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为主人好

藏星殿，第八层。

“方长老，弟子抄完了。”

徐芸瑶手捧厚厚的经文走到白发老者的面前，恭敬地说道。

按照藏星殿的借阅规则，前三层的区域是面向内门弟子的，中三层面向执事级别弟子，第七层面向普通晨星，而最上层区域则只有“晨星首席”——秦诗音、以及“灵月真传”——夏怜星可以进入。

徐芸瑶本不该出现于此，但是……

“徐芸瑶，老夫罚你抄写百遍《清心经》，你可知何意？”

方晖长老如枯藤老树般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问道。

“这个……弟子不知。”徐芸瑶不敢乱猜。

“哼，愚腐！

老夫听闻，汝身为第三晨星，竟敢在昨夜大阵异常之时，逼迫新晋弟子侍寝！”方长老面现怒色，睁开双眼。浑浊的老眼中似有如若实质的精光射出，吓得徐芸瑶赶紧跪下低头，身形颤抖。

方晖长老是灵月派第三长老，修为乃是可怖的元婴中期，一直以来镇守灵月重地“藏星殿”，德高望重、不问世事。如今被他特意传唤过来，并且被要求抄写一天的经文，徐芸瑶心知，自己摊上大事了。

“如此行径，非但未尽我灵月晨星之责，甚至与那邪道凤鸾宗的喜好一般无二！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他人笑柄！”方长老猛地起身：

“老夫坐镇玉桂峰甲子有余，汝之所作所为尽皆看在眼里，若是在不久后的长老会上，有其他长老提及此事笑话老夫，你瞧我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方长老息怒，弟子知错！！”

看着徐芸瑶那吓得一脸苍白的模样，老者一挥大袖，低喝道：“滚吧。若是再出什么纰漏，老夫立刻撤了你的职！”

“是……是。”

一炷香的时间后，徐芸瑶失魂落魄地逃出了藏星殿，今日的事情仿佛将她一整年的霉运全聚集在一起了，这让她很不爽。

“可恶，都怪那个陆灵秋！”她恨声走向天字第一间，心说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三长老骂得如此之惨，“就算不能在玉桂峰动手，老娘也一定会找到机会，想个办法把你安排成出任务意外死亡，然后绑到徐家洞府地下，日夜享用，终身为奴！”

心中有了定数，她推开了自己的屋舍木门，走入其中。

“嗯？”徐芸瑶疑惑地看了看桌上的烛灯，眉头微蹙。

这盏灵烛灯是下品灵器，注入灵力便可持续长久地自燃，照亮房间。她向来不会吹灭它的，今天居然奇怪地灭掉了。

而且，总隐约觉得，屋子里有股阴森森的气息。

就在她感到不对劲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悦耳却平静得令人感到悚然的女声：“你说，要把灵秋哥哥绑到洞府地下，日夜享用、终身为奴？”

“啊——！！”

徐芸瑶尖叫一声，骇然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来。

只见一名绿发少女如鬼魂般堵在门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整个屋舍之中被黑绿色的灵力所笼罩，就像无数层包裹着蚕蛹的“茧”。恍然间，徐芸瑶觉得自己就如置身于午夜的黑色森林当中，看不清周围，看不见光亮，也看不到希望。

“你……你是那天的……”

少女的容颜美若春华，她在望月祭曾见过一次，自是无法忘记。

“徐师姐，我们又见面了。”

慕青微笑着盯着她，但这笑容却有一种要吃人的意味在其中：“看来你对我家哥哥很上心嘛。”她的身形越发靠近。

“不……你误会了……”听到慕青的话话，徐芸瑶懂了。

她意识到眼前少女很可能是来给陆灵秋找场子的，联想到今天经历之事，一股无名火不受控制地在心底滋生。

念及于此，徐芸瑶心头一横，眸中厉色闪过，猝然间从储物袋中召出灵剑，并以极快的速度拔剑出鞘，横扫向少女上半身。

未经对方允许在午夜私闯晨星之房，在灵月派中，理当按谋害同门问罪。徐芸瑶身为晨星，修为又已达到筑基末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她的灵器“玄武剑”乃上品等阶，不但剑刃锋利、可削铁为泥，还能够幻化为一面盾牌抵御伤害。

可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少女的一瞬间，黑暗之处无声出现两只大手，竟像从孩童手里抢夺玩具般一把将她手中灵剑握住，并狠狠一折。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碦啦——

刺耳的金铁声传来，徐芸瑶心头大骇。她张大了嘴，惊心裂胆地看到——

自己的上品灵剑竟被硬生生折断！

那是一双由树枝错节交织而成的木制大手，粗壮、有力，且散发着恐怖的灵压。

她还看到，少女身后的黑暗中，似乎有着一棵几十人高的参天巨木拔地而起，巨木的轮廓虽不甚清晰，但其树干正中央那咧开来的大嘴和弯如月牙的两个眼睛却冒出萤火般的点点金光，可怖如斯。

“难、难道是领域……不，这不可能……”眼见少女如魔鬼般再次逼近，她惊恐地大叫着：“别过来，别过来……！”

只有元婴期以上的老祖或者化形期的妖尊，才有可能修得自己的领域。在人类修士中，能够修成领域的存在屈指可数。眼前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是……

她想逃跑，但原本是石室的环境早已变成了黑暗的森林。

她转身欲要迈步，却见面前无数棵黑色灵木随风摇曳，所有的树木似乎都睁开了双眼在嘲笑着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它们伸出无数的藤蔓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再度恢复意识，便发觉自己早已被捆在一根树干之上。

藤蔓狠狠地勒进她的皮肉，徐芸瑶双目布满血丝，痛苦万分却毫无还手之力。

“哦呀？徐师姐刚刚不还气势汹汹的么？现在，怎么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呢？”慕青漫步到她身前，伸出左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强行张开，笑呵呵地享受着她的绝望：“为了防止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就劳烦徐师姐把这个吃下去吧。”

慕青从右手的灵戒中拿出一粒黑色的种子，在徐芸瑶魂飞天外的目光中，将之送入了她的嘴里，并且催动灵力，强行使她咽下。

“呕……咳、咳咳……这、这是什么……”

在做完这件事后，慕青便松开了她，并且转身走向门外：“是鬼枯藤的种子哦。徐师姐，只要你再靠近灵秋哥哥半步，我就会立刻催动它在你的胃里发芽。”

“你……”

少女玫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异芒，她停下脚步，轻描淡写道：“鬼枯藤的根茎会像利刃一样穿透你的每一寸皮肤，它的枝叶布满剧毒，并且喜食灵力，眨眼间便会抽干你体内的精血。

最后啊，你会像枯萎的仙人掌一样，痛苦的死去。”

徐芸瑶惨无人色，呆滞地望着门前那魔鬼般的“师妹”，只觉她天使般的容貌下，暗藏着一颗黑色的心。

“对了，如果你试图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也可以哦。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说话的速度快，还是鬼枯藤发芽的速度快哦，徐、师、姐。”

慕青回过头来灿然一笑，像极了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女。

她推门而去。

漆黑的森林结界如潮水般褪去。

冰冷的石室再度出现在视线里，那长明的烛灯也依然像什么都未发生般地燃烧着。

徐芸瑶跌坐在地，目光空洞如人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