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金溪镇镇守府,高德明,铁真子,高真子等人联袂而来。
不仅如此,镇守梁家凹的斜月山长老,寒老郡各镇的长老,也应邀而来。
镇守府议事厅,济济一堂。
高德明率先开口:
“今日长老们都在,事关寒老郡疫情之事,如今金溪镇疫情已得极大缓解,此中牛真子功劳极大。”
“牛真子,你来说说情况,为其他各镇传授些经验。”
丁牛坐在下首弟子席,见他开始发难,不慌不忙:
“众所周知,是弟子丹炼好,因此去疫得力,其余并无特殊。”
“……说好!”高德明笑一声:“牛真子的确丹炼的好,所炼去疫丸祛除疫炁,又有不利。如今,寒老郡其余各镇则还在水火之中,不知牛真子你的去疫丸,何时能到其余各镇?”
丁牛直言不讳:“暂时无力兼顾。”
高德明点点头:“牛真子亲力亲为,的确是分身乏术,不过其余诸镇的百姓也是难熬,恐怕再等不住。既如此,师叔也想到个法子,能够两全其美。”
丁牛明知故问:“不知是什么法子?”
高德明便道:“牛真子你交出去疫丸的丹方,我为你申请一功,在座长老、弟子也是见证,这是一美;二来,各镇同时炼制去疫丸,同时去疫,扫除疫炁,岂不美哉?”
在座各长老、弟子,或是含笑,或是冷笑,无人反驳。
高德明说的方案,众人都是曾想过,只不过碍于丁牛此时的身份,无人率先发难而已。
即便是关系稍显亲近的长老,也不明白丁牛这一次为何不顾全大局。
众人都要看丁牛怎么回答。
丁牛便道:“不是弟子不交出丹方,而是另有苦衷。”
高德明脸上泛起冷笑,逼问:“牛真子你有什么苦衷?在场这么多长辈、长老,定能为你做主。”
众人皆是点头:“有何苦衷,但说无妨。”
“我恐说出丹方,要得罪在座所有长辈以及师兄弟,故此不敢说。”
……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说出丹方,乃是大功一件,怎么还会得罪在场所有人?
铁真子等人便在冷笑,嗤笑,丁牛这般说,莫不是在哗众取宠?
高真子怪道:“牛真子,你有话直说,凭白吊人胃口!”
余人也道:“你尽管说来我们必不怪罪。”
“也好,今日各位长辈、师兄都在,我亦知道去疫丸之事,各位对我心中都颇有微词。”
丁牛长叹:“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披露真相,好叫各位知道,去疫丸本身不过是寻常补气、益气的益气丸,之所以有去疫的效果,乃是因为其中加有弟子的精血阳气。”
“……”
“众人有口皆碑,我牛真子纯阳无比,自小练的童子功,故此邪气不侵,去疫丸才有去疫之效果。不过我再是纯阳,又有多少阳气?”丁牛感叹道:“能救金溪镇一镇,我已是竭尽所能。”
“……”
“之所以说怕得罪各位,只因我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以自己的高标准要求别人。我之所以不说,不敢说,是怕诸位师叔、师兄知道真相之后跟风,也是学我放精血救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众人顿时无言。
丁牛盯着高德明:“高师叔,你说是不是?我丁牛一介弟子,都懂得舍己救人,师叔方才言之凿凿,为救一郡百姓不惜代价,如此高风亮节,忧国忧民,知道之后定然也不肯落后与弟子。”
他轻蔑地笑笑:“弟子放了一斤精血救人,恐怕师叔少不了要放十斤精血,才能做出表率,师叔,是也不是?”
“……”
高德明快要疯了,十斤精血?把他放干也放不出来!
高德明哪想得到,此人居然是放血救人?疯了么?
而丁牛阴阳怪气,已使得他下不来台。
难道还真放自己精血救人?疯了么?
不放,岂不是被此人比下去?今日对他发难,脸面尽失!
