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8日7时?许,从?北京飞往杭州的东航MU743航班受台风天气影响,飞临杭州上空时?突遇持续性严重颠簸,逾25名乘客受伤,目前航班已安全落地杭州。据机组人员回忆,飞机飞行途中前后共有4次剧烈的颠簸,前后持续约20分钟。记者从?有关方面了解到,飞机安全降落后,伤员已被送往医院救治,伤情分别为?骨折、头皮裂伤、软组织挫伤等,目前均无生命危险。”
直到下了飞机踩到地面上的时?候,陆渊恍惚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救护车早早的等在一旁,有几?个伤的较重的乘客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站在一旁的乘务长脸色严峻,语气恳切:“陆先生,请您上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陆渊摇摇头,无意识的抬手按了按胸腔下方隐隐作痛的位置:“我没事儿。”
机场里此刻都?是滞留的旅客,休息室有不?少?带着孩子的家长,场面堪比春运。陆渊找了个相对安静点儿的角落,拿出了手机。
他先打给了家里。
电话?是章老师接起?来的,听声音像是那天的气儿还没消,语气十分冷淡:“这么早打电话?回来,又惹什么事了?”
陆渊握着手机无声的笑了笑,鼻子突然有些泛酸。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像往常一样的贫着:“没事儿。就是突然特想您。”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听他这边的环境有些嘈杂,皱起?眉敏锐的问:“你在哪儿?”
陆渊笑了下:“我在公?司外面。这两天事情忙,周末晚上回家吃饭。”
章老师的声音有所缓和:“知道了。你也注意休息,公?司的事情不?要?太拼,你刚出院,身体要?紧。”
陆渊没有应声,良久,低低的叫了声:“妈。”
他的声音黯哑而疲惫,语气里带了十足的恳求:“您能不?能,尝试着接触她一次看看?”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最后沉声道:“你回来再?说吧。”
“今年?第9号台风'梅拉',于27日早间登陆杭州,并在今晨6点升级为?强台风。受本次台风影响,杭州地区遭到暴风雨袭击,主城区最大瞬时?风速达米/秒,创历史最高记录
。据政府最新发布的通知,从?28日8时?起?主城区实施全区域交通禁行,除执行抢险救援任务车辆外,其他车辆一律禁止上路通行。请市民群众留在室内或安全区域避风、避雨,不?要?在路面逗留。”
机场的地勤人员走过来,站在不?远处恭敬的躬身:“陆先生,非常抱歉这次行程中的突发状况让您受惊了。目前机场的外来交通暂时?中断,这边给您安排了附近的酒店与车辆,请您跟我来。”
陆渊抬头看了看窗外,外面天色阴暗,狂风暴雨,跑道上甚至已经出现积水的情况,几?辆机场的保障车辆和飞机廊桥也都?浸泡在水中,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他轻轻皱眉,回过身来,眸中倦色沉沉:“我要?去滨江。”
地勤人员面露难色:“主城区现在除了非任务车辆,其他车辆一律禁行。”
陆渊抿着唇半响没说话?。最后,他系上了外套的扣子,低声道:“我有急事。”
地勤人员思虑片刻:“下午的时?候,这边会?有执勤车,可以安排送您过去。”
陆渊拧着眉摇了摇头:“来不?及。我自己想办法过去吧。”
“据机场方面最新消息,杭州萧山机场跑道、停车场以及周边建筑物?地的搬运通道等均出现大面积进浸水情况,28日所有航班取消,通往机场的交通中断。机场跑道关闭,预计今明两日内不?会?开放。”
陆渊洗完澡出来时?,房间里的窗帘紧闭着,光线昏暗。温言安静的侧卧在床的一边,被子严严实实的蒙住了整个人,只有脚尖那里露出了一点儿缝隙。
他以为?她昨天太累了没有睡好,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怕她闷着,想把她的被子拉下来一些。
可他竟然没拽动,被子里的人像是跟他暗暗较劲一般,把自己捂的更紧了些。
这场景有点熟悉。陆渊停了停,用力扯下了她的被子。
这次里头的人倒不?是在哭,但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身体蜷成?一团,头没什么精神的垂着,像是想什么想得出了神,神色十分的消沉低落。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颊被闷的有点红:“你干什么。”
陆渊在床边坐下,淡定?的问:“下午
几?点的飞机?”
