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收网（5）

别说孙有明这个当事鬼，就是看“直播”的的云舒也被吓了一跳：大晚上的，搁这演聊斋呢？

不过云舒到底是在地府历练过的，别的不说，对鬼可太熟悉了，下一眼就看出，新出场的“演员”身上虽然阴气浓郁，但物极必反，阴极生阳，这位因为这点阳气，半只脚还在阳间。

而孙有明这边，虽然做鬼不足半百之年，但做人时却是见多识广。

一看沈借生这境况，想到他的出身，再一联想他的名字，他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这沈借生八成是个棺材子，且收养他的算命瞎子绝对有点真本事，至少懂得借命借运的玄门之术。

借生？

呵，好一个借生。

一个一出生就半只脚踏入阴路的短命夭折相，能活到现在三十郎当岁，也不知借了多少命数、运道……

也怪不得沈借生连钱寡妇这样的都不放过了，毕竟以他的情况，不这么广撒网多捞鱼，落他手里绝对不止声名尽失、倾家荡产……没有全家死绝都是他仁慈了。

当然，也可能是长白这地界神秘的事物太多了，逼得他不得不谨慎。

孙有明心底虽明镜似的，却是波澜不惊，尊主没发话之前，他只当啥也不知道。

还是那句话：身在无间，各有疾苦，他不住海边，管不了那么宽。

只见他面上做惊讶状：“这么晚了，沈哥，你怎么来了？”——

沈借生自然想不到他是李鬼遇李逵，一露面就被看穿了来历底细。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今个来，是来找他命中转机、见他命中贵人的，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他一出生身上就背负着母亲的命，能活到十二岁，是爷爷借了命数给他……甚至于爷爷临终时拼着魂飞魄散，都要给他寻一条生路。

他不想死，也不敢死，所以蝇营狗苟，苟且偷生到现在。

如今终于得见一丝希望，他根本不敢放手。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还要说到收养沈借生的那位算命的老瞎子——沈从风。

这位确实不是普通人，而是正经道门弟子。

当初沈从风追着使用禁术违反宗门禁令的师弟来到长白山，在亲手清理门户后，整理师弟留下的遗物时，发现了他修炼的借命夺运之术。

本来这样的邪术是该销毁的，但沈从风信奉存在即合理，他认为术法只是工具，人才分好坏。

然后就那么凑巧，沈从风在回程的时候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然后就从一座新坟薄棺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婴儿。

不知道是道士就喜欢随心所欲，还是沈从风本身就是个圣父，反正合该沈借生命大，他被沈从风救了下来并收养。

而沈从风虽然是为救人，也没害旁人，但也确实动用禁术违背了门规，觉得自己无颜再回宗门，就留在了长白山，一心抚养沈借生。

但禁术之所以被称作禁术邪术，就是因为它没有最终受益者，无论是施术者、受术者，还是媒介、祭品，都会付出高昂的代价，包括身、魂。

沈从风下山时是练气九层的修为，按理没病没灾，活个一百五六十岁没有问题，且他当时不过五十，完全有可能进阶筑基。

但自从反向施展这个禁术，借命给沈借生后，不过十二年，他就撑不住了。

沈从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自然要为自己养大的孩子好好打算。

作为一个非凡者，他当年来到长白山，自然是去长白村金家拜过码头的，这么多年待在长白山，和金家的阿林尊主也有些交情。

本来他是想把沈借生托付给金阿林的，但谁知道那时候金家正值多事之秋，长白村内部也是乱成一团，他反倒不好开口了。

拖着拖着，就拖到沈从风来不及和金阿林开口就不行了，只能在临死前拼着魂飞魄散为孙子算了一则天机卦——红莲出世，云起风涌，金生水活，无间将至。

来不及解释这些玄而又玄的谶言，沈从风眼中满是悲悯的看着孙儿，只留下一句“好好活着”，就溘然长逝。

而沈借生虽然从会说话就开始和爷爷学习天机卦术，但到底不过十二岁，哪怕他天赋异禀，离出师也差得远。

那些时日，他不仅要抑制住想要追随爷爷而去的向死之心，还要养活自己；不仅要学习天机卦术，解析爷爷留下的谶言，还要想办法给自己续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从风这么多年也没闲着，改良了当初那个借命夺运术，将歹毒的血祭借命夺运，改成了施恩图报、有借有还的交易契约。

