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舆论翻转的速度连何砚都始料未及。
网上流传出了完整版的监控视频。视频里,清楚看得到被撞的车主一脸不善的走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对着温言的车门又拉又踹。
大V的引导发声,以及秦禹连夜发布的澄清微博,风评迅速反转。
“虽然违章在先,但是对方那么凶,随时要动手的样子,还是躲在车里别出来保护自己比较重要吧?”
“温言比对方撞的要严重的多啊,头撞到玻璃上,在方向盘上趴着缓了半天,看着都疼。”
“艺人也是人啊,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车上就她一个人,对方还一直骂她、踹车门让她下车,很害怕吧。”
“跟秦禹也很乌龙啊,年龄差那么多,真的有什么的话,这时候不是更应该避免见面吗?还会这么不小心的约会?”
温言平静的听着何砚在电话那头三言两语说清楚了昨夜到今早发生的事,神色并有没变得轻松一点。
末了,何砚问她:“躺赢的感觉怎么样。”
温言没听清:“什么?”
何砚笑了声,言语间似乎别有深意:“一觉醒来,什么烦心事都被人干净利索的处理掉了,这感觉怎么样?”
温言细细思索着这话里的深意,没有应声。
“我说你——”何砚半句话还没说完,身侧的环境骤然变得嘈杂起来。
温言举着手机愣了愣,又听她匆匆的说:“先挂了。我这边有点事,回去再说。”
语毕何砚迅速切断了电话,温言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黑掉的屏幕,轻轻皱眉。
距离录音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温言提前先到了录音室。
她低头抱着文件夹靠在门外,肩膀微微垂着,看起来疲倦而消沉。她盯着地板兀自发了半响的呆,最后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凌晨一点多,秦禹在转发了公司的澄清声明后,紧接着发布了一条微博: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请大家不要再让其他人因为我而产生困扰,恳求你们,拜托了。
评论区里的人仍旧不肯放过他。有人看似公正的让他拿出二人没有恋爱关系的证据,他在下面回复:我不是异性恋,到此为止吧。
温言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尽管这些信息刚才都已经听说过,但此刻亲眼看到这些文字,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骤然紧缩了一下。
过错,困扰,恳求,拜托……每个词都像是神经极度绷紧下绝望挣扎的请求,却得不到这个世界丝毫的理解与放过。
温言定了定神,继续翻他之前的微博。她的手指滑的越来越快,内心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录音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童萱大步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毕恭毕敬的小助理。
她看到温言一脸的心神不宁,停住脚步,莞尔一笑:“温言姐,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还好吗?”
温言回过神,抬头看了看她,淡淡道:“还好。”
童萱慢悠悠的低头戴上墨镜,嘴角的弧度始终没变:“看你的脸色可不像太好。事情再多,也要注意休息喔。”
语毕她踩着高跟鞋扬头离开。两个助理默默对视了眼,快步跟了上去。
温言对于这番奚落无动于衷。她收起手机,转身推门进了录音室。
在医院待这两天的工作堆到了一起,陆渊从早上一直开会到晚饭时候才得闲。他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陆渊快速的翻了一遍,先回了罗扬。
电话那头也不寒暄,刚一接通就言简意骇的问道:“周日晚上季瑶生日,有时间吧?”
陆渊眯了眯眼睛,笑道:“有。去哪儿?”
罗扬报了个会所名字,陆渊听后挑了挑眉:“这么养生的局?”
“备孕期间,多多包涵。”
陆渊乐了:“好好好。早生贵子。”
罗扬笑了笑,又问他:“你那位也带来见见?就咱们几个,没外人。”
陆渊吐了口烟,含糊的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陆渊想了想,还是转念打给了温言。
等得快没了耐性,那边才缓缓的接了起来。
他揉着额头,语气有点不悦:“怎么才接?”
对方淡淡的答:“没听到。”
陆渊听对面的环境有些嘈杂:“在吃饭?”
“嗯。”
陆渊察觉出异样,略微皱眉:“嗓子怎么哑了?”
电话那头顿了下:“今天录音来着。”
想到自己忙到这会儿也还没吃饭,陆渊弹了弹烟灰,突然转了话题:“你现在在哪儿?”
温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马上吃完了。”
陆渊笑了声,存心纠缠:“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
“那你打包过来吧。”
隔了几秒,对方像是妥协:“地址发我。”
陆渊放下电话,还有点纳闷今天她怎么这么痛快。直到二十分钟后,他看着秘书送进来的几盒外卖,才恍然顿悟。
陆渊失笑的摇摇头,又拿起桌上的手机。
“温言,真有你的。”
她不接他这茬:“我在开车,你长话短说。”
陆渊又换回平常那副闲散的语调,腿搭在茶几上晃着:“周日晚上,有时间吗?”