一时语塞。
便听那人又道:“铁真子,听说你极力组织各镇练气士,带头帮人拔除疫炁,虽是效果一般,也不救平头百姓,道德有瑕疵,但……”
“……”铁真子面如猪肝,怒道:“你胡说什么?”
“呵呵,其实也无妨,反正各地各地都传铁仙人如何救人水火,忧心百姓之事,你的事迹广为流传,令人敬佩……如今有更好的法子救人,我自放血一斤,你怎么也得放两斤吧?”
“……这般比较,是在胡闹!”铁真子满脸赤红。
丁牛又看向高真子:“高兄……”
高真子忙道:“原来师弟是这般苦衷,这说出来,哎……”
说出来,真的不如不说!
此人舍己为人,堪做表率、榜样,值得敬仰,但是这般榜样,便叫人为难。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般地步。
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左右不是!
在场诸多练气士,全部面色古怪,如坐针毡!
这……
难怪说法子说出来,会得罪所有人,还真是得罪人!
大伙便看向高德明这个罪魁祸首:好端端的秘密,你非逼他说出来做什么?
他要放血,你也跟着放血呗!丁牛清高,了不起!你跟得上么?
高德明被将了一军,脑子发乱,片刻之后反击,质疑丁牛的说法:
“精血炼丹……去疫,是否真的有效?牛真子你没有胡说吧?”
丁牛冷笑:“难道我救的金溪镇百姓,都是假的?”
“……”
高德明哑口无言,虽然怀疑他的说法,但有事实摆在眼前。
且这丹是丁牛独炼,他说什么就什么咯!
高德明有什么办法,他又不会炼!
技术壁垒在这里,他再是怀疑,也毫无办法。
眼睛便看向懂炼丹的童真子,不出意外,童真子眼观鼻,鼻观心,在装死。
此人螭龙峰的,几次拉拢都不成,与他们不是一条心。
高德明暗恨,再看向铁真子,此事是他牵头,总不能当缩头乌龟!
铁真子一看,这样下去,他们一行气势汹汹而来,全得被丁牛灭了威风!
今日不仅打压他不了他?反被他扬名立万!
以自己的精血救人,舍己为人之举,这金溪镇百姓,甚至寒老郡百姓知道之后,那还不为此人疯狂?
此人在此地原本就大有善名,加上今日之事后,在这里的声望、地位,恐怕再无人能够撼动,百姓定然敬他如神。
他们这一群人的发难反而成为笑柄,成为此人登神的踏脚石。
再联想到此人最近在金溪镇大封鬼神的举动,铁真子便想到,此人在下一盘大棋!
不难想象,今日之事,恐怕是此人有意为之,做出不顾大局的假象,故意要等有人跳出来讦难:
目的就是要借今日之事,众人之口,帮他传出施血救人的美名。
名声,从自己口中说出,多半是吹牛,借别人之口说出,便是口口传颂,有口皆碑!
今后事后,他说的话,金溪镇百姓,寒老郡百姓,谁人不听?
到时,此人说谁是山神、谁是水神,谁便是!
他一人之言,随口封神,掌控一地民心,等于掌控一地香火。
之前铁真子也为自己传名,刚有一点气色,但是与这人相比,还是差点太远!
现在,形势更是急转直下,铁真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上当了!
竟中了此人算计!
铁真子脑子一转,力图反击。
如今,若是退缩,再无胜算,搏一搏方有机会。
铁真子便道:“牛真子,我愿学你之法,习的精血救人之法,你可否当场开炉炼丹,教授于我?
若是此人炼制不出,当场揭穿他的谎言。
若是此人炼出……精血救人,也非得是自己的精血吧。
丁牛睥睨他:“铁师兄准备放多少精血出来?”
铁真子厚着脸皮:“先用师弟的不行么?”
“我的不必再试,如今自然用师兄的……要学法子的,不是师兄么?”
铁真子暗暗咬牙,沉吟片刻:“也好,炼一炉要多少精血?”
