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昭言下之意,这些她已然知晓的,可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
那宫女咬了咬唇瓣,心知,若是不说出些更要紧之事,自己难逃罪责。
突然,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忐忑出声,“殿下,奴婢还知道一件事......”
沈千昭眉梢一挑,“说来听听。”
那宫女像鼓足了全部勇气,“昨日,奴婢无意间听见,张嬷嬷与贵妃娘娘争吵,张嬷嬷说,若非有她,贵妃娘娘当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
“就......”
宫女仿佛患了口吃一般,说句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脸色有些泛白。
沈千昭倒是好奇了,方才吓唬这小宫女掉脑袋都没见如此,什么事,竟让她如此惊慌,“容易什么?”
那宫女“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几乎是喊出来的,“张嬷嬷说如果没有她,贵妃娘娘当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扳倒了先皇后娘娘!”
此言一出,沈千昭脸色顿时微变,“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当年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说是淑贵妃扳倒母后?
那宫女终于开始有些怕了,声音都怯弱了几分,“奴婢当时也就是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几句,好像是和先皇后娘娘死因有关......”
众多周知,先皇后是在生下永乐公主后染病,最后郁郁而终。
可那日,她听见张嬷嬷和贵妃娘娘的谈话,意思分明就是说,当年先皇后的死因,另有蹊跷。
此事事关重大,若非是自己眼下为了保全自己,又岂敢就这么轻易说出口。
沈千昭从未想过,隔了十几年,会有这么一天,重提起已逝去的永嘉后。
她眸光一变,突然伸手掐住了那宫女的脖子,骤然用力,眼底掠过一抹杀意,“你可知构陷主子是何等重罪?”
那宫女胆颤心惊,吓得眼泪溢出眼眶,“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沈千昭字句加重,杀气腾腾,“你若敢骗本宫,本宫必让你五马分尸!”
那宫女的脖子被掐出了一道淤痕,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奴婢万不敢有所欺瞒......”
一旁的侍卫见沈千昭好似有些走神,那小宫女都快喘不过气了,连忙提醒,“殿下!”
沈千昭的手蓦然松开,那宫女瘫倒在地,脸色憋红,大口大口的呼吸,泪水流满脸颊。
刚刚就差一点,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沈千昭的心情沉重万分,母后去世时,她尚未记事,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刻意在自己面前去提起过母后。
可她从未想过,母后的死,竟然可能会和淑贵妃有关!
此事,断然无人知晓,否则,以父皇对母后的情意,若是知道淑妃和母后的死有关,纵然无实证,也必然会彻查。
纵使什么也查不到,以父皇多疑的性子,淑妃今日又怎么可能坐到贵妃这个位置上。
这小宫女所言,不知真假。
焉知是不是淑贵妃设下的全套。
时隔十多年,她若是想调查,只可能是从淑贵妃以及这个张嬷嬷身上下手。
沈千昭看向那侍卫,冷声道,“今日之事,若有第四个人知晓,你知后果。”
那侍卫只是跪于地上,声音平淡,“属下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沈千昭这才细细打量了那侍卫一眼,倒是个识相的,“今日过后,你便到本宫殿中当差。”
人,总要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侍卫一怔,倏尔心喜,“谢殿下!”
走出屋子,沈千昭没有急着回永乐殿,而是去了御花园,耽搁了许久。
开春,桃花正盛,花香满园。
沈千暮匆匆经过,没料到会在此处遇上沈千昭,“昭昭?”
沈千昭怔神间,沈千暮已然抬步朝她走来,他抬手拾去沈千昭发间落下的一片桃花瓣,“怎么了,远远便看见你在这里。”
看着沈千暮,沈千昭突然想起,宫中素来有传言,都说她和皇兄长得像,她容貌更像母后。
而皇兄,是性子与母后如出一辙。
沈千昭不由问道,“哥哥,你还记得母后吗?”
沈千暮一怔,看着沈千昭,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起永嘉后。
半晌,他回过神来,心知,昭昭大约是想母后了,不由有些追忆。
沈千暮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千昭的肩膀,“母后走的时候,哥哥年纪还小,记得不多。”
他唇边荡漾起一抹极为清浅温柔的笑意,“她是个极为温柔的人,就连待后宫中的各位娘娘,都十分和善。”
大约便是这温柔的性子,才让父皇时至如今,也始终忘不去。
沈千昭能看出,沈千暮在想起母后时,目光都含带着笑意,似乎在他不多的记忆里,那应该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女子。
她不由有些失落......
所有有关母后的事,甚至母后长什么样,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永嘉后去世时,沈千昭尚在襁褓中,因此,对生下自己的永嘉后,一点印象也没有。
察觉出妹妹眉宇间的失落,沈千暮笑笑,微凉的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昭昭,母后若是知道你如今长大了,如此懂事出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沈千昭目光似有困惑,“她会知道吗?”
她也死过,可对于死后发生的一切,她却是半点印象都无。
沈千暮却格外坚定,“会知道的。”
此时,几道身影自御花园经过,停了下来。
永嘉帝看着兄妹和睦的这一幕,心中有块重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千卿,你觉得太子如何?”
像是随口一问,可被问者,却不得不谨慎回答。
千时伦一向给人性子寡淡的印象,他目光自那御花园中的两道身影掠过,淡淡开口,“回陛下,太子殿下品貌非凡,才情斐然。”
这般夸赞人的话,从这位向来不作议论评价的丞相口中而出,实在令人诧异。
一旁的闵太傅诧然,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愈加深沉。
难道,千时伦一向不涉党争,也只是假象吗?
永嘉帝薄唇勾了勾,“朕是问你,太子如何。”
便是连高声,都不觉得屏住了呼吸。
陛下怕是对公主那日前往丞相府之事有所怀疑。今日才会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