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一整天都在走神。
换完工作装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还踩了空,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哪儿也没护着,就护着脑袋,没让头套掉下来。
旁边几个小孩儿看着蓝精灵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个个拍着手笑。
“你是故意摔的吗?”
“你再滚一圈!”
“我要气球我要气球!”
稚语童言,不能当真,却也伤人。
他们一哄而上扑在摔倒在地的蓝精灵身上,仿佛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要揪她的头套。
陶白身上压了两个孩子,男孩儿长得壮实,她有些无力地抓紧头套,周围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她。
霍放正巧从商场出来,见到此景连忙跑过来把小孩儿们哄走,他把陶白从地上拉起来,“有没有伤到?”
陶白摇了摇头。
“别硬撑,哪伤到就要说。”霍放玩笑般看着她,“我们这里没有这么苛刻员工,你别这么紧绷,今年招的暑假工还有谁比得上你工作认真,辞退谁也不会辞你。”
陶白感觉膝盖火辣辣疼,她跟着霍放回了休息室。
霍放对陶白一直很关照,陶白叫他霍哥。
霍放拿来碘酒,想帮她擦,陶白挪了挪腿,伸手接过:“谢谢霍哥,我自己来。”
霍放没强求,相处了一个月,他也算有些了解这个小女孩儿了。话少,性格腼腆,但做事很认真,从不敷衍了事。
陶白的膝盖被擦伤,白皙的腿上浸着血,霍放皱了皱眉:“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他没想到这么严重。
小女孩儿低垂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冷漠,其实就是呆。
“不用,就这样,没事。”她动作随意地用棉签沾碘酒,摁在受伤的膝盖上。
霍放有些好笑,说:“你要记得,自己是女生,受伤了要喊疼,对待伤口也不能这么敷衍。”
陶白没说话。
霍放说:“我带去医院?”
“不用。”
霍放都服了她。
陶白擦着擦着就开始走神,她突然抬头看着霍放,问:“霍哥,加QQ会有延迟吗?”
霍放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延迟?”
陶白手上加重了力道,疼痛让她清醒。她突然发现,就算她拥有了手机,加了那个号码,人性化的设计者在设置“同意”的同时,相应的自然会有“拒绝”。
但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她清楚记得学校的传言:许斐不会加陌生人。
她拥有了手机又能如何,她加了又如何,他根本不会通过。
陶白失落地垂下脑袋。
霍放叫了她两声,陶白都没有反应。
他想了想,说:“只要网络没有出问题,是不会延迟的,无论对方在天涯还是海角,只有他那边有网络,消息都会送达。”
说完,他看着陷入沉默的女孩儿,笑得温和:“这么难过,是加了喜欢的男孩儿没有得到回应?”
陶白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霍放就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大哥哥,拍了拍她的肩膀:“陶白这么认真可爱的女孩儿,你喜欢的男孩儿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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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美国繁华夜景的高空旋转餐厅,靠窗一角。
许斐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沉默地切着桌上的牛排,对面美丽优雅的女人身边坐着一位拘束的外国男人,他绞尽脑汁想用瞥脚的中文和许斐交流,可惜他对面的男孩儿似乎并不怎么愿意与他交流,面色冷淡。
“阿斐。”郁娟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甚至口气也不见严厉。
许斐放下刀叉,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向对面的男人:“查理,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郁娟皱眉:“阿斐!”
查理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意思,他甚至因为男孩儿终于愿意开口而满脸高兴:“哦,阿斐,我听你母亲说你的成绩非常优秀,我对中国的历史非常兴趣,我知道三皇五帝,还有你们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我觉得她的经历非常有意思……”
许斐无视郁娟警告的眼神,声音清凉:“是吗查理,实话说,我觉得你身边这位女士的经历也颇为丰富,我想你应该对她更感兴趣。”
查理:“……”
黑色的宾利停在一栋占地面积极广的别墅面前,许斐从车上下来,大步朝前走。
“阿斐!”郁娟落后他一步下车,她穿着高跟鞋,手上提着的香奈儿新款包直接朝前方头也不回的儿子丢掷过去,“你给我站住!”
包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许斐脚边。
许斐推开大门,朝二楼走去。
郁娟小跑上去想抓他,被他一个闪身避开。
“阿斐!”
许斐沉默不语地站在楼梯上。
郁娟深呼吸两下,压下怒火,面上重归平静:“查理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哪里好?”许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转到旁边的水晶吊灯上。
“他在很认真的想要讨好你!”郁娟不由又想发火,查理的家族底蕴深厚,一个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变着法的想要讨好自己的儿子,但是她的儿子并不领情!