否则，只天谴就够沈借生喝一壶了，更别提撑到今天了。

万幸，他撑到了。

却原来，沈借生三年前，终于解析出一句谶言，不过却不是前两句，而是“金生水活。”

这里的金，直指长白山。

而长白山有一个金家。

但当时，金家尊主金阿林已经去世，本该继承金家的金顺心成了一个全心依赖丈夫在婆家当受气小媳妇的家庭主妇。

而其他两个继承金家血脉的两个孩子——大丫和大壮，一个七岁，一个三岁，没有一点能成为沈借生“命中贵人”的意思。

因此，沈借生再着急，也知道是时机不对，毕竟“金生水活”前面还有两句——红莲出世，云起风涌。

不过沈借生也没放弃对金家母子三个的观察和暗中的监视。

自然也明里暗里窥探出了诸多对金顺心母子三个的恶意。

虽然猜测金顺心母子可能是自己的贵人，但沈借生多年的谨慎和城府，却让他没有出手干涉什么。

以至于他知道金顺心难产而亡时，呆愣了好一会儿。

本来通过爷爷讲述而对金家人产生的滤镜，在见到仅剩的三个金家血脉时已经稀碎，这会儿时彻底没了。

他倒是不怀疑爷爷留下的天机谶言，而是怀疑自己解析错了……

直到他听闻清溪村王家上演的好一场大戏，这么多年在无间地狱挣扎求生的直觉告诉他，可能，这才是他等的贵人。

以沈借生多年的城府，当时竟然连脑子都没过，就赶过来“见”了王家大丫一眼。

谁知，只这一眼，就让他的天眼几乎废了。

但也是这一眼，让沈借生确定，他的天机卦术，可以出师了。

耀眼的金光和刺目的红色虽然不过一闪即隐，却是动人心弦。

不过施展天机卦术，沈借生也是付出不少代价的，加上差点瞎掉的天眼，他花了一段时间修养，以至于等他想找机会和云舒接触时，云舒已经回长白村继承“皇位”去了……

总之就一直没机会认识。

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沈借生这人，可能是际遇的缘故，他相信这时间有真善美，却不信什么以德报怨。

将心比心，他自然不信云舒闹事之后好像就此打住、对王家诸人不理不睬的态度是真的。

他总觉得，这位主儿，怕是要玩个大的。

所以，他一直有派人盯着王家人，尤其是王铁柱和夏招娣这夫妻两个。

他倒没想着替贵人出手报仇，就是想着在贵人报仇的时候送个把柄递个刀啥的，到时候不就有因由搭上话了！

然后夏招娣精神出轨，王铁柱被引着来牌局消遣的事，就被沈借生看在了眼里。

换一般人，他绝对想不到这里面有云舒什么事，但沈借生他不是一般人。

他虽然不知道孙有明是谁的人，但钱寡妇被夏刚收买的事，他却一清二楚，毕竟这中间，他的人搭了个桥。

而这背后的目的，无非就是让王铁柱、夏招娣这夫妻两个身败名裂。

不得不说，这位继承了金家尊主之位的年幼萨满，有种天真的残忍，很懂得猫捉老鼠的乐趣。

……

要是云舒知道沈借生是这么评价她的复仇行为的，她一定会嗤之以鼻。

猫捉老鼠？

太小儿科了！

毕竟猫咪玩够了老鼠，依旧会吃掉。

但王铁柱和夏招娣，却有幸亲眼目睹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迈入他们自己制造的无间地狱，失去一切、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