“什么事?”
“聚会。”停了停,他状似随意的补充,“有我几个朋友。”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安静,无声消磨着他的耐心和期待。
陆渊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半响,温言语气冷淡又生硬的回道:“没有。那天我有事。”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那算了。改天再联系。”
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后,周森推门走了进来。他把文件放到桌子上,默默的立在一旁,谨慎的观察着老板的脸色和桌上的几盒外卖。
陆渊自己已然没什么胃口。他瞟了眼目光探究的周森:“你要吃么?”
周森谨慎的摇了摇头:“这家店就在对面,我们中午刚去吃过。”
“……”
陆渊烦躁的挥手示意他出去,转头抓起桌上的烟盒,掏了颗烟塞进嘴里。
隔着缭绕烟雾,他抬头看向窗外。
长安街道,灯火辉煌。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何砚要赶上午的航班出差,一大早就把温言叫到跟前训话。
“公司有给你出正规专辑的意向,不过具体还要看这次单曲的情况。”
温言这两天工作太累觉不够睡,脸色不太好,整个人恹恹的缩在椅子上,看不出情绪。
“你的微博偶尔还是要发点东西,高冷人设不是这么走的——算了,实在不行还是交给阿梁。”
何砚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里面掉出张淡粉色的请柬。她皱眉扫了眼,转了话题:“姚迦要结婚了,你听说了吧。”
温言点点头:“知道。”
姚迦是公司演员部的一姐,年纪跟温言差不多,刚演了两部大火的古装剧,风头正盛。她结婚的消息温言是从阿梁那儿听来的,事业巅峰期选择结婚隐退,几乎请遍了大半个娱乐圈,颇有点风光离场的意思。
何砚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带着一贯的凉意:“她嫁了个据说是做房地产的富商,结婚的条件之一就是退圈。”
温言没什么评论的欲望,随口接了句:“挺好的。”
何砚倒是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哪儿好?”
温言心不在焉的答:“嫁个有钱人,不是挺好的么。”
何砚哂笑一声,话留了半句:“资本家们可都精着呢。”
温言不可察觉的走了下神。她忽然想到了陆渊,还有他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从那天她拒绝了他的邀请之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对于那些既不能判断又无法忽视的事实,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何砚见她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又开口道:“像那些京城大院里的公子哥,都年轻,爱玩儿,手里资源也多。这些年我也见了不少,基本身边就没断过人,都是一阵儿新鲜。”
温言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抬眼看向何砚。
何砚面不改色的继续道:“他们这种身家,自然有门当户对的选择。女明星再年轻再漂亮,也不过是饭桌上的装扮。姚迦算运气好的,全北京城这些往上爬的,最后有几个真能嫁进去的。”
温言半响没有说话,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其实何砚的提点,完全是多此一举。她们两个担心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不过,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也就无所谓了。
何砚合上文件,语重心长的告诫道:“你啊,还是抓紧机会,好好赚钱。男人,爱情,这些东西都是靠不住的。”
温言淡淡的笑了笑,声音听不出情绪:“那就好。”
没有酒精的聚会早早就结束了。
陆渊从会所里出来,坐在车子里点了支烟。
上次那通电话后他跟温言就没再联系过。本来这是他们各自忙起来时的自然状态,可最近这种状态似乎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带了点冷战的意思。
陆渊伸手弹了下烟灰,唇角浮起一丝讥嘲的笑。
有时候他也想,可能温言才是对的。这段关系最舒服的时候,还是他跟她一样的时候,是他还没有动心的时候。
可既然已经动了念头,骨子里的偏执就不允许他再退回去。
陆渊扔了烟,发动车子,黑色的眸光深邃而沉静。
走出电梯,陆渊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没有人,漆黑一片。
他皱了皱眉,找了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弯腰打开鞋柜,果然还是没有他的拖鞋。
陆渊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最后进了卧室。
狭窄的卧室内窗帘紧闭,房间严实的密不透光。温热的暖气下,空气有些干燥的憋闷味道。
陆渊躺到了床上。这两天他医院公司两头跑,总共没睡上几个小时,这会儿终于能安宁片刻,倦意逐涌了上来。
躺了会儿他觉得枕头太低,伸手掖了掖,无意摸到枕头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瓶子。他顿了下,抬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借着昏黄的光线,陆渊皱眉看着瓶身上的字。正面一排是个拗口的专业医药名词,他不认识,又转过来看向小字部分的说明。
“适应症:主要用于焦虑、镇静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