郁娟不能不生气。
许斐转身就走。
关上房门,他把身上的西装随手扔在地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半空的圆月。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理,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往浴室走。
躺在浴缸里,他仰头看着头顶的灯,脖颈线条弧度优美,尚且年少的喉结微凸,修长白皙沾着水的十指搭在浴缸边沿,氤氲下的侧脸漂亮至极。
父母离婚不到一年,母亲就带着他见男朋友这种事问他到底哪里不满意,他哪里都不满意。
爱的轰轰烈烈,分得也轰轰烈烈。
瑞阳市的大企业家郁娟和许新立感情破裂,夫妻反目成仇,传言许新立在外养了小情人,传言郁娟在外养了小白脸……
许新立养了小情人倒是真的。
郁娟没养小白脸,但她谈了个大老板。
许斐的思绪漫无目发散,一会儿想起许新立把小情人带回家,一会儿又想起查理说知道三皇五帝。
他泡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先前好像手里在响。
他今天出门时忘了带手机。
伸手从旁边扯过浴巾围在腰间,男生的身材年轻挺拔,几块腹肌若隐若现。
他脑袋上搭着一块毛巾擦拭滴水的发,回到房间,拿过桌上的手机解开锁屏。
有两条未读短信。
他点开,是夏生和苟旭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回了他们消息,许斐把毛巾扔到一旁,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点开贪吃蛇玩了两把,等头发一干,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
临睡前,他鬼使神差再次拿起手机,点开有一段时间没上过的QQ。
许斐其实很少上网,跟苟旭和夏生相比,他简直可以算是对无数人向往沉迷的网络世界提不起丝毫兴趣。
班上当初要建立Q群,他申请了两个号码,一个加了班级群就没再上过。
一个是自己偶尔会上线的私人号。
私人号偶尔在和夏生他们去网吧上网的时候会拿来玩QQ游戏,上面只有两个好友,一个夏生,一个苟旭。
除此之外,列表空空。
床头灯下,许斐双眼微阖,脸上带着一丝困意。
QQ左下角有一个好友申请请求,他没有看,点开空间刷了会儿最新动态。
按照苟旭一天发三十个动态的标准,许斐刷了半个小时才把这段时间的消息看完。
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新网吧,一个小时要五块,包包厢一个小时十块。
苟旭在动态中还带括弧暗示他斐哥赶紧回国,他的零花钱已经不够开包厢了。
许斐回复了他一个句号。
刷完动态,许斐就打算下QQ。
下线之前,他的视线在未读消息1上顿了两秒,悬在屏幕上方的食指忽地一抖,点了下去。
他一默。
那就顺其自然点开看看。
对方的头像是最原始的系统自带头像,说实话有点丑,一看就是新建号海量加好友他正巧是其中之一的既视感。
网名是两个字母,应该是名字缩写。
在当下一片“蕝吥洅愛”“限量版莮孒”“離八開袮“等五花八门非主流网名的对比下,这个网名让许斐莫名松了口气。
苟旭和夏生也免不了俗取了各种让人看了就头疼的网名,若非有备注功能,他们早就被删了。
现在的人以拼网名,拼空间拼人气为乐,许斐却是非常难以理解这种爱好。
墙上的时钟滴答答响,窗外夜已深,许斐作息规律,今晚心情烦闷大半夜还在上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计划。
他的指尖悬在“拒绝”两个字上方,偏头看墙上时间的时候手指却不小点到“通过”上。
许斐点完就按了返回键,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关灯休息了。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陶白穿着蓝精灵的玩偶装走在街上,她身边围着几个无人看管的小男生,叽叽喳喳围着她转。
“给我一个气球!”
“我也要!”
“给我两个,我要拿一个回家给我妹妹玩。”
“那我也要两个!”
“我也是!”
蓝精灵抬手在他们脑袋上挨个摸了摸,小男孩们乖乖站在原地等她摸完,就开始叽叽喳喳催促她赶紧给气球。
他们都是经常在附近玩耍的孩子,知道这个穿蓝蓝衣服的人每次都要摸一下头才给气球,摸头嘛,随便你摸啦。
陶白一人给了两个,小孩儿们如愿得到气球一哄而散,他们跑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她挥手。
“谢谢哥哥。”
蓝精灵动作一顿,随着举起短短的手也朝他们挥了挥。
作者有话要说:
许斐:点错了。
陶白:你再说一遍。
许斐: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