“多多益善,师兄看着给吧。”丁牛丁牛似笑非笑:“就看师兄心诚不诚了。”
“……”
众目睽睽之下,铁真子也不能退缩,丁牛更是步步紧逼。
退,今年真传,他再无希望。
真传之争,就是如此残酷,成败仅在一步之间。
铁真子退无可退,忽然怒目圆睁,搬运气血,一道血线从手中飙出:
“师弟,接好了!”
“……好!”丁牛一手掏出炼丹炉摆在厅内,益气丸的材料。
一手运气,接住铁真子精血:“师兄再来!”
铁真子咬牙:此人想将他放血干净,要他的命么!
再挤出一盅,铁真子顿时觉得有些目眩,只能罢手,再放下去,恐怕要元气大伤了!
幸好丁牛不再挤兑,铁真子沉着脸:“师弟,可以开始了吧?”
丁牛点点头:“这就开始。”
运起灵气,点火开炉。
厅内众人皆注目。
这不仅仅是开炉炼丹,乃是斜月山两名提名真传弟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丁牛一股脑加入材料,关上炉门放火猛烧。
众人眼巴巴看着,分外注意:丁牛炼丹名声远播,但是亲眼看他炼丹还是头一遭。
这便是一眼法炼丹术么?
一炉杂烩,还真是随随便便!
此人名声在外,众人还真不敢开口质疑。
过了一科,忽然见那人眉头大皱,众人心中一跳:
“怎么了?”
“似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铁真子最为关心:“莫不是炼坏了吧?”
“气息不对。”
高真子冷笑:“牛真子,你在丹道上久负盛名,不要说这一炉益气丸都炼错了……我很难不怀疑你在哄骗我们!”
若是牛真子把这一炉益气丸炼废了,借口太过拙劣!
立刻便说明放精血炼丹之事,皆是假的!
丁牛却是摇头:“益气丸我随手可成……此丸,还是等出炉再看吧。”
他忽然就住口不说,众人被撩起心思,一颗心被拨弄的不上不下。
一直苦等一时,好不容易见他开炉放丹。
嗡!
炉门洞开,憋着的一股丹气率先喷出落在众人鼻端,是一阵清香。
比之普通益气丸,更有一股肉香。
“……此丸有些不同寻常。”
丁牛点头:“此乃是是龙血益气丸,补气养精,铁真子师兄号称铁皮蛟龙,已有龙血气息,修为不错……大家可以尝尝。”
众人面色古怪,几名长老捏着龙血益气丸端详。
铁真子脸色发沉,懒得跟他废话,这一炉益气丸用了他很多精血,就炼出来八粒,尝什么尝!
“此丸是用来救人的,还是给需要之人为妙。”
“正是。”
“还不找个病患上来?”
丁牛却制止了:“不必了,此丸没有效果。”
“……”
“……牛真子,你敢耍我?”铁真子无法置信,刚才放了多少精血啊,现在你告诉我,这丸没有效果?
发怒之余,铁真子心中又生出狂喜:牛真子,你完了!
众人看向丁牛,都是面色不善,此举,分明就是耍人!
丁牛面不改色:“我亦是第一次用别人之精血炼去疫丸,没想人与人是不同的……其实都怪铁师兄。”
铁真子脸色黑的快冒水:“你在此时还敢胡说?”
“呵呵,铁师兄阳气不纯,比不上我的纯阳,炼出的丹不行,不怪你怪谁?”丁牛道:“这亦是我第一次炼丹失败,传出去丢脸的很,都怪你,扫把星。”
“……”
若不是被人拦住,铁真子已跳上去跟他拼命!
高德明冷声道:“牛真子你欺骗师长,哄骗师兄……”
“住口,凭你也能对我大呼小叫?”丁牛声音比他更冷:
“我说用精血炼丹,你们摆明不信,说我骗人,却是睁眼瞎!金溪镇百姓是你们救的?”
“睁眼说瞎话,血口喷人,此乃是无德!”
“你……”
“有本事,炼出丹来与我对峙,不然,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容你不信?”
“既无本事,就不要指手画脚,外行质疑内行。”
“此乃是无才!”
“你们几个,既无济世之才,也无济世之德,蝇营狗苟之辈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