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一连说了许多,沈千昭甚至没能捋清。
只觉他声音好听,这夜风吹在热热的脸上,也极为舒服......
这一舒服,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呼吸浅浅绵长。
宋怀不知何时,侧过目光,落在枕于自己肩膀上浅眠的小姑娘身上。
她今日换了唇脂,颜色极美,可还是前几日她用惯了的那盒更衬她。
夜色如水,周遭一切安静,只余风声在耳侧作响。
像今日这般出格,是第一次,也只能是一次。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沈千昭咂吧咂吧殷红小嘴,嘤咛了一声......
“宋怀......”
浅浅一声,宋怀心尖颤栗。
她睫毛极长,轻轻颤动时,恍若蝴蝶的羽翼,在人心尖细细挠动。
像一朵本该在三月徐徐绽放的桃花,沾着水珠,清清花香,一点一点将宋怀往沈千昭身边拉扯......
他屏住了呼吸,薄唇缓缓倾向她白皙透粉的额间......
月色清冷,一颗心掷地有声的跳动。
初次见她,是在京中一处酒楼,他奉命捉拿人犯,追捕至楼下,人犯押回时,他不经意抬眸,望见了一道穿着黄色衣裙的身影,她坐于酒楼之上,言笑晏晏。
将对面之人费心剥了一小堆的瓜子仁,尽数送进自己嘴里。
二人打闹了起来。
她却笑颜如花。
宋怀从未见过那般好看的一双眼睛,她一笑,这世间万物,都仿佛填了颜色。
三月桃花,春色满园。
而再次见她,初入寒冬,于宫中,那时,永乐公主遭刺杀一事,轰动满京城。
陛下盛怒,下旨彻查。
他领命进宫,教她武功,一些保命之术。
宫人将他带去永乐殿,却在那,听见了一道娇气的女儿家声音,在与容乐公主说话。
“那东厂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张口闭口都是刑讯问罪,我可不想像个犯人似的。”
“还有还有,他们进了宫里还天天扛着把刀,吓唬谁呢。”
他脚步停了下来。
“谁知道那宋什么的怎么样,成日里应付谢二那张嘴,已经够费神了,我可不想在宫里头,还要费神应付。”
宫人尴尬离去。
那日,他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之后再见,是寒冬腊月,白雪纷飞,他就站于她殿门前。
她朝自己走来,递给了自己一把伞......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他一把可以撑起风雪的伞。
自此,每每进宫的日子,总成了他莫名期盼的日子。
无论她如何闹,如何耍性子,他都秉持着十足的耐心,温声细语,从不曾言辞苛责。
更不曾在这殿中将佩刀示人......
她心细如丝,只是根据自己的一些用膳情况便推断自己的喜好。
她待人温和,从不在意身份尊卑。
甚至,不曾对自己有半分低看......
咫尺之距,宋怀堪堪停了下来,只稍再往前些许,便能一亲芳泽,吻上小姑娘的额间。
可他终究未再往前。
于桃花繁盛之日初见她,如今,却要在繁花谢却之时离开。
唯愿今生,能再有相见之日。
如若可以,殿下能否再等等……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沈千昭是被采秋轻轻晃醒的,桌面上的菜肴早已凉却,采秋已经让人撤了去。
“殿下,容妃娘娘派人来,说是容乐公主最近心情闷闷不乐,好几日不曾好好用膳,都消瘦了,想请殿下前去劝一劝。”
这宫里头,容乐公主身边,除了容妃娘娘,最要好信任的,便是永乐公主。
采秋心想,殿下现在情绪不佳,去和容乐公主说说话也好啊。
沈千昭指尖按了按有些发疼的眉心。
皇姐无心用膳,无非是因为凌贺。
可这想劝,又谈何容易。
这种事情,旁人劝不动,总需要自己想明白才是。
“殿下,永乐公主来了。”
沈千容站于桌前作画,这会儿听见宫人通报,这才放下了笔,往外头走去。
沈千昭踏进这容乐殿的那一刻,只觉冷清。
“皇姐。”
“昭昭,你怎么来了?”
沈千容迎上,沈千昭目光落在她身上,光是看这脸蛋,就是瘦了不少。
“听说你还未用晚膳,过来和你一起,不过,方才好像听见宫人提及,你在作画?”
沈千昭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望去,似乎很好奇。
沈千容点了点头,平日里对着沈千昭,总是含笑,今日却多了几分牵强。
两人往里头走去,走到桌边时,沈千昭看向了桌面上的几张画,都是风景,有些眼熟。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宫中景致。
而且......
她眉梢一挑,“皇姐,以前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画这些景色了?”
祺王叔画人,睹画思人。
沈千容自小与他亲睦,睹画思人这一点,倒是学了个淋漓尽致。
不过,皇姐显然要更精明一些。
只画这与心上人相遇之景,却不画人。
这若是旁的人瞧见了,还真看不出来异样。
可沈千容见沈千昭看得认真,不由有些心慌,这个妹妹一向聪明......
沈千容唯恐被沈千昭看出了什么端倪,慌忙道,“昭昭,不是要用膳吗?”
她说着,便立马吩咐宫人快将晚膳送上。
沈千昭却捡起了桌上其中两幅画,嘴角弯了弯,“皇姐这画我瞧着极好,很是喜欢,不知能否赠我一两幅?”
沈千容一怔。
还以为是沈千昭看出了什么,可一眼看去,她脸色正常,如往常一般笑着看自己,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带回去吧,喜欢多少,就拿多少。”
沈千昭勾唇笑了,也不和沈千容客气,说是两张,可一共,顺走了八张。
采秋膛目结舌,以前还不知道主子有这么喜欢这些个书画什么的啊。
看来,可以去搜罗一些字画回来,给主子看着解闷玩。
用过晚膳,从容乐点走出来,迎着夜风,沈千昭微微眯了眯眼睛,上辈子,宋怀离开时,也是这样的一天,只是,却提前了整整一年。
这辈子的宋怀,比上辈子,要早了一年离开。
这冥冥之中,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无意之举,推动了时间变化。
先前,她总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足以去应付很多的事,可如今看来......
很多事情,若是再不抓紧些,便就真的晚了。
采秋好奇的问道,“殿下,您拿容乐公主这么多画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