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便真如白鹜交代的那般顺利。
温小筠只在河边站了大约十来分钟,从树林边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并没直接走出来,而是先发出一串试探的鸟鸣。
温小筠转向那人,低声说道,“兖州客托您送我下山,有劳了。”
听到兖州客,那人终于放下了戒备心,一路小跑着奔到温小筠近前,哈腰点头的打着招呼,“既是竹公子的贵客,小人一定尽心。”
温小筠明白,白鹜在以鲁王话事人行事时,不会使用白鹜的名字。
他本名竺逸澜,自然会化名竹公子。
这样不仅对方放了心,她自己也放了心。
“贵客这边请,下面小路很不好走,胜在够快。您先在小人的住所休息片刻,只等着竹公子回来便可。”
“有劳兄台。”温小筠客套了一句,随即将长长的衣摆挽起,绑在腰间,便随着那名暗桩,小心翼翼的下得山去。
下山的路原本怎么也应该比上山的路好走。可是真真切切的走上这么一遭。温小筠才清楚,下山可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衣服、脸颊,都被树枝无情的划开一道又一道的细口子。
但是她根本没觉出疼来,滕县衙门里的鄞诺孤身应敌,到底有没有带着符云朗顺利逃出来?
她心里并没有底。
白鹜只身一人,深入贼巢抓捕贼首,难度也不会逊于鄞诺那边多少。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独自逃生。
温小筠直觉一种无法摆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直压得她头昏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
与滕县背后黑手的决战时刻已然来临。
她原本以为真的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她会像所有作品里的主角一般,展现出坚定冷静,睿智成熟的英雄一面来。
可是现在的她,只觉得大脑里庞杂的信息争先恐后的不但涌现在眼前。
那么多无辜惨死的人,那么多屈服于欲望的囚徒恶人。
隐藏在暗处,能力几乎通天的温香教;腐败到烂泥离去的鲁王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兖州府衙;草菅人命的滕县县衙。
残忍血腥的凶杀现场,诡异变态的扭曲人性。
所有的线索交织混杂,温小筠只觉得大脑乱糟糟的一片,头疼欲裂简直要炸开一般。
脚下忽的一绊,温小筠眼前杂乱的枝杈树叶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摔趴在了地上。
直到前面的暗桩急急折返将她扶起,温小筠才发现脸上已尽是泪痕。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腿酸软,一时间竟站不起身子。
暗桩生怕她受伤,扶着她坐在地上,急急追问,“贵客,可是摔着了?”
温小筠咬着牙摇摇头,扶着一旁的小树勉强站起身,“没事,走吧。”
此时的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恐惧不一定是怯懦,恐惧而不作为的逃避才是。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文艺作品里的主角配角。
她也不是温竹筠,她只是她自己。
会害怕,会胆小,但永远在路上。
摔倒了,也会疼。
可即使脸上挂着泪,只要能继续往前行进,总会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