温言叹了口气:“航班取消了。刚看新闻说,这两天机场连跑道都?关闭了。”
陆渊听言皱了下眉。
温言低声问他:“你这两天回不?去,公?司的事情怎么办。”
陆渊抚着她的头发,淡淡回道:“我有安排。你今天还去不?去医院了?”
温言看了看他,半响才?说:“外面交通禁行了。”
隔了片刻,她又低低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过来的?”
陆渊无声的笑了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漫不?经心:“走了一小段儿。”
温言不?再?说话?。
陆渊盯着她看了半天,俯身凑近她,唇角带一点调侃的轻笑:“呦,还学会?心疼人了?”
温言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压低了声音吐出一句:“危险。”
陆渊看着她停了一瞬,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脸上带着极度满足的淡淡笑意。
他坐起?来,顺带着伸手拉起?了床上的人,把她垂下来的头发掖到了耳后。
“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过来的,就别自己闷着了,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温言低着头,默不?作声。
陆渊见她没拒绝,就当她是默认。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你刚才?说跟你爸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是怎么回事?”
气氛陷入沉默。
温言嘴唇紧抿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肩膀的僵直无声的向外传达着,这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忆。
陆渊耐心的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算妥协放弃的时?候,眼前的人抬起?了头。
“我六岁那年?,我父母离婚了。他们把我关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吵了一架,最后我妈摔门而出,我爸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也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的神色平静,语气轻缓,仿佛在陈述别人的经历。
“其实他们之前也经常吵架,但那天特别严重。以前他们每次吵架的时?候,我都?想,这次会?不?会?离婚?我还想,如果离婚了,我要?跟着我爸爸。他是个特别温柔耐心的人,我觉得如果他们分开了,他一定?不?会?抛下我不?管,他不?会?忍心让我跟着我妈生活。”
温言轻轻
的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的落寞有些刺眼。
“可是我想错了。他离开的很彻底,甚至二十多年?里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他这个时?候突然找到我,我开始时?也难免去揣测他的用心,直到亲眼见到时?,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知道,他是愧疚,还是遗憾。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平静停了片刻,又继续淡声道:“我跟我妈其实也有几?年?没联系过了。我的性格,可能像她比较多。她是个冷漠又难相处的人,从?我记事起?,她就从?来没有照顾过我。他们离婚后,我也很少?能见到她,除了经济上,她没有尽到过任何做母亲的责任。她从?来没有陪过我,把我送进寄宿制的学校里,一年?也不?会?来看我几?次。我们之间没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关系淡薄,算起?来,也应该有六七年?没有见过了吧。”
陆渊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良久没有说话?。
他曾经对温言绝口不?提的家庭有过很多设想,眼下听到的并不?是最坏的一种,但却是最令人感到心疼又无望的一种。
人生中的两位至亲,离开的不?曾回来,留下的又冷漠以待。他难以想象,那时?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跟陆途一样大的年?纪,正是最活泼爱粘人的时?候,是怎么习惯这种漫长无边的孤独和绝望的。
她极度匮乏的安全感,自闭又压抑的性格,过度的防备与疏离,全都?有了充分的理由。
最大的冷漠和伤害都?来自于最亲近的人,她还能去依靠谁,还敢去相信谁呢。
陆渊沉默的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语言这么匮乏而无力。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也知道她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他安慰。
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抑的太久了,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只是安静的倾听就好,不?用宽慰,不?用怜悯,也不?用煽情的反馈。
他终于成?为?了这个出口。这是他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良久,陆渊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温言安静的往他肩膀上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话?说的太多了人有点倦:“我想再?睡一会?儿。”
半梦半醒间,温言听到身侧的人低声问了一句:“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原谅我了么。”
温言阖着眼睛,半响没有说话?。
隔了许久,她轻声说:“身体上的痛苦很短。过了就忘了。”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温暖的房间里,光线昏暗,氛围宁静,安逸的令人眷恋。
陆渊闭上眼睛,轻轻的抱住了身边的人。
忽然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上的痛苦很短,精神上的痛苦才长。
陆总目前还不完全具备让温小姐长痛的技能。
本章中的三段新闻描写,部分语句引用于新闻报道及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