到了冬清的耳环,心如刀绞一般,语声悲痛欲绝:“冬清是怎么死的?”
周嬷嬷神情哀伤地摇头,“老奴不知道,冬清的身上毫无损伤。”
自个原本是在侯府花园寻找女儿来着,忽而听到一丫环的惊呼声,急忙寻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瞧,结果,便发现了倒在假山里的冬清,周嬷嬷“嗷~~”地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后来还是小丫环将她唤醒的。
可,周嬷嬷却宁愿自己永远醒不过来,这样就不用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人生中最为痛苦的事情。
颜菀卿看着毫无生机的冬清,心中悲痛自责不已,自己上辈子害得冬清没落一个好下场,好不容易她重生回来,原以为,这一次自己可以许冬清一个美好的人生,可,她却连一个风光的婚礼都还没给冬清办,冬清怎么能就忍心离她而去?
颜菀卿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冬清僵硬的手掌,她发誓她一定要查出害死冬清的人,以告慰冬清的在天之灵。
很快,冬清死在假山里的事情惊动了颜恒,颜恒震怒之极,并不是说颜恒心疼冬清,而是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侯府里,且冬清的死因不明,这若是有人行凶,这次害得人是冬清,那么下一次死得的人又该是谁?这让颜恒不得不震怒,也不得不害怕,谁知道这样变态的凶手下次会不会害到他这个侯爷头上?所以,这件事必须严查,也必须要查出一个结果。
自然,这件事毫无疑问地落在严管家的头上,这可给严管家生生愁老了好几岁。
冬清的遗体由周嬷嬷带回后巷居住的屋子,原本,颜菀卿想要将冬清带回紫竹院,可周嬷嬷说这样不合规矩,且,她想与自己的女儿多相处一晚,毕竟,明日侯府的人便会将冬清安葬了,且冬清只是一个丫环,没有资格在侯府大操大办,自然也没有资格停灵,这与主家不吉利。
这一夜,扶着颜菀卿回紫竹院的冬雪,替颜菀卿泡了壶热茶,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推到颜菀卿面前的桌几上,沙哑着嗓音道:“今晚,奴婢替姑娘守夜吧。”
颜菀卿握着温热的青瓷茶杯,食指轻轻摩擦着杯沿,语声缓慢道:“也好,明日随我一同去周嬷嬷那,咱们一起送冬清最后一程。”
冬雪点了点头,走进内室替颜菀卿将床榻铺好,而后将烛台上的灯芯挑亮堂一些。
见颜菀卿还披散着长发,冬雪走到梳妆桌拿起了桃木梳,忽而鼻子一酸,急忙将快掉落的泪抹干净,这才转身笑着道:“姑娘,奴婢替你梳发吧。”
颜菀卿没有拒绝,任由冬雪帮着自己打理长发,而站在颜菀卿身后的冬雪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仿佛间哪里都是冬清的身影,白天还在一起的人,此刻却阴阳相隔,这让人怎么接受?
忽然,手腕被人握住,冬雪回过神来,只见自家姑娘拿着手帕温柔似水地一点一点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朱唇轻启,“冬清虽然不在了,但她一定会在远方默默地关心我们,以后若是得了空你便替我多去看看周嬷嬷吧,想来此刻比我们更难受的人是冬清的父母。”
冬雪闻言点头,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多抽时间看望周嬷嬷,若是有能帮的地方奴婢也会尽力。”又听颜菀卿道:“明天去的时候,拿一百两银票带上吧,冬清伺候我这么久,如今走了,冬清的父母年纪也大了,有了那一百两便可以回去和冬清哥嫂一起生活。”
“姑娘是想周嬷嬷她们用那一百两赎身吗?”冬雪是个通透的人,很快便猜到了颜菀卿的意图。
颜菀卿缓缓点头,她已经无法为冬清做点什么了?唯一还能做的便是善待冬清的家人,好让冬清即便离去了也能安心一点。
“奴婢和冬清这辈子能遇到姑娘这样的主子,是奴婢和冬清的福气,想来冬清地下有知也会感恩姑娘的。”冬雪一下一下地梳着颜菀卿的长发感慨道。
可冬雪不知道的是颜菀卿并不要她们的感恩,只是想要她们两个平安快乐地活着就好。
颜菀卿精神不佳,抑郁道:“不早了,歇息吧。”
冬雪早已瞧出了颜菀卿的疲惫,柔声道:“奴婢扶着姑娘。”
待颜菀卿躺下后,冬雪这才将床幔放了下来,又将淡蓝色的帷帐一层层放下来,自己这才退到水晶珠帘外,抱着棉被歇在颜菀卿日常倚靠的软塌上。
这一夜,颜菀卿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前世一会儿又梦到今生。
次日。
是冬清的出殡之日,颜菀卿打扮素净带着冬雪早早便来到周嬷嬷的住处。
由于,周嬷嬷居住的地方属于侯府,周嬷嬷的房间也不敢挂上白布和白灯笼,只是简单地在屋中的主位上燃着一对白蜡烛中间摆着一个铜制香炉,上面已经插上了许多柱香,颜菀卿接过冬雪递上来的香,见桌上摆放着刻有冬清二字的灵位,颜菀卿心中隐隐作痛,暗暗发誓一定会替冬清将凶手找到,拜了三拜这才将香插在香炉中。
看着大姑娘一早就来吊唁,周嬷嬷心中深受感动,哑着嗓音道:“多谢大姑娘,若是冬清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周嬷嬷你和董老伯要保重身体,想来这也是冬清希望看到。”颜菀卿宽慰道。
听着大姑娘的劝慰,周嬷嬷和董老伯再次红了眼眶,那孩子说没就没了,叫人怎么能不伤心呢?
看着漆黑棺材中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神情安详的晴清,颜菀卿越发的心生不舍,“周嬷嬷,我可不可以再看看冬清?”
周嬷嬷热泪噙满了眼眶,哽咽着点头,转头背过身,不敢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崩溃,董老伯满目哀伤地扶着周嬷嬷。
颜菀卿握着冬清僵硬且冰凉的手,心中默默道:不管是谁害死你的,姑娘我都会替你报仇,若是······若是有下辈子的话,就不要彼此相遇了,她是个没有用的主子,竟然两辈子都没有保护好冬清,颜菀卿的心中愧疚不已。
看着冬清的头上只简单地梳了一个双环鬓,戴着一朵绢花再无其他装饰,颜菀卿抬手取下自己发间最喜爱的一支白玉茉莉簪准备戴在冬清的头上,默道:就让这支白玉簪陪着你,愿你在那头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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