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文字,本该是甜腻的心事,风和日丽的下午,可以是春夏秋冬的任意时候,奶霜和红茶亦是凉暖皆宜,所以,舟雷为何突然阅读出这样一段文字,不知名的羞愧感从背后爬向四肢,蔓延开来,疲乏的感觉。
校园里杨树斑驳的影子是那样挥之不去的画面,还有扎着马尾自带冷气的学姐。
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啊,校园留下了文字和孤独的记忆吗?
“这是晴写的吧,要不是知道晴是男孩子,一定会认为是女生写的,十分细腻的味道,我个人是非常喜欢的。”
这?莫名的熟悉和羞耻的感觉,是因为这是自己曾经写下的文字吗?
“雷声!蝉鸣!”于夏忽然开口,“你听到吗?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什么?这句句子,是新海诚的《言叶之庭》开场的诗句,这女孩怎么突然喃喃起这些?他既不是逃学出来的学生,于夏也不是因为被学生诬陷,心情低落的年轻老师,两人也没有在滂沱大雨的亭中相遇,而是困在一个人头攒动的大商场里徘徊不前。
“看得出来,你那时候喜欢这种诗意的表达,而且轻小说本就是和日本的诗歌文化有些许渊源。”
“并没有特别的,事实上大部分诗歌我都喜欢。”
“你看,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将这样的诗句写在小说中的作者,很容易被女孩子喜欢哦。”
时光如绿藤缠绕在林然周围,雨水落到脸上,穿越钢精水泥的房顶,冰凉的,无情时光中被剩下的雨水,如今匍匐在脸上,就在那里。
林然想要阻止自己的手伸向脸颊,但就是孩子知道镜子里的人并非自己却也会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手不自觉地弯曲。
更为冰凉的触感,柔软的,直达心底最不想触碰之处。
“阿这,”和下午在厨房一样,于夏的手指和当时一样冰凉却柔软。
“为什么?你看。”指尖上闪亮亮的,果然是雨落到脸上。
林然抬头,顶上是洁白的墙面和一排排亮到刺眼的灯。
再看向地面,和预料中一样,除了几处潮湿的脚印,并没有浮于表面的雨水。
如果说刚才的于夏是木头人,现在的她就像是拥有了生命的比诺曹,天真地眨着眼,“这是眼泪?”
林然匆匆找个借口挂了电话,“于夏,你还有什么要逛的?”
“这里啊,这里一定有我想要的面料。”
“婚纱区我不方便去,你自己去吧。”
“好的,我自己去。”
刚才还想一只害怕陌生环境的小猫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谁知道当时的于夏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说不清楚的原因,然而现在,她好像吃下了带有魔法的水果,瞬间满血复活。
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般钻进店铺排开而成的巷子里,一转眼就在林然的视线中消失了。
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种落空的感觉,不能让这个女孩子就这样一个人到处乱走,万一突然之间又愣在什么地方动弹不能?或者说和店家吵起来怎么办?种种可怕的可能性在林然脑中上窜下跳,想到刚才给他递红豆汤时温顺可爱的于夏,林然的脚似乎被外力控制了一般,牵线木偶一样以怪异的脚步跟了上去。
记得是从这条巷子开始走进去的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很不好,林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脚步变得愈发快了起来。
狭窄的巷子里成双成对的都是前来定制礼服的准新人们,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轻的,有耐心的也有烦躁的。
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不是每一对即将踏入婚姻的男女都无一例外沉浸于幸福之中,似乎也并非每一个人都想要将过多心思浪费在一件仅仅只穿着几个小时的衣服上。
本来就是这样,也许自己根本都不会有这样一天。
经过一个女孩时,林然听到她用上海话抱怨着男人缺乏耐心,“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时刻,怎么能随随便便。”
男人似乎还有工作没有完成,敷衍着尽快挑选结束,付钱,回到工作岗位上。
这几年各行各业内卷严重,男人的压力自然是比从前多了不少,要说起来,一个即将从单身,从有恋爱对象步入到婚姻生活中去的男人,有一些烦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女生不愿意妥协,一再要求男生应该多让她尝试几种款式。
说起来也没错,林然忽然想笑,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结婚一次,那么女人能穿婚纱的机会可能也就只有一次,可是单纯这个商场的礼服区域就有如此众多的婚纱可以选择,想要多试穿几次,从中挑选一件最为心满意足的,在婚礼当天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女孩,这种想法无可厚非。
且不说一辈子只穿为数不多的一两次礼服,婚纱拍摄的时候,婚礼当天的时候,也许下一次要等到银婚或者金婚的结婚纪念日,可到了彼时,已经不再是最年轻美貌的时光,婚纱之于女生的美好憧憬也不再是相等的。
男人或许是不能明白的,不过是这套西装到那一套西装的区别。
婚礼似乎更多是女人的期待。
不过这些事情思考多了也是多余,即便是在小说中也很少会写到新婚夫妇挑选婚纱的剧情,这样的剧情对于一个孤独无能的宅男作者来说是不合适的,想到就觉得无聊,离自己的生活过于遥远。
而且十分美好的人生还有什么书写的意义呢?故事需要一些残缺和遗憾,需要在残缺和遗憾中为主人公的命运寻找到一些可以喘息的罅隙,让读者唏嘘的同时也为主人公的命运牵肠挂肚,所以挑选婚纱这种美好场景,实在是很难出现在林然创作的书中。
左转还是右转,这个女孩难道真的是一只猫变化的吗?东躲西藏突然之间就没了踪迹,不会真的是消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