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所问,谢临并未答,只是微微收紧了手中的长剑,“旁的不必问,你只管送到便是。”
说着,他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他脚步一顿,沉声道,“信送到后,你便跟着留在西朝吧。”
掌柜的一怔,下一刻,长跪于地。
“属下,谢过公子与姑娘多年恩情!”
走出如意楼,谢临望向皇宫的方向,一颗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过。
初到此处,他一片迷茫,只觉这里的所有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就连沈千昭,也并非是自己所认识的样子。
他认识的那个沈千昭,聪明,有勇有谋,她将自己坑蒙拐骗上了贼船,惩薛家,斗司长礼,就连闵青那帮老狐狸最终也败在她们的联手之下。
在他的记忆里,齐国求亲沈千昭不成,转向沈千容,皇上大摆比武招亲,四国之中,谁能取胜,便将沈千容许配给谁。
这是沈千昭的计谋。
最终,凌贺险胜。
可这里的沈千容,和亲齐国,死在路上,随侍凌贺,也一同葬身。
而宋怀,早早的,便回到了大晋,遇上了二皇子谋反,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新皇登基,开放科考,大晋国泰民安,一片祥和。
根本不像这里,薛家与齐国私通,早已跑路,太子已死,宋怀仍在西朝,而沈千昭,也并不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沈千昭。
如今,齐国攻来,大晋危矣。
他身为大晋子民,谢家的人,自当上战场,杀贼子,只是此去,只怕再无归期。
即便这里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他却也想改变现有的糟糕现状,哪怕只是一点点......
远在西朝,宋怀收到信件时,已过了年关。
信件中,只有廖廖四个字,以及一枚莲花玉坠,与自己身上戴着的那枚,如出一辙。
宋怀,救她。
“杀!”伴随着一声嘶吼,万箭齐发。
千关崖底,战火弥漫。
漫天飞雪,掩盖了无数英魂。
谢临躺在红白交织无数尸身之中,一意识逐渐模糊。
一片黑暗中,他好似看见了一道黄白色的身影在朝他走近,耳边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琉璃碰撞声......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来走这一遭,究竟为何。
多年前的那一个梦,原来是如今的示警。
永嘉十四年。
齐国灭晋,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西朝趁势进攻,占据城池。
领兵的怀王,在晋宫卸甲,带走了永乐公主尸身,此后再无踪影。
而在距大晋千里之外的雪山。
宋怀着红色婚服,日夜与冰棺之中的新娘子为伴。
他翻看那枚谢临留下的莲花坠里的所有,所有药草,灵果,灵露,但求一法,能救沈千昭。
直到他翻阅古籍,找到了上古留下的秘方,血祭续命。
以一人精血祭祀,七七四十九天,便可瞒天改命。
施祭者,阳寿受损,与被救者共命。
祭祀若未达到七七四十九天被打断,上达天听,施祭者,被救者,闯祭坛者,皆受天命严惩。
宋怀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亏空,纵使多少名贵药草续着,也无济于事。
可与此同时,冰棺之中的沈千昭,脸色却一日比一日红润,开始有了生息,身子也逐渐温软。
可就在第四十九天......
沈千离闯进来了。
祭坛惨遭天雷被毁,山洞之中,发生爆炸。
血肉之躯尽毁。
三个人都遭到了天怒,不生不灭,游魂一般在世间游荡。
宋怀将沈千昭的一缕残魂收于莲花坠至中,四处逃,躲着沈千离。
原以为此后,便也就如此了。
直到沈千昭,醒了。
相伴不过几百年,沈千昭途中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一缕魂,便也就是靠这莲花坠的灵气支撑,可过不了多久便会魂飞湮灭。
宋怀悔不当初,不断地寻找能够送沈千昭入轮回的办法,可还未等他找到,便遭了沈千离暗算。
沈千昭也因此,落入沈千离之手,被囚禁了百年之久。
直到沈千离找到了宋怀的留下的一本古册。
上面记载了世间万物万年一次灭世大灾,神光四起之际,万物复苏,届时,便是万物重来之时。
所有的一切,每隔万年,都会不断重来。
沈千离将沈千昭记忆剥离,藏于玉坠之中,冰封于雪山。
自己则躲过了万年一次的灭世大灾,直到来到了这一世。
可他却没料到,玉坠之中的那一缕孤魂,会从玉坠之中跑出来,并附身在了这一世的沈千昭身上。
沈千昭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上一辈子。
却不知,这其实是新的一世。
昏昏沉沉中,沈千昭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处空旷的屋子,有桌子,有椅子,还有坐在床沿边手撑着半边脸小歇眉头紧拧的谢临。
沈千昭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头疼得厉害。
听见响动的谢临很快就醒了,因为守了几天未梳洗,原本明朗的容颜,这会儿胡子拉碴,憔悴极了。
看见沈千昭醒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姑奶奶,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得自刎谢......”
罪字还未说出口,他便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的沈千昭,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脸颊两边两道泪痕,泪珠自眼眶溢出往下流淌,砸在被子上。
谢临慌了,连忙凑近,“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沈千昭怔怔抬手,一点一点靠近谢临,仿佛眼前的一切...是梦。
“嘶......”谢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一边发疼的脸颊,“你干啥呀!”
刚捏了一把谢临的脸,沈千昭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疼?”
谢临骂骂咧咧,“废话!你让小爷捏两把试试看疼不疼!”
沈千昭眸光沉了沉,有些不解,狐疑的看着谢临,“你不是死了吗,还有这里,这里是哪......我不是在宫里吗?”
沈千昭环顾四周,心中满腔困惑。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宫里,刺了齐书玉两刀,想和他同归于尽......
为什么一睁开眼,却在这里?
谢临怔怔的看着沈千昭,“你......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那种话本子里头的恶俗桥段,不能吧?