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龙儿她们走后,张道陵见金蝉面上又现出了郁郁之色。当下宽言相慰,又与金蝉谈论起了《金刚经》。
一说起经文,金蝉立时来了精神,一句句地与张道陵探讨。张道陵虽不熟佛法,但见识远过常人,当下听金蝉的所说及心得,也说出自己的感悟。
二人越说越投机,王长赵升和大龟听了如坠雾中,既不知他们二位所云,也只有苦笑,后来大龟索性告辞,回到河中看守谷门。而王赵二人,也出来打了会柴,便回屋中烧水做饭,一切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二人谈话。
二人谈了一天,等吃过晚饭,共住一屋,仍是促膝长谈,竟是一夜未眠。等到了第二日,吃过王赵二人做的米粥,二人继续论法。王赵二人收拾好屋后,也在一旁坐着倾听。
只听张道陵道:“金蝉,那《金钢经》中说的‘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这一段我甚是不解,你还得与我细说。”
“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金蝉听了,将这一小段轻轻背出。
“对,就这段。”
“噢,张大哥,我是这样理解的。‘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指的是不住色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包括不住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布施。’”
“是那六尘?”
“六尘是由眼耳鼻舌身心给我们带了六种感觉。如眼睛所看到的为色,耳朵听到的为声,鼻子所能闻到的为香,舌根所能品尝的为味,身体所能接触到的为触,意识又对色、声、香、味、触而起各种分别之心,就叫做法。这六尘又泛指代表一切尘法。‘不住’就是一切法都不应该执着,因为只要一有执着,心里就不能清净了。”
张道陵听了,点了点头,低头想了一会,又问道:“那不住于相呢?”
金蝉又回答道:“《金刚经》中讲到的四相,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和寿者相。所谓我相,总是由我出发,执着于我,凡诸般种种我得之则喜我失之则悲,好比一件新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就高兴,但若是别人穿着新衣服,而自己只有旧衣裳,就失望愤懑甚至恼怒。有了我相,就有了相对应的人相,一旦强分了你我就有种种如意或不如意。由我及人向外延申就是众生相。但是寿者相是说人会贪念年轻而厌恶衰老,贪恋生而厌恶死。凡此四相,都是痛苦的根源。因为有这四相,经上才强调要无相布施,就是能够施布施时脱离‘相’,即没有施布施的‘我’,也没有受布施的‘人’,更没有布施的物品。大约如阳光普照大地可以让作物成熟而不自居,如空气充盈世间可以让万物存活而不自傲,把所有众生视为平等,这些都是真正的无相布施啊!”
张道陵听了,眼中精光闪动,笑道:“金蝉,你方才所说的‘不住于相’。这就是中道,和儒家讲的‘中庸’意思差不多,两边都不能执着,不能住有,也不能住空。六尘是有,是法,断灭相是空,是非法,行于布施,不应住法,也不应住非法。”
金蝉听了,大喜,对着张道陵微笑道:“张大哥果然慧根深种,这见识令我受益啊!”
二人均是欢喜,携手而笑。
而在一旁王长、赵升只听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张道陵见了,微微一笑,对二人道:“你们俩好好想想,这佛经上的意思是说,在人世间,虽然人人都行善,做好事,但这里面也有种种区别,比如我们行善事,要是为了争面子,就是住于色;如果又想让别人都知道,就是住于声;如果还想人人都闻得你做好事的美名,就是住于香;如果想让人人都交口称道赞叹,就是住于味;如果你行善事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回报,或者是上天的福报,就是住于触;如果没有以上这些想法,但却总是将自己做过的善事挂在心头,就是住于法。所以行过善事,心中却是一无所住,既不知道自己行的是善事,也没有让别人知道你的善行,只有不求回报,而且连这种什么念头都没有,才是菩萨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金蝉,我说的对吧?”
“不错,只有真正做到心不住法去布施,这才是真正的在行菩萨道!”
王长听到这里,叫道:“我明白了,像师父所说的鲧圣,行的就是菩萨道!”
“对。”金蝉和张道陵听了,齐声赞道。
赵升也明白了大半,听王长这么一说,也道:“我记不着这么多,我就认准一个字,跟师父学,跟金蝉小师父学,学做好事就是了。”
“哈哈,赵升,你不想太多,心就清静,就不执我相,这是好事啊!”张道陵听了,拍着他的肩膀赞道。
金蝉听了王长说起鲧,行的就是菩萨道,不由地心中一动,对张道陵道:“张大哥,刚才王大哥说起鲧圣,行的就是菩萨道,甚是有道理。我想,我想,咱们抓机会去祭拜鲧圣,他老人家不求回报,现已魂飞魄散,但我们现在知道他的事迹,应该为他老人家祭奠一番,聊表心意。”
张道陵听了,深以为是。点头赞道:“金蝉说的极是,只是不知他老人家仙逝何处,仙骨被埋在哪里,要是能知道的话,到坟前祭奠,岂不更好。”
他们说话间,那大龟正要爬进门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它身子还未进来,只能将脖子伸的进来,张开口,叫道:“张、张、张道、道、道长。我、我、我。”
张道陵见了,忙让大龟莫急,进来坐好再说。
那大龟慢慢爬了进来,喘了几口气,这才呼吸平缓,张口慢慢地道:“张、张道长,我、我想起来了,那日你们、你们说的那位圣、圣人,叫、叫、叫……”
张道陵听了忙道:“叫鲧。”
“对、对、对、对。”大龟听了,又激动起来,口中又结结巴巴起来。
“不要急,慢慢地说。”张道陵安慰道。金蝉见了,倒了碗水,送给大龟,让它喝了。
等大龟喝过水后,它长出了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张、张大哥,我、我回去后,心中老、老想着你、你说的话。忽然想起,我哥,我哥对、对、对我说、说过。我们的祖父,他、他曾为、为一位圣人、圣人做过事,那圣人因治水不成,被被杀,杀死在、yu山。”
“Yu山?在那里?”张道陵听了,急忙问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的就有这些,别的我大哥没和我说过。”
张道陵听了,脑海中突然想起九曲夫人说过她能知道此事之秘,仍是得自洛书。这洛书仍是鲧圣死前所留与他的遗腹子大禹。洛书中除了那幅图外,还有其他的有关记载,只不过大禹看过后,因其含天地之密,是以被大禹毁去了,只留下了里面一幅图。大禹治水成功后,又将此图送给了河伯之父。所以这一切秘密,是通过九曲夫人的表姑,大禹之妻传出来的。若是九曲夫人没有骗我的话,那么鲧圣极有可能,就是那位因治水而被杀在羽山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言自语道:“Yu山?Yu山?到底是那个Yu山?是玉山,还是鱼山,羽山。纵然是同一个字,但天下重名的山多了去,又会是那一座呢?看来要寻到这座山,还是要费周折了。”
“龙姑娘会不会知道呢?”金蝉问道。
“她常年居黄河和洛水,别的应该不知道,不过等她来了可以问问她。”
“噢!”金蝉和王赵二人听了,齐出叹息之声,心中均充满了失望。
张道陵想了想道:“只可惜愚公他老人家不在了,否则可以向他打听打听。”
赵升听了喜道:“师父,你不是说过,现在这里的山神,叫什么着?他也是个好神仙啊!咱们问他去不就行了。”
“不可。人家身居神位,是不可随便与凡人相见的。若是龙儿来了,可让她问问去。”
“问什么?”。张道陵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有人脆生生地应道,正是龙儿的声音。
“龙儿!”
“龙姑娘!”
屋中几个人同时奇道。就在这时,一个俏影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笑靥如花,正是龙儿。
张道陵见,忙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啊!小白她们呢?”
“噢,是这样,早饭太后吃了金蝉送的吹三刀,赞不绝口,又想吃上次玉兰带回来的万卷酥了。于是我让玉兰将我送到洛阳城外,我就赶回这里来了。”
“呀!因这次来的匆忙,我就没做万卷酥,哪想到太后、太后爱吃。”金蝉听了,脸上大有悔恨之意。
王长见了,忙道:“金蝉小师父,咱们现在做,做好了再让龙姑娘送去就是了。”
“可是,这万卷酥用料精,得用上等面粉,纯净的胡麻油,配以碱水酵面和合而成。最关键的是要有烤炉,这些咱们这里有吗?”金蝉着急地道。
“啊!这还真没有。没关系,我哥俩这就出去买去。”王长听了也有些焦急,忙安慰道。
“不用了。”龙儿见他们的急样,忙笑着阻止,如变戏法般,从门外提了个布袋、木桶和一个铁制的烤炉进来,对金蝉笑道:“玉兰姑娘早记着你告诉她都用什么做的了,都准备好了,让我给你带来了,你看这些东西行不,还要再准备什么吗?”
“阿弥陀佛,够了、够了。”金蝉见了大喜,忙伸手接过。又想起一事,紧张地道:“龙姑娘,太后知道我在这里吗?”
“娘不知道。我只说我用神通去灵鹫寺,她便信以为真了。”
金蝉对不能与太后相见深以为憾,可经过这段时间,也渐渐释怀,心想只要自己娘亲身体安泰,自己又有何求。听得太后想吃自己做的糕点,心中欢喜,忙与王赵二人一起,进了厨房,准备万卷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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